SDMS评分:72.5分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看了这样一部电影。
电脑里放着《柳暗花明》也有年头了,一直提不起太大的兴致去看,不过也舍不得删,一是想看克里斯蒂的演技到底是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出神入化,再一个当然也是想要追究一下这部电影的主题——爱情如何在记忆的消失中延续。
记得很早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恋恋笔记本》,我一直把这部电影当作一部狗血剧,不过我前女友却是很吃这一套。
在那部电影的结尾,也很没来由地来上了一段老年痴呆对彼此晚年爱情的折磨,看得我如堕五里雾中。
照这样说来,《柳暗花明》倒是部将那一段单独提取,放大了细细观赏的电影。
可能也是我没有45年的感情经历,只能以仅有的几段昙花一现的恋爱经历来理解这部电影的深意。
所以难免的我会在很多的琐碎的伤感中感到有点注意力不够集中。
不过好在电影在情感的冲突上还算强烈,导演蓄意的医院主管奸角化的设计,还有类似于Grant做爱出来后,衣冠不整被护士鄙视的小幽默,也让影片在沉闷中显得有些微弱的跳跃。
不过要真正欣赏这样一部电影,还是得非常深入地思考一些问题。
首先得回答第一个,“我”是什么。
很多父母亲都会说,要是我们当初怎样怎样,那就没有你了。
很多人也会常常在想多的时候,自问:“‘我’是什么?
为什么在这一副躯壳?
倘若肉体陨灭了,‘我’将在何处栖身?
”我们很多人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没有去想任何有关“记忆”的东西的。
在很多人看来,“我”就是如灵魂一般的一种独立的存在,有时甚至是凌驾于肉体之上的。
其实,“我”的产生,不过是一种记忆的凝结。
世界上有无数的信息,而一个人刚好在几十年的经历中,接触到了这样一些信息,那么这些信息就在这个人的拥有储存功能的大脑中形成了一个结点,这个结点就是所谓的“自我”的意识。
而不是说倘若母亲换个老公,“我”就不存在了,它从来不是一个如相貌遗传般的简单的材料搭配,而是一种信息的偶然聚集。
所以回到《柳暗花明》中,当Fiona第一次回想起刚刚患病的时候,她的感受是vain(空虚),我们从来都在体验自我形象的充实,或者是我们常说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确立。
但我们从未体验过自我的消逝。
那种每天都越来越不认识自己的感觉。
然后第二个问题,Fiona如何与Grant相爱。
她每天都在忘记与Grant的事,他们依靠惯性相爱。
Grant的陪伴让Fiona感到温暖,而她自己几乎活在一个半封闭的世界中,她虽然每天都在忘记,但是她也未曾接触到新的事物。
而Grant则活在自己的记忆中,那些甜美的记忆让他产生了爱情尚存的错觉,但那只是一种单方面的情感响应,Grant的爱和Fiona感受到的爱,已经不同,但是他们两个人却并没有察觉到。
医院是一个像实验室般的极端环境,它让Grant和Fiona的爱情从此失去了最后联系的空间纽带。
当Fiona开始适应在没有Grant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后,曾经的爱情注定将成为老年痴呆的牺牲品。
当Grant发现Fiona已经忘记了他,而接受了另外一个每天相濡以沫的患者的时候,他的爱情也开始瓦解了。
一个人如何在得不到任何反馈的情况下,坚持去爱另一个人?
更何况所有爱一个人的理由,对于对方来说,竟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每天Grant坐在医院的沙发上,看着Fiona与Aubery出双入对,世界上似乎没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爱情。
Grant也试图将Fiona从自我的失去中挽救出来,但是后者却对他说:“只有与Aubery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不会感到困惑。
”所有爱情得以产生的条件,全都不一样了,也就是说,一旦记忆失去了,现在的这个Fiona,已经不可能再次爱上Grant了。
Grant理所当然将受到另一个女人Marian的勾引。
这个女人居然同样是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的妻子,并且是Aubery的妻子,这样的情节设计稍显刻意,不过倒让故事核心相对更集中了一些。
Grant出轨了,并且从对白上看,还不止一次。
Marian对于命运的一番言论仿佛点题一般,让观众对电影情节的思考轻松了许多。
面对绝望,有人选择愤怒,有人选择接受,世界上的人就此被分为两种。
Marian显然是后者,Grant尝试去寻找幸福,但是他和Marian最终都在上床之后而感到失落。
这也许也就是导演对幸福和爱情的定义:它不是一次肉体的欢愉,也不必是两情相悦,无私的付出和责任的承担,即是一种能够让自己感到安心的爱情。
这个主题似乎过于理想化了一些,但谁敢说个不字呢?
谁不愿意活在自己的精神伟大中,并相信自己曾拥有的美好爱情,值得自己如此牺牲呢?
最后,Grant选择亲手将Aubery的轮椅推到Fiona的房间,而Fiona此时却正巧获得了偶然的微弱印象。
她趁自己模模糊糊之间,劝诫Grant将她抛弃,一如多年以前,Grant的很多同事抛弃他们的妻子一样,而Grant却流着泪花,说出最感人的那一句台词“not a chance ”。
顺带说一句题外话,批评一下我所看版本的伊甸园的翻译。
我想“not a chance ”这句话很能代表影片的立意,而对这句话的误译,也许正巧也是很多观众可能会对这部电影所产生的一个误解。
伊甸园的字幕将它翻译成“再也不会”,也就是说,Grant承认了自己曾经抛弃Fiona,说明那次出轨,对于Grant来说,是对爱情的彻底背叛。
不过如果正确的翻译,我想应该是“绝对不会”,即使肉体上有过出轨,但Grant始终都深爱Fiona,我愿意相信这个。
《柳暗花明》电影剧本文/(加拿大)萨拉·波利译/吉晓倩1.外景,萧条冷落的街区,2005年2月格兰特,年逾七旬,依然相貌英俊,双目炯炯。
他行驶在安大略某个小镇贫民区一条郊区模样的街道上。
查看了一下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地址,扫视着自己驶过的房屋。
大多是出租屋。
有些庭院标出了车道,窗户上贴着锡纸或者悬挂着褪色的旗帜。
他找到了自己寻觅的地址。
一栋小房子,坐落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
他驶入车行道。
这栋房子虽然也很朴素,受到的照料却精心得多。
刚刚种下花草。
他停了片刻。
凝视着房子。
深吸一口气。
2.码头,1961年夏季,白天格兰特的回忆:一位十八岁的美丽少女。
她倚靠在俯瞰大湖的码头栏杆上。
斜风细雨,凉意袭人。
她的浅黄色头发被风吹拂到脸颊上。
她自信而坚强。
她微笑着,直视着我们。
她迎风叫喊,双眸闪烁着光芒。
我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我们听到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男子的声音。
格兰特(画外):她说:“你觉得———你觉得如果我们结婚会不会挺好玩的?
”一个年轻一些的女人的声音传来。
克里斯蒂(画外):你怎么回答的?
格兰特: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喊了一声“好的”。
十八岁的少女嫣然一笑。
她转过身去,快乐地眺望湖水。
格兰特(画外):我从没想过离开她。
她拥有生命的活力。
她回头望着我们,直视我们的眼睛。
她的面容叠化为皑皑白雪上滑雪板留下的痕迹。
音带上响起尼尔·杨的《收获季节的明月》。
3.外景,安德森家的农舍,2003年1月,美妙的黄昏时分鸟瞰白雪皑皑的冰封的湖面。
两个滑雪的人掠过画面。
我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追溯。
直到他们的来处。
格兰特(画外):历经许多个冬日之后,她的发色从浅金转为银白。
就是这样。
我甚至没有留意到这一变化从何时开始。
在我们追溯的同时,演职员表在滑雪板痕迹上滚动。
我们来到一所灯光温暖的农舍。
农舍有年头了,很大,但并不奢华。
我们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绕着他们的产业前行。
我们看到菲奥娜·安德森和格兰特·安德森夫妇并肩在他们的土地上滑雪。
格兰特已经七十出头,菲奥娜则是六十多岁。
他们俩都漂亮而性感,眼神中流露出幽默。
我们认出菲奥娜就是我们在片头看到的那位美丽少女。
她飘逸,轻灵,慧黠。
仿佛总是在暗自享受一个私人的玩笑。
他们并肩滑雪,时不时瞥一眼对方,气喘吁吁。
(切至)3A.外景,观景台,晚上他们站在湖边的观景台上,凝望着冰封的湖面上的落日。
他们默然无语,心驰神往。
(切至)3B.外景,观景台,晚上格兰特和菲奥娜手指的特写。
从靴子上拿开滑雪板。
4.内景,安德森家的厨房,2003年1月,晚上农舍温暖而舒适。
地毯随意歪斜地铺在地上。
指环杯放在清漆桌面上。
菲奥娜和格兰特的衣着都颇有品位。
他们在一起准备晚餐。
洋溢着居家度日的轻松气氛。
格兰特切菜,菲奥娜照管火炉。
他们话不多。
他绕过她,把蔬菜倒入平底锅,伸出双臂搂了一下她的腰,然后偷偷地把她落在操作台上的刮刀拿开了。
菲奥娜:当心。
他把刮刀藏到身后。
她转身看着他,他的举动瞒不过她。
菲奥娜:给我。
他没有动。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向门外走去。
菲奥娜:好吧。
你来做饭。
他笑着接手她在炉边的活儿。
我们听到电视的声音。
关于选举的新闻片段。
5.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月,晚上他们在用晚餐。
晚餐看起来很诱人。
虽然简单,却是悉心烹制的。
菲奥娜:然后他们放映了一个他在跑步的片段。
毫不相干的片段。
显然他在拉选票的时候喜欢跑步。
格兰特:应该有上下文。
她啜了一口酒。
他笑了。
菲奥娜:没有。
他跑得像个守门员。
格兰特:哦,你可真是个曲棍球迷。
守门员怎么跑?
表演给我看。
菲奥娜做了个守门员奔跑的姿势,哈哈大笑。
她重新落座。
菲奥娜:噢,太可悲了。
他想用最令人厌倦的方式做一个好人。
格兰特忍俊不禁。
他们顿了顿,又大笑起来。
她打量着他的衣服。
菲奥娜:你就没有别的衬衫吗?
6.内景,安德森家的厨房,2003年1月,夜菲奥娜和格兰特在清洁厨房。
两人之间是温馨的沉默。
格兰特洗碗,菲奥娜擦干。
格兰特不时温柔地瞥一眼菲奥娜。
仿佛他在提防着什么。
她走开去把碟子收好,浑然不觉他在注意她。
如是片刻。
我们观察着他们一言不发地做家务,她把碗碟放进碗柜。
他递给她一个煎锅。
她盯着煎锅看了片刻。
打开冰箱,把煎锅放了进去。
他听到冰箱门开启的声音,回身看着她。
她回望他,不明所以。
她继续把碗碟放回正确的位置。
他对她微笑。
她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好,然后离开厨房,却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菲奥娜:我去生火。
他等着,直到她进了另一个房间,才悲哀地把煎锅从冰箱里拿出,放进碗柜。
7.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月,夜菲奥娜头枕格兰特的腿躺着。
壁炉里生着火,房屋整洁而舒适。
外面大雪纷飞,大片的童话般的雪花。
他为她朗读一本诗集。
格兰特(朗读):你爬上岸,说你就是这样碰触别的女人,割草人的妻子,石灰工的女儿。
你双手摸索,寻找遗失的香水,知道……菲奥娜抚摸他的脸庞。
打断了他。
菲奥娜:别担心,亲爱的。
我想我只是在逐渐失去记忆。
格兰特:嘘。
他抓住她的手亲吻。
格兰特:……做石灰工的女儿有什么好。
无声无臭地被抛弃,仿佛没有听到爱情的私语,饱尝痛楚却没有快乐的伤痕。
在干燥的空气中,你用腹部碰触我的双手,说道,我是剥桂皮工人的女儿。
闻我的气味。
她在他的诵读声中睡去。
他久久凝视沉睡的她。
8.内景,安德森家的卧室,2003年1月,夜格兰特抚摸菲奥娜的头发。
她深情地向他微笑。
他们亲吻,缓慢而安宁地做爱。
字幕:诊断9.内景,安德森家的浴室,2003年1月,夜格兰特在小便。
小便完毕,他洗了洗手,瞥了一眼自己在镜子中的影像。
镜子上贴着一张便笺。
上面写着:“早上7点,瑜伽。
7:30—7:45,刷牙,洗脸,梳理头发。
7:45—8:15,散步。
8:15,与格兰特共进早餐。
”他伸出手指抚摸便笺,为便笺的一丝不苟而感动。
10.内景,安德森家的卧室,2003年1月,夜格兰特上床,躺到菲奥娜身后。
他从背后依偎着她,紧紧搂着她,亲吻她的脖颈。
格兰特:太可爱了。
菲奥娜:什么可爱?
他思忖片刻。
格兰特:没什么。
他看看她的后影,心中有几丝愧疚与惊讶。
他俯身亲吻她的前额。
她粲然一笑。
他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11.外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上午格兰特坐在自己的车里,与影片开始时的镜头一样。
他从车里出来,敲了敲这栋房子的门。
玛丽安,一个六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开了门。
她手里拿着一束鲜花,仿佛正打算把花插瓶。
她说话有浓重的美国口音。
玛丽安:嗯?
格兰特: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我曾在草湖老人院见过您的丈夫。
我是那里的常客。
多么美丽的鲜花啊。
在整部影片中,我们会一再重返这一场景,总是在中断之处衔接起来。
12.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6月,下午菲奥娜在插野花,格兰特在做饮料。
春日和煦的阳光涌进房屋。
格兰特:我以前从未见过那些白色的野花。
菲奥娜:那里的土壤一定很适合它们生长。
格兰特走进厨房,想找一把汤匙来搅拌饮料。
他注意到一个新情况。
厨房每个抽屉上都贴着便笺,上面写着:“餐具、擦碟布、刀子”。
他看着便笺,犹豫着是否要说些什么。
他笑了。
菲奥娜忙着插花。
格兰特:你只要提醒你自己打开抽屉就行了。
菲奥娜:什么?
他回到起居室,站在通往厨房的门口。
格兰特:也许这些标签……这些列表结果会适得其反。
如果你在写便笺的时候不想这些事,也许你就不需要再提醒自己了。
菲奥娜依旧泰然自若。
她没有转身。
菲奥娜:只要我们能够想起必须想起的东西就行了。
她停顿了一下,以突出这句话的效果。
然后轻松地继续说下去。
菲奥娜:我在一次宴会上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战争期间在捷克斯洛伐克边境巡逻的德国士兵。
还记得你那个捷克学生吗?
维罗妮卡?
我们在宴会上聊过天。
她漫不经心地丢下这句话。
格兰特僵立在原地。
(切至)12A.内景,20世纪70年代,宴会维罗妮卡,一位光彩照人的年轻姑娘,在桌子另一侧看着我们。
(切回至)12B.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6月,下午菲奥娜瞥了格兰特一眼。
他依然一动不动。
菲奥娜:别紧张。
是个有趣的故事。
现在她含笑看着他。
菲奥娜:她告诉我每条德国巡逻犬都佩戴一个标志,上面写着“狗”。
为什么?
捷克人问。
德国人回答说,因为那是一条狗。
她对他蔼然一笑。
丝毫不带威胁意味。
他屏住呼吸观察着她。
她离开房间,他才舒了一口气。
他盯着便笺。
我们飞快地闪回:13.内景,宴会,20世纪70年代,夜格兰特的回忆:维罗妮卡,一个天生丽质的姑娘,秀发乌黑,双眸闪亮,在宴会上活泼地跟人谈话,不时偷偷地向我们投来一瞥。
我们看到她的脚在桌下纠缠一个男人的腿。
14.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6月,傍晚门铃响了。
菲奥娜去应门。
菲比·哈特和威廉·哈特,一对年过花甲的夫妇站在门口。
菲奥娜拥抱菲比。
菲比:你们俩究竟去哪儿了?
威廉:当菲比有一段时间没打桥牌的时候,跟她生活在一起简直是个噩梦。
你们电话打得再勤一点儿,好吗?
15.内景,起居室,夜他们在起居室里喝饮料。
菲奥娜:至少我们是一起在等待。
威廉:如果你在等待器官移植,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菲比(对威廉):你怎么好像突然间换了个人?
耶稣啊,你听起来就像那些“为加拿大挺身而出”的保守派商人。
菲奥娜(冲威廉眨眨眼):哦,他不像以前那样年轻了,菲比。
格兰特把火拨旺。
他的手上沾满了煤灰。
威廉:我只是觉得等候名单是个严肃的问题,你不能够忽视它。
菲奥娜:我认为这的确是问题。
我只是不认为那些能够承担费用的人排名可以靠前,而无法承担费用的人就要等候较长时间。
哦,瞧,现在你们让我认真起来,招人烦了。
格兰特看看自己被煤灰染黑的手指。
他站起身,经过菲奥娜身边,碰了碰她的脸,在她的面颊上留了一个乌黑的指印。
她心知肚明地抬头看他。
她知道自己面颊上有一个印记,强忍着不笑出来。
他也试图忍住笑意。
但是不太成功。
他坐下来。
菲奥娜:知道吗?
你是个傻瓜。
格兰特:这一手对你很管用。
菲奥娜:我居然把他带回家去见父母,真是个奇迹。
16.内景,起居室,2003年6月,夜他们用晚餐。
菲奥娜:是一个手工节目,看到这种节目你会四下张望,琢磨着为什么供需法则居然会允许制作这么多流苏花边编织的玩意儿。
菲比:上帝啊,它们无所不在。
你能拿它们怎么办?
格兰特:你已经拿花边做成了一个小东西,叫什么来着,便利收纳盒或什么的。
菲比:我没有。
哦,等等,我有。
菲奥娜给过我。
菲奥娜:是的,我给过!
菲奥娜笑了,拿起酒瓶。
菲奥娜:有人想再来点儿……她一时语塞,找不到自己想说的那个词了。
菲奥娜:再来点儿……格兰特看看她,又看看哈特夫妇,观察他们的反应。
菲奥娜:究。
她皱起眉头,盯着酒瓶。
菲奥娜:就。
就……格兰特:不,但是我想来点儿酒。
菲比和威廉盯着她。
威廉打破了沉默。
威廉:是的。
是的,菲奥娜,好极了,再来点儿“就”。
他们笑起来。
他把杯子伸向菲奥娜。
菲奥娜没有倒酒,而是站在那里思索。
她开始说话,似乎是自言自语。
菲奥娜:这个东西是……(切至)17.删18.外景,湖泊,闪回至落日,2003年1月菲奥娜在落日时分沿着湖岸滑雪。
她的神情坚毅而专注。
她逐渐减速。
滑行了一小段路。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表情变得茫然。
菲奥娜(画外):我四处漫游时,有一半时间是在回想某些我知道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我记不起我要回想什么……一旦这个念头消失,一切都消失了。
我不得不四处游荡,试图弄清楚这个此前如此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切至)19.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6月,夜菲比和格兰特相顾无言。
菲奥娜:我想我也许开始丧失记忆了。
菲比:哦,菲奥娜,你一向是个有趣的人,是不是?
我是说,记得———你一定记得,格兰特———记得那年你们一起去佛罗里达吗?
菲奥娜把她的裘皮外套落在了更衣室,然后忘得一干二净,记得吗?
格兰特:哦,那不是有意的。
仿佛那是一桩被你抛在脑后的罪恶。
菲奥娜坐回桌边,也来化解刚才的尴尬。
菲奥娜:噢,有些人让我觉得穿裘皮外套很难受。
他们笑了。
回到了轻松顽皮的戏谑。
镜头移动,看向窗外,然后去往白雪覆盖的原野。
格兰特(画外):呃……你丈夫近况如何?
玛丽安(画外):他很好。
20.外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上午玛丽安依然站在门口。
(在整部影片中我们一再回到这一场景,从中断的地方衔接起来。
)格兰特:我妻子和他建立起了亲密的友谊。
玛丽安:我听说了。
格兰特:是这样的,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谈点事儿。
21.外景,树林,2003年4月,傍晚格兰特和菲奥娜并肩漫步在树林中。
他们来到一处小小的凹地,里面开满了黄色的百合花。
花朵大如碟子,像火焰一样盛开。
如梦似幻,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菲奥娜和格兰特对视一眼,惊讶无比。
菲奥娜俯身去触摸一朵花。
菲奥娜凝视着花朵。
她把目光移开,然后又移回来。
闭上眼睛。
又睁开眼睛。
格兰特探询地看着她。
菲奥娜:当我把目光移开时,我忘记了黄色的意思。
但我可以再看一眼。
她顿了顿。
思索。
菲奥娜:有时遗忘也有甜美的滋味。
格兰特被打动了。
菲奥娜:它们发散出自己的热量。
格兰特俯身去感受花朵。
菲奥娜:它们发散出自己的热量。
她顿了顿,思索。
她可能已经说过这句话了。
偷眼看看格兰特,希望他没有留意。
格兰特不觉莞尔。
格兰特:我没有感觉到。
菲奥娜:我想……我想……你应该把手放进卷曲的花瓣里面,感受花朵的热量。
她尝试了一下。
他看着她。
她抬起双眸,向他微笑。
这是一个迷人的地方,他们都有些晕眩。
格兰特:是吗?
菲奥娜:我不太确定。
我不太确定自己是感受到了热量还是仅仅在想象。
她站起身。
语气变得比较肯定了。
菲奥娜:热量会吸引小虫子。
她走开了。
菲奥娜:大自然才不会费力做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呢。
格兰特看着她走开。
环视绚烂的花朵,欣赏他的妻子漫步花丛的影像。
然后随着她走了。
22.外景,休伦湖岸,20世纪60年代,11月格兰特的回忆:格兰特和菲奥娜才二十出头。
他们手牵手在湖岸散步。
脚下不时出现分道石。
两侧都是安着阶梯的钢铁墙壁。
他们在阶梯走上走下。
偶尔在阶梯之间会有空隙,她不得不努力在狭窄的分道石上保持平衡,直到抵达下一段阶梯。
格兰特帮助菲奥娜穿越这些空隙。
在她保持平衡时携着她的手。
特写她走在并不牢靠的分道石上的脚。
镜头从她的脚上升,显示出:23.外景,休伦湖岸,日落,2003年11月回到现在:菲奥娜踩着分道石行走,格兰特像以前那样协助她。
他们的鼻子冻红了,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霜。
他们无言地做着这一切。
无言地继续前行。
他们在岸边停下来,坐在一块漂流木上。
菲奥娜:我们最好在天黑之前回去。
格兰特:你以为在过了五十年之后我们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仅仅因为天黑了?
她嫣然一笑。
握住他的手。
他们眺望湖水。
格兰特:我们待在这儿。
再待一会儿。
24.外景,安大略省巴黎镇的桥梁,2003年11月,白天格兰特和菲奥娜走在桥上。
格兰特拿着购物袋。
格兰特:奶酪。
奶酪怎么样?
菲奥娜:只要是高胆固醇的就行。
他们从一对年龄相仿的夫妇身边经过。
菲奥娜:劳伦,迈克尔,你们好。
这对夫妇冷淡地点点头。
格兰特显得很不安。
似乎过去曾有芥蒂。
菲奥娜叹了一口气。
菲奥娜:可怜的人。
可怜的人类。
他们继续前行。
菲奥娜:哦,我忘记拿购物单了。
格兰特停住脚步。
菲奥娜:不,不。
给我钥匙。
你继续往前走,我在那里跟你会合。
格兰特犹豫了一霎。
然后把钥匙递给她。
格兰特:好的,到那儿见。
格兰特继续往前走。
菲奥娜去往相反的方向。
她看到一条狗经过。
她停了片刻,思索。
她开始四处张望,神情迷惘。
25.删25A.删26.外景,安大略省巴黎镇的主干道,2003年11月,白天我们看到她从远处陡峭的山坡上向我们走来。
偶尔经过的汽车停住了。
她绕过去。
最后她停住脚步,原地不动,东张西望,一脸的茫然。
一辆汽车急刹在她面前。
司机目瞪口呆。
最后轻轻揿了一下喇叭。
她向车里看看,有礼貌地挥了挥手,但依然精神恍惚。
一位警官巴蒂听到汽车鸣笛声,从咖啡馆里出来,走到她身边。
她很有耐心,没有催促菲奥娜,尽管司机已经怫然作色。
巴蒂:你好,安德森太太。
菲奥娜:你好,巴蒂。
她其实没有注意到巴蒂。
依然心神不宁。
巴蒂:你想跟我一起喝杯咖啡吗,菲奥娜?
我刚刚在里面。
在巴黎咖啡馆里。
菲奥娜:哦,我不喝咖啡,巴蒂。
我一喝就得跑卫生间。
巴蒂:那好吧。
我请你喝杯茶。
喝茶怎么样?
我想麦克有点儿着急,他急着往前开。
你知道他着急起来会怎样。
菲奥娜再次向车里瞄了一眼。
菲奥娜:哦,你好,麦克。
是你吗?
你是要去哪里?
麦克,一个上了年纪的农夫,从车窗探出头来。
麦克:去牲畜拍卖会。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菲奥娜:当然不。
她还待在原地,四处张望。
巴蒂温柔地引着菲奥娜走出主干道。
27.内景,巴黎镇的咖啡馆,2003年11月,白天菲奥娜和巴蒂坐在俯瞰河流的桌边啜饮咖啡。
巴蒂: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菲奥娜:菲奥娜,菲奥娜·安德森。
巴蒂:能告诉我首相的名字吗?
菲奥娜浅浅一笑。
菲奥娜:如果你不知道首相的名字,年轻的女士,你的确不应该从事这样一份责任重大的工作。
巴蒂笑了。
菲奥娜:听着,巴蒂,你最近没见过伊迪丝和乔治吧,是不是?
我觉得它们在躲着我。
巴蒂思索片刻。
巴蒂:谁是伊迪丝和乔治?
菲奥娜蹙起眉头。
28.内景,房屋,20世纪60年代末期格兰特的回忆:菲奥娜打开浴室门。
她二十五岁上下。
泪流满面。
她抬头看着我们,黯然神伤。
这一形象贯穿了下面的对话。
格兰特(画外):伊迪丝和乔治。
呃。
伊迪丝和乔治是……是她在多年前养过的杂种狗,毛发乱蓬蓬的。
本来是给朋友帮忙。
但在它们的有生之年,她对它们照料得无微不至。
巴蒂(画外):多久以前……格兰特:噢,就像上辈子的事。
我想这事与发现她无法生育是在同一个时期。
她的输卵管堵塞或扭曲———我现在记不清了。
29.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1月,夜晚巴蒂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格兰特。
背景中,菲奥娜在湖上滑雪。
格兰特:恐怕我是一直避免去想这些……女性器官。
巴蒂:所以,是两条狗。
她很久以前养过的狗。
格兰特显得心不在焉。
格兰特:她是突发奇想,把它们弄了回来。
但却悉心照料。
我想我可能也是这样子被弄回家的。
我直到最近才明白了这一点。
他轻声笑了一下。
巴蒂:你去看过费彻医生吗?
格兰特:没有。
我想我不愿意去听她不得不说的话,是吧?
巴蒂:你不可能走在马路中央还保证一切如常。
格兰特:是不可能。
我明白。
30.内景,医生的办公室,2003年11月,上午费彻医生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镇医生,年纪在四十五岁上下。
菲奥娜和格兰特坐在办公室里。
费彻医生:今年是哪一年?
菲奥娜:2003年。
费彻医生:首相的名字叫什么?
菲奥娜(对格兰特):格兰特,似乎这个小镇上没有人读报纸。
格兰特和费彻医生微笑着对视了一眼。
菲奥娜捕捉到了他们的眼神,似乎在琢磨他们之间的事。
不过她眼神里这种强烈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倏忽而来,转瞬即逝。
菲奥娜:皮特·马丁。
格兰特轻轻舒了一口气。
费彻医生:菲奥娜,如果你在街上拾到一封写了地址、贴好邮票的信,你会怎么做?
菲奥娜看着她。
菲奥娜:我会把信寄出。
费彻医生:你把信放到哪里寄出?
菲奥娜沉默不语。
停顿似乎没有尽头。
费彻医生:如果电影院失火了,而你是第一个发现火情的人,你会怎么做?
另一次似乎没有尽头的停顿。
菲奥娜:我们不怎么看电影了。
是不是,格兰特?
所有的多厅影院都在放映美国的垃圾片。
你看见我的外衣了吗?
她开始环顾这个房间。
她站起身,在办公桌后面的物品下翻找。
格兰特:外衣挂在椅子背上。
她停下来看看外衣,然后拿起外衣穿上。
费彻医生:菲奥娜,你是否介意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你坐下来好吗?
菲奥娜重新坐下来。
感觉到他们都在紧盯着她。
菲奥娜:我有点冷。
仅此而已。
31.内景,候诊室,2003年11月,白天菲奥娜和格兰特走出医生的办公室,手里拿着几本小册子。
他们经过几位老人和一个抱着婴儿的妈妈。
菲奥娜高声评论。
菲奥娜:这孩子真丑。
格兰特不由失笑。
他们走出门的时候还在一起窃笑。
32.外景,乡间道路,2003年11月,白天菲奥娜和格兰特驾车驶过小镇,驶入乡野。
他们沿着乡间道路穿过田野,经过农场。
小册子放在两人之间,有一本是宣传一个名叫草湖的老人院,其他的大多是介绍老年痴呆症的早期征兆。
他们时不时地对视一眼。
他们拐入那条通向他们居所的荒凉的道路。
道路在田野间伸展,横贯火车铁轨。
他们转入自己的道路,驶进车道。
33.外景,安德森家的车道,2003年11月,白天他们驶向农舍。
菲奥娜看着农舍,仿佛是初次见到。
菲奥娜:我们什么时候搬进农舍的?
是去年还是前年?
格兰特停下车。
他直截了当地回答。
带着鼓励的语气。
格兰特:时间要更长些。
是我离开大学的时候,大约二十年前。
菲奥娜摇摇头,有些惊讶。
菲奥娜:唔,不可思议。
她看看小册子。
然后与他深情地对望。
她耸耸肩,抚摸他的脸庞。
菲奥娜:让我们瞧瞧它会如何发展,好不好?
34.外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上午玛丽安依然站在门口。
她带着挑衅的语气对格兰特说话。
玛丽安:我丈夫并没有试图勾引你妻子,如果你来是为这事儿的话。
他丝毫没有骚扰她的意图。
他没有这个能力,而且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我听到的说法恰巧相反。
格兰特:不。
绝对不是这样。
我不是来找你抱怨的。
玛丽安:哦,那我很抱歉。
我以为你是来抱怨的。
她听起来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揣摩他的来意。
玛丽安:那么,你最好进来。
开着门会往屋里灌寒风。
今天天气看着不错,其实不暖和。
格兰特走进房子。
他松了一口气,总算被玛丽安请进家门了。
35.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1月,白天菲奥娜在翻阅介绍老年痴呆症的手册。
格兰特在看报纸,时不时从报纸上方瞥她一眼。
菲奥娜:“不要为了某人而责怪上帝并因此而内疚。
”唔,胡扯。
格兰特:我看不出这句话意义何在。
我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什么……你还这么年轻。
菲奥娜:因此才是“早期征兆”,亲爱的。
或者也许我一直是个古怪的家伙。
噢,我喜欢这一段。
“老年痴呆症早期通常会出现精神性运用失能的症状……在早期阶段,当病人面对多个选择时,精神性运用失能会表现得更加明显。
他也许可以毫不困难地穿上衬衣,但是面对一套衬衣、领带、内衣、裤子和外衣,他会茫然失措,不知道首先该穿什么。
”她琢磨这番话的含义。
菲奥娜(加重语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确诊。
她淡淡一笑。
这句话挥之不去。
他们彼此对视,心照不宣。
她浏览着小册子。
气氛凝重的沉默。
然后她接着读。
菲奥娜:如果患有这种病症的人留在家中,照顾者通常是其配偶。
36.内景,安德森家的厨房,闪回2003年冬天,日落伴随着菲奥娜读书的声音,我们看到:火炉上有一壶水无人照管,被忘得一干二净。
格兰特走过去。
看着水壶,神色黯然。
他慢慢地把水壶从炉火上拿开。
镜头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
他眺望窗外,菲奥娜在绯红的落日余晖中绕着广阔的田野滑雪。
她兴高采烈地挥动手臂。
他也挥手作答。
她继续滑雪,然后逐渐停下来,又滑行了几步。
菲奥娜(画外):照顾者必须承受他或她深爱的人的每况愈下;必须年复一年地这么做,而情况总是越来越糟;更有甚者,必须隔不了几个月就要为患者新的失能找出补救措施;必须应付异想天开的要求和匪夷所思的评论,有时必须忍受疯狂的同时又是纯属私人的侮辱;必须学会无论如何也笑对这一切。
照顾者必须在非同寻常的状况下诊断大量寻常的疾病。
想象一下你最爱的人突然感到不适,却根本无法同你交流这个问题,甚或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个问题。
(切至)37.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1月,白天菲奥娜在沉思。
她莞尔一笑。
菲奥娜:听起来像一桩平平常常的婚姻。
38.外景,湖泊,2003年12月,下午晚些时候菲奥娜和格兰特并肩滑雪。
他们时不时瞥一眼对方,与我们在第一个场景看到的方式很相似。
格兰特:我累坏了。
我得回去做晚饭了。
菲奥娜:你得努力打起精神。
你是跟一个比你年轻的女人在一起,老家伙。
他笑了。
格兰特:饿了你就回来吧。
菲奥娜:我会的。
他朝农舍滑去。
留下她凝视着湖面。
39.外景,湖泊/树林,2003年12月,下午晚些时候菲奥娜独自一人继续滑雪。
她在湖泊对面的林边停下来。
她解下滑雪板,走进树林。
林木茂密。
偶尔有树枝轻触她的头发或脸庞。
走到某个地方,她决定坐下来。
她坐在雪中。
躺下来仰面看着树木。
绯红的晚霞透过松树的树梢洒落下来。
她看得入了迷,微笑起来。
40.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2月,黄昏太阳落山了。
格兰特独自站在窗前,向外张望,查看雪地上滑雪板的痕迹。
脸上现出担心的神色。
41.外景,桥梁,2003年12月,黄昏菲奥娜过桥,向小镇走去。
远处的桥梁上有火车驶过。
她穿着滑雪鞋。
行动笨拙。
她看上去忧虑而茫然。
她停下来,先看看这条路,又看看那条路。
42.外景,树林,2003年12月,夜晚格兰特循着滑雪板的痕迹,来到湖对岸的树林边。
滑雪板丢在那里无人理会。
格兰特环顾四周,忧心忡忡。
42A.外景,乡间道路,2003年12月格兰特心急如焚地开车。
42B.外景,安大略省巴黎镇,2003年12月,夜格兰特驶过通向小镇的桥梁。
他看到了菲奥娜。
菲奥娜正在凝望着河流。
他停下车,观察了她片刻。
然后摇下车窗。
格兰特:菲奥娜。
菲奥娜:嗨。
我正在想,小镇的这一片区域居然没什么变化,真是太棒了。
格兰特从车里出来,搂住她,温暖她,两人一起看着河边建筑的石灰岩后墙。
格兰特心事重重。
43.内景,车内,2003年12月,夜格兰特开车带菲奥娜回家。
他们沉默了良久。
格兰特:你刚才是要去哪里,菲奥娜?
菲奥娜:我是想沿着篱笆走回家。
我总是指望篱笆带我去目的地。
她语气轻松,仿佛是一个笑话。
格兰特笑不出来。
她看看他紧锁的双眉。
菲奥娜:你恐怕不得不送我去那个地方了。
是叫早湖?
格兰特呼吸沉重。
格兰特:草湖。
我们还没到那个阶段。
菲奥娜:早湖。
燥湖。
糟湖。
是糟湖。
她那满不在乎的态度令他很恼火。
44.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2月,夜他们坐在餐桌前沉默不语。
菲奥娜:我们到了那个阶段,格兰特。
她温柔地把手盖在他的手上。
菲奥娜:我们到了那个阶段。
格兰特双手托着头,胳膊架在桌上。
格兰特:即使我们在考虑它———即使我们在考虑,那也绝对不是永久性的。
而是一种实验性的治疗。
比如静养什么的。
菲奥娜:好的,好的。
我们可以这样想。
她深情地抚摸他的手。
45.内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上午玛丽安引着格兰特走过门廊和起居室。
室内收拾得很整洁。
一个真正脚踏实地的人的住宅。
所有东西都光可鉴人,井井有条。
走廊里铺着塑料地垫来保护地毯。
与他那舒适而杂乱的农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玛丽安:我们得坐在厨房里,这样我能听到奥布雷的动静。
46.内景,玛丽安的厨房,2005年2月,上午玛丽安为格兰特拉出一把椅子,请他坐。
我们可以听到从隔壁房间传来电视的声音。
房门打开一线,他只能看到一只男人的脚,踩在轮椅上。
玛丽安:你想来杯咖啡吗?
格兰特:谢谢。
玛丽安:去年圣诞节我儿子给他开通了体育频道。
我不知道没有体育频道我们该怎么办。
格兰特:一定很不容易。
玛丽安:哦,你知道的。
现在你知道什么叫不容易了,是不是?
她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47.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2月,上午格兰特穿着外套站在菲奥娜面前。
菲奥娜一面喝茶,一面眺望窗外。
格兰特:你确定吗?
菲奥娜:我确定。
格兰特:你不想去感受一下那个地方?
我不想独自做出决定。
菲奥娜皱眉。
菲奥娜:什么地方?
格兰特叹了口气,打算回答。
菲奥娜:开个玩笑。
她勉强笑了一下。
他摇摇头,微微一笑。
菲奥娜:你不是独自做决定。
我已经做了决定。
48.外景,草湖,2003年12月,上午格兰特站在草湖老人院的停车场上。
49.内景,草湖入院处,2003年12月,上午这是一个整洁、明亮的老人院。
几个依靠助步器的老人走了过去。
格兰特观察着一个女人。
她正在仔细辨认堆放在一起的十个助步器。
她逐个查看,想找出哪一个是她的。
格兰特瞧着她,思忖菲奥娜是否真的到了需要待在这里的地步。
他观察着护士照料一个老妇人特蕾莎,特蕾莎的儿子利亚姆从旁协助。
护士贝蒂对这个老妇人说话的语气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
格兰特心事重重地看着他们。
贝蒂:现在,泰勒太太,你做好洗澡的准备了吗?
该洗澡了,泰勒太太。
洗澡是件好事,对不对?
特蕾莎:是的,洗澡是件好事。
利亚姆:我会陪你一起去,妈妈。
神情严肃的院长玛德莱娜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迎接格兰特。
用力与他握手,带着例行公事的微笑。
玛德莱娜:安德森先生。
我叫玛德莱娜·蒙彼利埃。
是草湖这儿的院长。
格兰特:您好。
玛德莱娜:现在我带您参观一下这所老人院,然后我们就可以坐下来讨论一下安德森太太的情况,以及她入院的合适时间。
她引着他走入明亮的长廊,灯火通明。
玛德莱娜:如您所见,我们安了很多灯。
格兰特:是的,我看到了。
50.内景,草湖走廊,2003年12月,上午玛德莱娜引着格兰特经过日光室,住客在玩拼图。
玛德莱娜:那儿,如您所见,他们正在玩拼图。
他们总是玩起来没够。
他们经过奥尔布赖特太太和米雪儿,草湖的两个住客,她们在谈天。
米雪儿:你好,可爱的玛德莱娜。
玛德莱娜:你好,米雪儿。
他们走过电视区,那里摆放着最新型的电视机。
玛德莱娜:如您所见,我们的娱乐设备是最新型号的,住客可以聚集在这里一起观看。
她引着他走入用餐区,这里有许多窗户。
一个老人不停地摆弄一把钥匙,制造出令人不安的音响效果。
这个地方为圣诞节而装饰起来,摆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缀满了彩灯。
自理能力不等的老人在工作人员不同程度的帮助下吃午餐。
许多人有家人来探望。
在这里可以看到老年痴呆症的不同阶段,但是没有一个人看起来像菲奥娜那样强健而能干。
格兰特心乱如麻。
玛德莱娜:我们可以提供任意口味或者有特殊要求的饮食。
现在是提早为家人供应圣诞大餐。
格兰特看看进餐的人们。
这些人,菲奥娜会挑选谁共度时光呢?
她引着他走向电梯。
玛德莱娜:老的草湖在隔壁。
现在是日间活动中心。
但是这一个,给长期住客准备的,是全新的。
他们停在电梯门外。
玛德莱娜按下电钮。
一位住客,伊莱扎,倚靠在助步器上走过来。
她的助步器上放着一杯茶。
她的步速太慢了,仿佛是要永远走下去。
她抬头看看格兰特。
伊莱扎:带着我的茶来兜兜风。
格兰特朝她亲切地笑笑。
另一个老妇人弗罗伦丝走过来。
伊莱扎对她说话。
伊莱扎:瞧瞧这个,弗罗。
真是个帅哥,是不是?
你觉得呢?
你是帅哥吗?
格兰特不觉莞尔。
格兰特:哦,我想,你应该说我曾经是个帅哥。
他对她甜蜜地一笑。
迷人极了。
伊莱扎:你这个坏家伙。
你要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吗?
玛德莱娜:安德森先生是为他妻子来这儿的,伊莱扎。
注意你的举止。
伊莱扎:哦,我早该想到了。
到了这把年纪,就是……孩子们是怎么说的来着,弗罗?
真他妈的操蛋。
帅哥都有主了。
或者死了。
绝大多数是死了。
格兰特开怀大笑。
电梯门开了,在走进电梯之前,他在伊莱扎脸颊上轻轻一吻。
伊莱扎受宠若惊。
格兰特:你自己也是个美女,甜心。
伊莱扎眉开眼笑。
51.内景,二楼,2003年12月,上午电梯门打开,玛德莱娜和格兰特走进二楼。
年轻的护士在给住客喂食。
廉价的音响系统在播放布里特尼·斯比尔西什的歌曲。
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几个人在呻吟。
这些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格兰特不寒而栗。
玛德莱娜:这是二楼———我们的加护区。
电梯有锁定装置。
如果病人有所进展,他们就被迁移到这儿。
格兰特笑了笑。
格兰特:用词很有趣。
玛德莱娜盯着他。
她不是很喜欢他。
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又是那种例行公事的微笑。
玛德莱娜:到了房间那里我会带您参观一下。
然后我会带您看看安德森太太将要居住的普通楼层。
格兰特:不必了。
我妻子不会“进展”到这层楼。
他斩钉截铁地说。
直视着她。
玛德莱娜:好的。
他们再次按下电梯钮。
等电梯。
格兰特和玛德莱娜的谈话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传来布里特尼·斯比尔西什的歌声。
格兰特忽有所悟。
他转身瞅了一眼一个年轻的护士。
她在伴着音乐唱歌。
格兰特:谁挑选音乐?
玛德莱娜:什么?
格兰特:我想不是“住客”。
我没看到任何人在跟着唱。
玛德莱娜回头瞥了一眼。
玛德莱娜:普通楼层的房间有自己的音响设备。
住客可以播放他们喜欢的任何音乐。
他们走入电梯。
电梯门关闭时格兰特还在盯着二楼及其住客。
格兰特:太周到了。
52.内景,玛德莱娜的办公室,2003年12月,上午玛德莱娜坐在格兰特对面,递给他一些文件。
玛德莱娜:我们在12月这个月份不接收任何住客,所以安德森太太不得不等到1月再搬进来。
到时候我们会腾出一个房间,就像我领你看的那一间。
格兰特带着询问的神情看着她。
玛德莱娜:12月……圣诞节潜藏着很多情感上的隐患。
格兰特:是的。
克里斯蒂,一个将近四十岁的漂亮女人,走进房间。
克里斯蒂: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
我只是想找一下奥布雷·巴克的档案。
玛德莱娜:请便。
安德森先生,这是克里斯蒂,我们的主管护士。
克里斯蒂伸出手。
她活泼而甜蜜。
克里斯蒂:别人对我的评价更高。
玛德莱娜:安德森先生来这儿是为了他的妻子。
安德森太太1月份将要住进来。
克里斯蒂:嗨,你好。
格兰特:你好。
玛德莱娜言归正传。
克里斯蒂在书架上寻找活页夹。
玛德莱娜:我们还有一个规定。
新来的住客在一个月之内不得与访客会面,也不得接听电话。
这是为了给住客一段时间来适应。
格兰特:什么类型的访客?
玛德莱娜:所有访客。
即便是亲近的家人也不行。
格兰特大吃一惊。
格兰特:我不能就这样把她留在这儿。
玛德莱娜:哦,我们理解,这的确不容易做到。
但是多数人需要这段时间来适应环境。
在我们树立这条规矩之前,他们往往会一再忘记他们为什么被留在这儿。
但我们发现,一旦过了一个月的适应期,他们就会开开心心地住下了。
那时草湖就是他们的家了。
此后,他们时不时地回家探望一下也无妨。
当然,这对于二楼的住客并不适用。
太不好办了,而且他们反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格兰特:我妻子不会去二楼。
玛德莱娜:不会。
我只是喜欢把一切都说在前头。
克里斯蒂拿着一个活页夹向门外走去。
她捏了捏格兰特的肩膀。
克里斯蒂: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我保证。
她的笑容温暖而真挚。
格兰特抬头看她。
他信任她。
对她微笑了一下。
53.内景,草湖用餐区,2003年12月,下午草湖的一位女性住客默默无言地坐着。
她的朋友,与她年龄相仿,也同样默默无言地坐着。
她把手放在朋友的脸颊上。
他们深情而悲哀地彼此凝视。
许多住客是与儿孙一起用餐。
草湖为了过节而张灯结彩,正在供应火鸡大餐。
摄影机在餐桌之间移动,捕捉谈话的片段。
米雪儿跟家人坐在一起聊天。
詹金斯太太和奥尔布赖特太太亦然。
奥尔布赖特太太的女儿瑞贝卡向她抱怨说她抱怨得太多了。
伊莱扎与她的家人坐在一起。
她用手语与失聪的女儿斯泰拉谈话。
她对女儿充满慈爱。
家里的其他成员自顾自谈天,丝毫没有注意她们俩。
我们在餐桌间穿梭,捕捉人们的只言片语。
玛丽安,一个比格兰特年轻几岁的女人,坐在他旁边,眼神空洞地盯着一个坐轮椅的男人。
泪水盈眸。
格兰特同情地看着她。
她含泪向他微微一笑。
她拿起手包,走了出去。
来探视的家人陆续离开了他们的亲人。
格兰特一直从旁观看。
慢慢地,在一组叠化镜头中,公共区域变得空无一人。
令住客更加空虚,孤独,更加深切地渴望。
他们或者呆望着窗外,或者各自回房,有的坐着轮椅,有的步履蹒跚。
光线变幻。
时间已近傍晚,格兰特已经坐在那里观看了很久。
54.内景,安德森家的卧室,2003年12月,夜格兰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菲奥娜在沉睡。
55.内景,安德森家的卧室,2003年12月,早上格兰特还在睡觉。
菲奥娜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56.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2月,早上菲奥娜坐在餐桌旁搅拌咖啡。
格兰特走进来,他身穿晨衣,揉着眼睛。
格兰特:闻着很香。
菲奥娜:我本想去滑滑雪,但觉得自己不应该冒这个险。
既然得了老年痴呆症什么的。
她对他笑了笑。
格兰特:你干吗不叫醒我?
她从餐桌上拿起几张表格。
菲奥娜:这是什么,格兰特?
格兰特:这是……要填的表格。
如果你决定去草湖的话。
她怅然若失。
菲奥娜:但这正是我的决定。
你应该去在这些表格上签字。
把表格留在那儿。
那里冷不冷?
那里黑不黑?
格兰特:不黑。
有许多灯。
她探询地看着他。
格兰特:我有三十天不能去探望你。
她走到他身边,双臂环抱着他。
菲奥娜:在共同生活了四十四年之后,三十天并不是太长的时间。
格兰特:我觉得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菲奥娜: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寻找我们喜欢的地方,格兰特。
我认为我们找不到。
我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期望的只是一点恩惠。
格兰特看出她已经下定决心,点头了。
57.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2月,夜圣诞树被点亮了,壁炉里炉火熊熊。
格兰特和菲奥娜伴着尼尔·杨的《收获季节的明月》翩然起舞。
她把双脚放在他的脚上,他带着她在房间里旋转。
他们悄声呢喃。
58.内景,另一个房间,20世纪50年代末格兰特的回忆:正值青春年少的格兰特和菲奥娜,以同样的方式起舞。
他深情地把一缕头发从她的前额拂开。
她笑着把他的手打开。
亲热地拉扯他的耳垂。
59.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2月,夜格兰特试着把一缕头发从她的前额拂开。
她等了一会儿。
然后戏谑地以年轻时的方式把他的手打开。
她再次温柔地拉扯他的耳垂。
60.内景,安德森家的前廊,2004年1月,清早菲奥娜的行李包已经收拾好了。
她稍稍打扮了一下。
她看看镜中的自己。
格兰特瞧着她。
菲奥娜:我想我每天都得打扮打扮了。
或者稍微妆饰一下。
就像是在酒店里。
她穿上考究的外衣。
涂上常用的红色唇膏。
菲奥娜:我看起来怎么样?
格兰特:跟平常一样。
跟你以往一样。
菲奥娜:那是什么样子?
格兰特:又直率又含混。
又甜蜜又讽刺。
菲奥娜:我看起来就是这样吗?
她直视着他。
他们打量着彼此,微笑。
61.外景,乡间道路,2004年1月,清晨格兰特和菲奥娜默默地开车。
《收获季节的明月》继续在播放。
菲奥娜发现路边有什么东西。
菲奥娜:哦,记得吗?
格兰特望过去,看到了他们在春天走过的凹地。
明媚的黄花已经无影无踪。
如今覆盖着皑皑白雪。
格兰特向她微笑,然后望向前方。
他竭尽全力控制自己,才没有掉头回家。
菲奥娜:你似乎很惊讶,格兰特。
格兰特:不是惊讶。
只是感激。
你还记得,我很感激。
62.内景,草湖入院处,2004年1月,上午他们站在入院处,等着工作人员来到办公桌前。
一滴泪珠从菲奥娜的面颊滚落。
菲奥娜:你对我真好,格兰特。
菲奥娜抚摸他的面颊。
格兰特握住了她的手。
绝望地亲吻她的手。
玛德莱娜走出办公室。
感觉到此刻气氛沉重,而自己是贸然闯入他们俩之间。
玛德莱娜:我是否该给两位一点时间?
格兰特:是的,请……菲奥娜:不,谢谢。
我现在想去自己的房间。
玛德莱娜:好的,安德森太太。
我们会安排你入住你的房间。
然后我会带你参观一下这所机构。
格兰特恳求地看着菲奥娜。
菲奥娜:好的。
听起来很不错。
她握了握格兰特的手臂。
他不情愿地跟着她们向房间走去。
63.内景,菲奥娜的房间,2004年1月,上午一个很不错的房间。
窗户明亮。
陈设典雅。
菲奥娜:好的。
这个房间会很舒适。
玛德莱娜瞥了一眼他们带来的行李包。
玛德莱娜:你喜欢这个房间,我很高兴,安德森太太。
这就是你今天带来的全部东西?
菲奥娜:目前就这些。
格兰特:我们想先看看情况如何。
他们的想法显然有分歧。
玛德莱娜忖度了一下。
直截了当地对格兰特讲话。
玛德莱娜:好的。
如果需要有人帮你们收拾东西的话,请告诉我们。
他对她怒目而视。
菲奥娜(礼貌地):谢谢您,蒙彼利埃太太。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现在我想跟我的丈夫道别。
在过去的四十四年间,我们还不曾有过长达一个月的分离。
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大事。
玛德莱娜:绝对是。
等你们准备好之后,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
菲奥娜:我会的。
玛德莱娜离开了房间。
格兰特重重地坐到床上,抓住菲奥娜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格兰特:求你了,菲奥娜。
菲奥娜:格兰特,你知道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格兰特:菲奥娜……她抚摸他的脸庞。
亲吻他。
菲奥娜:我想做爱。
然后我想让你离开。
因为我必须待在这儿。
但是如果你把分离弄得过于艰难,我想我会嚎啕大哭,压根儿停不下来。
泪水从她的面颊上滚落。
他痛彻心扉,但是设法点了点头。
她再次亲吻他。
他们在铺好的床上做爱。
64.内景,菲奥娜的房间,2004年1月,上午晚些时候格兰特和菲奥娜躺在彼此的臂弯里。
他依偎着她。
她轻柔地吻他的前额。
菲奥娜:现在走吧。
现在走吧。
他热烈地吻她。
离开。
笨拙地穿上衣服。
显得笨手笨脚。
他穿鞋。
似乎用了很久。
菲奥娜看着他。
他放弃了,衬衣敞着,裤子扭着。
他俯下身来,最后一次亲吻她。
强迫自己离开。
他走出房间。
菲奥娜向关上的房门轻轻挥了挥手。
65.内景,走廊,2004年1月,上午格兰特站在门外整理裤子。
一个护士经过。
似乎吃了一惊。
格兰特尴尬地耸了耸肩。
向大厅走去。
66.内景,日光室,2004年1月,上午格兰特看见了主管护士克里斯蒂。
她正在照料一位坐轮椅的老人。
老人眼神茫然。
格兰特迟疑不决地向她走去。
格兰特:喂,你好。
她热情地伸出手。
克里斯蒂:我叫克里斯蒂。
您来参观时我们见过。
安德森太太安顿好了吗?
他含糊地点了点头。
格兰特:能否跟你谈几句?
我想征求你的建议。
克里斯蒂:当然。
巴克先生和我正在读书。
也许我读完这一章之后可以去入院处找您,怎么样?
格兰特:好的。
很好,谢谢。
克里斯蒂继续给这个呆若木鸡的老人读书。
声音清晰,没有偷工减料。
67.内景,草湖用餐区,2004年1月,上午格兰特心神不定地坐在毛绒椅子上。
他看着伊莱扎用手语跟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交谈,显然是她的女儿。
她们热切而专注。
玛德莱娜从门里探出头来。
玛德莱娜:她准备参观了吗?
格兰特:呃,我不确定。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一下这一切。
玛德莱娜走过来,坐到他身旁。
玛德莱娜:安德森先生,不知可不可以这么说,但我觉得您妻子似乎很高兴今天来这儿。
情况本来可能会困难得多。
几乎总是这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平心静气是最可贵的,这一点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格兰特淡淡一笑。
她的冷漠无情让他很吃惊。
玛德莱娜:我会给她几分钟,然后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玛德莱娜离开了。
格兰特看着一个男住客弗兰克在护士贝蒂的陪护下慢吞吞地走进门来。
弗兰克在进门的过程中一直在飞快地唠叨。
弗兰克:我们在往中心走,小贝蒂在帮我,我们要上楼,上二楼,我们经过餐厅……克里斯蒂:喂,你好,安德森先生。
现在我能帮您做点儿什么吗?
她在他身边就座。
留意到他在观察那个男住客。
克里斯蒂:哦,那是弗兰克。
曾是温尼伯喷射机队的实况解说员。
格兰特目送他离开。
弗兰克依然在对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做实况解说。
格兰特目瞪口呆。
格兰特:的确是。
克里斯蒂忍俊不禁。
克里斯蒂:他太热爱自己的工作了,没法退休。
她耸耸肩。
克里斯蒂:弗兰克是在二楼。
格兰特:我只是……我妻子一直与众不同。
我在想,听说老年痴呆症是没法确诊的,直到……今天,在来这儿的路上,她刚刚……我们经过一片保护区,去年春天我们曾在里面散步。
有绚烂的花朵。
黄色百合。
克里斯蒂:很美,是吧?
格兰特:你知道,的确令人难忘。
今天,虽然整片土地都被白雪覆盖了,她依然说:“哦,记得”。
而这是近期的事,大约九个月之前。
难道不是短期记忆先消失吗?
克里斯蒂:哦,是的。
但不是一下子全部消失。
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长期记忆有时会保留相当长一段时间。
格兰特惶惑不安。
格兰特:是的。
她的长期记忆似乎完好无损。
这话意味深长。
她仔细端详他。
琢磨他的语气。
格兰特:当她说那些花的时候,那些黄色百合。
我竭尽全力才没有掉头回家。
如果……如果这一切只是她……会吗?
她还那么年轻……克里斯蒂暂时没有开口,让他先思忖片刻。
克里斯蒂:她还年轻。
这事很难接受。
毫无疑问。
一个月真的是很久。
说句悄悄话,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个规定。
我想这是为了方便工作人员。
不过,瞧,这是我的呼机号。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天天打。
我会告诉你她的情况。
我也会格外留意她的。
她看出他依旧六神无主。
克里斯蒂:瞧,我们这里相当好。
我不清楚管理人员怎么样。
但是那些直接跟安德森太太打交道的人,我得说,我们是个很不错的团队。
他叹了口气。
格兰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玛德莱娜再次走来。
玛德莱娜:安德森先生。
这儿有一张安德森太太写的便条。
她要我转交给您。
他打开便条。
上面写着:“现在走吧。
我爱你。
现在走吧。
非奥娜。
”他盯着那个拼写错误。
格兰特(喃喃低语):好的,好的。
他向克里斯蒂转过身去。
格兰特:非常感谢。
他离开了这栋建筑。
克里斯蒂同情地目送他离去。
68.外景,乡间道路,2004年1月,上午K.D.朗演唱的《淘金热之后》的版本在随后几个场景中播放。
格兰特痛苦地驱车回家。
他经过了曾经开满黄色百合的凹地。
黯然地看着这片土地。
68A.内景,安德森家的卧室,2004年1月,夜格兰特阅读一本讲述老年痴呆症的书。
这一画外音持续在下面几个场景里。
格兰特(画外):在整个大脑中,粘性血小板在细胞膜之外聚集了神经元。
多处的纠结损害了从细胞内向外输出的微管。
69.内景,草湖用餐区,2004年1月,上午克里斯蒂向菲奥娜介绍那个坐着轮椅、眼神空洞的男人。
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坐在他身旁。
70.内景,安德森家的厨房,2004年1月,夜格兰特洗碗碟。
他想去把煎锅收好,却中途停了下来。
然后把煎锅收进了碗柜。
71.外景,湖泊,2004年1月,黄昏格兰特独自一人沿着湖岸滑雪。
他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落山,在天空留下绯红的晚霞,田野的四围仿佛镶嵌着蓝色的冰线,边缘起伏。
他停在湖岸的另一侧。
凝视着农舍。
超大全景:格兰特孤零零地站在雪野里,凝视孤立一隅的农舍。
格兰特(画外):总之,上亿个突触消失了。
因为大脑的结构和次结构分工极其明确,神经细胞消失的特定地点决定了是哪种特定的能力受到损伤。
就像一栋大房子里的一系列断路开关次第跳起。
72.外景,湖泊,2004年1月,夜格兰特一动不动地站在结冻的湖上,依然在回望农舍。
房子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
73.外景,安德森家的农舍,清晨格兰特从房屋正面取下一串圣诞节彩灯。
74.外景,湖泊,2004年1月,白天每秒36格:格兰特系好滑雪板。
跨了几步。
改变主意。
走回农舍。
75.内景,玛丽安家的厨房,2005年2月,上午橱柜上放着形形色色的电器和用具———咖啡壶、食品加工机、磨刀器,不一而足。
所有这些东西看上去都是崭新而昂贵的,仿佛刚从包装中取出,或者每日擦拭。
格兰特觉得说几句恭维话也许是个好主意。
格兰特:咖啡壶看着真不错。
我一直想买个这样的咖啡壶。
我见过这种壶在嘉纳泰尔店里促销。
玛丽安:是他们给我的。
我儿子儿媳。
他们住在甘露市。
他们给的许多东西我们都不会用。
还不如用这笔钱来看看我们。
格兰特(通情达理地):我想他们在忙着过自己的日子呢。
玛丽安尖刻地笑了一声。
玛丽安:可他们去年冬天有空去夏威夷度假。
如果有其他人在家里,就在身边,我们还能理解。
但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她从桌上一个陶制树形杯挂的枝桠上取下两只棕色和绿色相间的咖啡杯,倒入咖啡。
她也坐下了。
格兰特犹犹豫豫地开口。
格兰特:人们的确会感到孤独。
如果他们被剥夺了看见自己所关爱的人的权利。
比如,菲奥娜,我的妻子。
玛丽安:我记得你说过你会去探望她。
格兰特:我是去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
76.内景,安德森家的卧室,2004年2月,早上格兰特梳理头发。
仔细打量自己。
(闪回)77.内景,另一处房子格兰特的回忆:三十出头的格兰特在浴室镜子前梳理头发。
菲奥娜出现在他身后。
为他整理领带。
她用双臂环住他的腰。
亲吻他的脖颈。
他们在镜子里深情对视。
78.外景,乡间道路,2004年2月,早上格兰特行驶在去往草湖的长长的乡间道路上。
他心潮澎湃,欢欣鼓舞。
字幕:奥布雷与失忆79.内景,草湖门厅,2004年2月,上午格兰特快步走过大厅,双手笨拙地捧着鲜花。
玛德莱娜从办公室里看见了他。
玛德莱娜:您来了。
我带您去见她。
她瞧了瞧鲜花。
玛德莱娜:哇赛。
这么早就买了水仙。
你一定花了不少钱。
他们沿着走廊走去。
玛德莱娜:有趣。
他们都带着鲜花来。
即使不爱买花的人也这么做。
他们都变成了内疚的丈夫。
唯一欠缺的就是爱情。
重要的是,记住你没有做错事。
他们经过几个坐轮椅的人。
这些人凝视着虚空,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
一个老妇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神情茫然。
奥尔布赖特太太:我肯定是把毛衣落在教堂里了。
就是今天上午。
我把毛衣落在教堂里了。
从旁经过的克里斯蒂温柔地把手放在老妇人的肩上。
克里斯蒂:哦,也许有人帮你捡到了毛衣,放回你的房间了。
奥尔布赖特太太,我会帮你找毛衣的。
老妇人安静下来。
点点头。
回身向刚才来的方向走去。
克里斯蒂看到了格兰特。
克里斯蒂:见到你真高兴,安德森先生。
她捏了捏他的肩膀。
继续向大厅走去。
玛德莱娜:就在那儿。
您上次来过,还记得吗?
她的房间就在那里。
门上有她的名牌。
您自己去吧。
玛德莱娜走开了。
格兰特在门前停住脚步。
看着手工制作的名牌。
做得很粗糙,但是菲奥娜的名字却写得工工整整,上面还装饰着几朵黄色的花,是黏土做的。
很像百合。
他温柔地触摸花朵。
微微一笑。
他踌躇片刻。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敲门。
决定还是敲。
轻声敲门。
打开门。
80.内景,菲奥娜的房间,2004年2月,上午格兰特从门外探头。
格兰特:菲奥娜?
没有回答。
房间里没人。
房间里依然没有个人物品。
床铺好了。
床边小桌上有一杯水,一盒纸巾。
没有照片,没有任何类型的画作,没有书籍,也没有杂志。
他环顾房间,大失所望,转身离开了。
81.删82.内景,用餐区,2004年2月,上午有些住客坐在靠墙的安乐椅中,其他人坐在中央的桌子旁边。
地板上铺着地毯。
格兰特参观时弹奏钢琴的那个人又在弹奏。
用一个手指按来按去,弹不成调。
一群住客坐着玩牌。
格兰特看到了菲奥娜的侧影。
她坐得离牌桌很近,却没有玩牌。
她就坐在那个坐轮椅的男人身旁。
她看上去有点变化。
她的头发全部梳到后面,是一个没见过的发型。
她常用的红色唇膏也不见了。
克里斯蒂走到格兰特身后。
克里斯蒂:她在那儿。
你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当心别吓到她。
要知道她也许———嗯,去吧。
克里斯蒂忧形于色。
格兰特走向牌桌。
他走近了。
所有玩牌的人,包括菲奥娜,都抬头看他。
其他人又低头看牌了,只有菲奥娜例外。
她露出慧黠迷人的微笑,把椅子往后一推,向他走来。
把手指放到唇边。
菲奥娜(低语):桥牌。
认真得要命。
他们都很狂热。
她把他拉到咖啡桌旁。
让他坐到她身边。
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就像对待一个老熟人。
菲奥娜:我还记得我在大学里迷过一阵桥牌。
朋友们和我会逃课去公共休息室,坐在里面抽烟玩牌,活像一群歹徒。
有一个名叫菲比。
其他人我不记得了。
格兰特:菲比·哈特。
菲奥娜:你也认识她?
我给你弄点喝的好吗?
来杯茶?
这里的咖啡恐怕不怎么样。
格兰特:我不喝茶……格兰特不知所措。
他想拥抱她。
但是她举止中的某种东西阻止了他。
他找了些话来说。
格兰特:我给你带来了鲜花。
我想鲜花能够给你的房间增色不少。
我去了你的房间,但是你不在。
菲奥娜:哦,是不在。
我在这儿。
尴尬的停顿。
格兰特:你交了一个新朋友。
他指的是那个坐在轮椅中的男人。
那个男人抬头望过来,菲奥娜回头看他。
菲奥娜:那是奥布雷。
有趣的是我多年以前就认识他了。
他在商店里工作,就是我祖父经常光顾的五金店。
他经常跟我开玩笑,却始终没胆量跟我约会。
直到最后一个周末他才邀我去看球赛。
但是球赛结束的时候我祖父出现了,开车带我回家。
那个夏天我是到北方来探望家人的。
来探望我的祖父祖母———他们住在湖边的一栋农舍里。
格兰特:菲奥娜,我知道你的祖父祖母住在哪里。
那正是我们过去住的地方。
现在也住在那里。
菲奥娜看到奥布雷的表情,走神了。
他热切地看着她,眼神里有控制欲。
菲奥娜:真的吗?
菲奥娜心神不定地向格兰特回过身来。
菲奥娜:我最好回去。
他觉得没有我坐在那里他就无法玩牌。
这实在很傻。
我几乎把桥牌全忘光了。
我失陪了,请原谅。
格兰特:玩牌很快就结束吗?
菲奥娜:哦,应该是。
这要看情况。
如果你客客气气地向那位板着脸的女士提出请求,她会给你倒茶的。
她指的是咖啡壶后面那位神色严厉的护士。
格兰特:没问题。
菲奥娜:那我就走了。
你会自己找些乐子吧?
也许你会觉得这里很奇怪,不过很快你就会习惯的,快得让你都感到惊讶。
你会知道这里谁是谁。
除了那些实在迷糊的人,你知道———你也别指望他们知道你是谁。
她离开格兰特,坐回到牌桌边的椅子上。
她对奥布雷耳语了几句,用手指敲敲他的手背。
格兰特盯着他们观察了片刻,然后起身离开。
奥布雷投以怀疑的一瞥。
菲奥娜则礼貌地挥了挥手。
83.内景,明亮的走廊,2004年2月,下午我们看着格兰特沐浴在冬末下午的光线里,沿着长长的走廊独自走开。
84.外景,格兰特的汽车/安德森家的车道,2004年2月,下午格兰特驱车回家。
85.外景,安德森家的农舍,2004年2月,下午格兰特从车里出来。
想用钥匙开门,却又停住了。
他叹了口气,把头倚在门上。
86.删87.内景,用餐区,2004年2月,上午格兰特看到菲奥娜坐在前一天那张桌旁。
就在奥布雷身边。
他与她的眼神相遇了。
她礼貌地摆摆手。
表示她还得过一会儿。
奥布雷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她把手放在奥布雷手上。
格兰特垂头丧气地坐到沙发里,枯萎的鲜花放在他的腿上。
克里斯蒂看到了他,坐到他身边。
克里斯蒂:你来得不巧。
她正忙着玩牌呢。
格兰特:她根本没有在玩牌。
克里斯蒂:呃,但是她的朋友在玩牌。
就是奥布雷。
格兰特:谁是奥布雷?
克里斯蒂:那就是他,奥布雷。
她抬头看看格兰特脸上的表情。
克里斯蒂:他们会有这种忠诚感。
要持续一段时间。
类似铁哥们儿。
这是一个阶段。
他决定说些什么。
这话很难说出口。
格兰特:她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
克里斯蒂:也许不知道。
今天不知道。
也许明天知道———谁也说不准,是吧?
情况总是变来变去。
一旦你习惯了来这里,你就能自己看了。
你会学着别太当真。
学着日复一日地忍受。
他们看着奥布雷和菲奥娜。
奥布雷理牌有困难。
菲奥娜帮他洗牌发牌,有时还眼疾手快地扶住一张似乎要从他手中滑落的牌。
菲奥娜的一绺头发碰到了奥布雷的脸。
他像丈夫那样皱了皱眉。
菲奥娜推开椅子,前来迎接格兰特。
格兰特站起身,尴尬地吻了吻她的面颊。
她有礼貌地接受了,尽管显然觉得别扭。
她紧张地瞥了奥布雷一眼,而奥布雷则故意把牌全部撒到了地板上。
菲奥娜(对格兰特):哦,我很抱歉。
我得去收拾一下。
格兰特看着菲奥娜俯身把奥布雷的牌全部捡起。
她坐到奥布雷身旁。
奥布雷安静下来,继续玩牌。
88.删89.内景,草湖电视区,2004年3月,白天格兰特看着菲奥娜和奥布雷与其他住客一起观看电视里的高尔夫球赛。
他的座位与他们隔着几把椅子。
他们全情投入。
当参赛选手挥杆,高尔夫球沿着制定的路线孤独地飞过天空时,观众鸦雀无声。
奥布雷和菲奥娜屏住了呼吸。
奥布雷首先舒了一口气,表示满意或者失望。
片刻后菲奥娜也会用同样的调子应和他。
格兰特注意到这一点,怒不可遏。
他起身离开,想捕捉到菲奥娜的目光,但是纯属徒劳。
90.删91.内景,明亮的走廊,2004年3月,上午格兰特看见菲奥娜推着奥布雷走过大厅。
格兰特:你好,菲奥娜。
菲奥娜:哦,你好。
你可真够执着的,是不是?
格兰特笨拙地拿着几本书。
格兰特:我给你带了几本书。
我注意到这里没多少书可看。
有奥登的《冰岛书简》。
我们总是一起读这本书,记得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
他瞧瞧奥布雷。
奥布雷因为受到打扰,对他怒目而视。
格兰特:菲奥娜,你想不想……我们可否单独谈谈?
菲奥娜:哦,我说不准。
再过几分钟奥布雷就要开始玩牌了。
然后我们通常会去散步,然后他要画画。
格兰特(恼火地):那么也许你可以晚些时候再抽出时间来。
我会在这儿等着。
或者我过几个小时再回来。
菲奥娜(戏谑地):你可真够执着的,是不是?
她跟奥布雷一起离开,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奥布雷腿上放着几幅素描。
他们走开时,其中一幅飘落到地上。
格兰特捡起来,打算递给他。
他向素描瞥了一眼,住了手。
那是一张菲奥娜的头像,描摹逼真,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注视着头像,然后抬头盯着菲奥娜和奥布雷的背影。
92.删93.内景,草湖楼梯,2004年3月,白天格兰特站在窗前,看着菲奥娜推着奥布雷散步。
菲奥娜的目光与他相遇了。
她的神情有几分忧虑。
还没等奥布雷看见格兰特,她就把奥布雷推向了相反的方向。
伊莱扎咯咯笑着出现在格兰特身后。
伊莱扎:那个菲奥娜,还有奥布雷。
他们的确把事儿弄糟了,是不是?
格兰特笑了笑,心里很不自在。
伊莱扎:也许到了你也玩个出轨的时候了,你这个坏家伙。
他向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走开了。
94.内景,草湖电视区,2004年3月,下午格兰特与几个住客一起观看冰球比赛。
弗兰克依然在现场解说。
格兰特过去把电视的声音关上了。
弗兰克接手了评论工作,住客鼓掌。
菲奥娜从背后走向他。
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握住了她的手,以为她记起了他。
她彬彬有礼地把手抽开了。
菲奥娜:我下来是想说,奥布雷在睡午觉。
你想现在谈谈吗?
格兰特:是的。
我们能去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吗?
菲奥娜:随你。
95.内景,菲奥娜的房间,2004年3月,下午菲奥娜坐在椅子里。
格兰特坐在床上。
他抚平床单,想起他们在这个房间里的最后一次缠绵。
他环顾房间,四壁钉满了奥布雷的素描。
画的都是不同角度的菲奥娜,看上去很像我们见到的昔日的菲奥娜,不可思议。
菲奥娜:你说你有些书要给我。
格兰特:是的。
他把书拿出来。
格兰特:《冰岛书简》。
菲奥娜:是的,你说过。
奥登的作品。
格兰特(因为她还记得而激动起来):是的,没错。
菲奥娜:那么,冰岛在哪儿?
格兰特的心沉了下去。
伴随着他对冰岛的描述,我们看到了有关冰岛的超8毫米资料片。
地震、间歇喷泉、被大块浮冰和浩浩水流冲垮的公路桥。
格兰特:冰岛是……是在大西洋的中心。
是一个岛屿,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
总是有喷发。
火山。
地震。
总是在……颤动。
菲奥娜兴致索然地敷衍着。
菲奥娜:呣。
来自一个年轻的国度可真不错。
格兰特:你就是来自一个年轻的国度。
那是你的故乡。
你的家族的故乡。
他们在19世纪末移民到这里。
你的家族是第一批来自北方的人。
一个名叫阿克雨耶里的地方。
他们来到了加拿大。
那是你的故乡,菲奥娜。
而且我讲授的……我过去讲授的课程就是那里的神话传说。
斯堪的纳维亚神话。
菲奥娜仿佛受到了打击。
菲奥娜:那么我一定去过那里了。
我去过那里吗?
格兰特:没有。
菲奥娜:但是……我以前很古怪吗?
格兰特:噢,你非常古怪。
非常古怪。
他温柔地微笑。
抚摸她的手。
格兰特:你过去总是说:应该有一个地方,你了如指掌,甚至魂牵梦萦———却从没看过一眼。
她哀伤地一笑。
菲奥娜:我说过这话?
格兰特:是的。
你说过这话。
她微笑了。
然后有一个念头闪过。
她盯着他。
心潮起伏。
她的神情愤怒而固执。
她盯着格兰特看了许久。
毫不拘束,咄咄逼人。
格兰特似乎害怕她所要说的话。
突然之间,她那彬彬有礼的举止又回来了。
她对待他一下子又像对待陌生人了。
菲奥娜:嗯,我最好去看看奥布雷。
我想他也许愿意散散步。
跟你聊天真好。
我猜你明天还会来吧。
她站起身。
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
格兰特:菲奥娜。
菲奥娜:什么?
格兰特:你在做什么?
你跟奥布雷一起在做什么?
她抽回手。
直视着他。
菲奥娜:他不会让我觉得心乱如麻。
他一点儿也不会让我觉得心乱如麻。
她走向门口。
转过身来说话。
言辞有礼,语气正式。
菲奥娜:嗯,跟你聊天真好。
我猜你明天还会来吧。
格兰特坐在床边,沉吟片刻。
他仔细地把书放在床边小桌上。
96.内景,明亮的走廊,2004年3月,下午每秒36格。
格兰特走向大门。
他从菲奥娜身边经过。
菲奥娜正在帮助奥布雷从轮椅中站起来。
奥布雷抓住墙上的栏杆,倚靠着她支撑住自己,试探着走了几步。
一小群住客和护士为他鼓掌。
菲奥娜和奥布雷看起来都骄傲而羞赧。
格兰特离开了。
97.内景,用餐区,2004年3月,傍晚格兰特和克里斯蒂在吃馅饼,喝咖啡。
格兰特:他是谁?
克里斯蒂:他是……你是指奥布雷?
格兰特:是的,奥布雷。
克里斯蒂:奥布雷,他是本地人,曾在一家销售除草剂和这类东西的公司工作。
他是个好人。
格兰特点点头。
格兰特:他出了什么事?
是中风吗?
克里斯蒂:在他还不太老,甚至还没退休的时候,受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损害。
他们是去哪里度假,他感染了某种东西,就像病毒什么的。
发高烧,陷入昏迷,醒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说句悄悄话,如果跟除草剂有关,我觉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通常是他的妻子照顾他。
在家里。
她只是把他短期送来这里,也好休个假。
她姐姐想让她去佛罗里达。
瞧,她过得很不容易,你没法指望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格兰特:我明白。
格兰特试图显得平和豁达。
格兰特:住客之间的这种感情……他们会走得太远吗?
克里斯蒂:取决于你怎么看。
尴尬的沉默。
格兰特的心悬了起来。
克里斯蒂:滑稽的是,我们在这里遇到的麻烦,原本通常是某些人总也没法成为朋友。
住客们原本彼此并不相识。
是男人主动还是女人主动?
你可能会猜测是老头们想跟老太太们上床,但是你知道,情况往往恰好相反。
是老太太追逐老头儿。
也许是因为她们还有点儿精神。
她收敛了笑容,仿佛害怕自己说的话显得太冷酷无情了。
克里斯蒂:别误会我的意思。
我不是说菲奥娜。
菲奥娜是位淑女。
她是真正的淑女。
格兰特:呃,我有时在想———克里斯蒂(语气有些尖锐):你在想什么?
格兰特:我想她是否在做秀。
克里斯蒂:做什么?
格兰特:表演。
也许是一种惩罚。
克里斯蒂亲切地看着他。
拍拍他的手。
克里斯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他的眼神,她明白了,他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
克里斯蒂:噢。
98.外景,安德森家的农舍,2004年3月,傍晚格兰特在铲雪。
他全力投入劳作,想让自己筋疲力尽。
99.内景,草湖用餐区/走廊,2004年3月,上午格兰特坐在用餐区的长沙发上,看着奥布雷练习走路,现在奥布雷有了一点自信,仅仅是扶着菲奥娜作为支撑。
菲奥娜身穿一件颜色鲜明而艳俗的毛衣。
与她别的衣物截然不同。
玛德莱娜从旁边走过。
格兰特叫她。
格兰特:请原谅。
请原谅!
玛德莱娜:噢,安德森先生。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格兰特:她……菲奥娜。
她穿的是别人的毛衣。
玛德莱娜看了看菲奥娜。
玛德莱娜:毛衣很漂亮,是不是?
格兰特:不,不漂亮。
很艳俗。
她从不穿这种东西。
玛德莱娜:噢,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安德森太太那一区的值班护士谈谈。
格兰特眼睛一直盯着菲奥娜不放。
菲奥娜支撑着奥布雷缓步穿过房间。
玛德莱娜停下来跟格兰特一起观看。
玛德莱娜:真是个奇迹。
她居然能够让他站起来,离开轮椅。
她走开了。
奥布雷微微露出笑意,菲奥娜因此而开怀大笑。
格兰特目睹这一切,越来越不堪忍受。
他走到菲奥娜跟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格兰特:菲奥娜。
她吓了一跳。
格兰特:菲奥娜,我是你的丈夫,菲奥娜。
她把目光投向别处。
她不想看他。
坚持把头转向一侧。
格兰特:菲奥娜,我是格兰特。
你的丈夫。
我们结婚四十五年了。
看着我,菲奥娜。
我们住在你祖父母的农舍里。
我们每天在湖上滑雪。
我们每晚一起做饭,我读书给你听,你在我的怀里入睡,我把你抱上床。
你才十八岁就向我求婚了。
这不是你的毛衣。
我们在一起生活得非常幸福。
这是你说的话,不是我说的。
菲奥娜,那不是你的毛衣。
菲奥娜根本不想看他。
她泪流满面。
奥布雷发出恐慌的声音,想帮她摆脱格兰特,但是力不从心。
她狂暴地把手腕抽出来。
然后理好衣袖,平静下来。
她帮助奥布雷坐回轮椅。
他发出绝望的动物般的声音。
她对他柔声低语,安抚他。
格兰特把脸埋入双手之中。
等奥布雷稍许平静一些,菲奥娜抓住格兰特的手,把他引到角落里。
奥布雷的声音越来越响。
菲奥娜逼视着格兰特。
似乎有话要说。
她盯着他。
沉默良久。
不管她想说的是什么,她决定还是不说了。
菲奥娜:我想明天我还会见到你。
请不要……请不要。
格兰特心力交瘁地点了点头。
菲奥娜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深感窘迫,却笑了出来。
菲奥娜:你可真够执着的,是不是?
但愿我能知道是什么……她轻声一笑。
拭去泪水。
菲奥娜:我想明天我还会见到你。
她从格兰特身边走开了。
再次扶着奥布雷从轮椅中站起,支撑着他走过大厅。
99A.内景,明亮的走廊,白天每秒36格。
格兰特目送他们一起从他身边走开,走向长长的洒满阳光的走廊。
100.内景,玛丽安家的厨房,2005年2月,上午格兰特忐忑不安地坐在玛丽安的桌旁。
他准备好了一番话,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搅着咖啡,斟酌着词句。
玛丽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玛丽安:你过得不怎么样,是不是?
没什么可惊讶的。
我要应付的也不容易。
我本以为我嫁给了一个会陪伴我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人。
我敢说你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事与愿违啊。
所以,我想你来这儿是有缘故的。
对我这种人你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所以,直说吧。
格兰特吸了一口气,然后孤注一掷。
格兰特:我想,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把奥布雷送回草湖。
也许每周去一天,探望一下?
只需要开几英里,不会太费劲的,是不是?
他有了个主意。
格兰特:或者……如果你想放个假———我想我可以自己带奥布雷去那里。
我不介意。
他本来没打算这么说,而且听到自己做出这个建议心里十分沮丧。
格兰特:我相信自己应付得了。
我相信你可以借机休息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她紧闭双唇,但嘴唇和舌头都在动,仿佛在辨别某种可疑的味道。
她起身倒了些牛奶,加到他的咖啡里。
回到料理台前,拿来一盘姜汁饼干。
饼干做成了完美的圆形。
她把盘子放在他面前。
玛丽安:自家做的。
格兰特拿起一块,惊讶于它是如此之圆。
格兰特:真的?
她把牛奶加进自己的咖啡里。
搅拌咖啡。
格兰特在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尴尬的沉默中等待着。
瞥了几眼奥布雷露在门外的脚。
玛丽安:不,不,我不能这么做。
原因是,我不想让他难过。
格兰特(认真地):会让他难过吗?
玛丽安:是,会的。
会的。
带他回家,再送他回去。
带他回家,再送他回去,这会把他搞糊涂。
格兰特:但是他弄不懂这只是探望吗?
他不能形成这种习惯模式吗?
玛丽安:他什么都懂。
听她的语气,仿佛他刚刚侮辱了奥布雷。
玛丽安:如果要费这些事,我宁可带他去个好玩的地方。
还不如带他去商场,让他看看小孩子什么的。
如果这不会让他想起他从未见过的两个孙子的话。
我得给他收拾好,把轮椅折叠起来,把他弄进车里,他是个大块头,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摆布。
费这些事,为什么?
格兰特:即使我答应做这一切也不行吗?
的确,你不必费这些事的。
玛丽安(干巴巴地):你做不到。
你不了解他。
你弄不了他。
他不会乖乖地听你摆布的。
费这些事,他能有什么好处?
格兰特考虑要不要讲起菲奥娜。
觉得还是不提为好。
玛丽安站起身,从水槽上的窗户边取来香烟和打火机。
玛丽安:你吸烟吗?
格兰特:不,谢谢。
玛丽安:是从不吸烟,还是戒了?
格兰特:戒了。
玛丽安:戒了多久了?
他想了想。
格兰特:三十年了。
不———更久。
格兰特有一霎那的走神,想起了他戒烟的缘由。
玛丽安:我已经戒了戒烟了。
她点烟。
玛丽安:只是决定戒了戒烟,就这样。
她打量着他,研究着他。
玛丽安:你妻子很沮丧?
她叫什么名字?
我忘了。
格兰特:叫菲奥娜。
101.内景,日光室,2004年3月,夜奥布雷和菲奥娜坐在喷泉边。
他们坐在枝繁叶茂的植物中,这些植物似乎来自热带。
菲奥娜对他柔声低语。
镜头绕着喷泉移动,我们发现格兰特独自坐着,透过枝叶,不时瞥他们一眼。
菲奥娜的悄声谈笑与枝叶的沙沙作响、笼中鸟儿的啁啾和飞溅的水声混合在一起。
然后是咯咯的笑声,似乎出自奥布雷。
然后是几句话,无疑是出自奥布雷之口。
他的嗓音轻柔而不自然。
格兰特眯起眼睛,绝望地想辨别出他在说什么。
然后是一片寂静,然后是几句清晰可闻的话语。
奥布雷:当心,他在那儿,我的爱人。
格兰特看看喷泉蓝色的池底。
盯着里面的硬币。
克里斯蒂(画外):你们相遇时你多大年纪?
102.外景,草湖,2004年3月,白天克里斯蒂在吸烟小憩。
格兰特啜饮咖啡,陪伴她。
格兰特:她十八岁。
克里斯蒂:棒极了。
在那个年纪结婚可是够年轻的,呃?
格兰特:结婚不是我的主意。
但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克里斯蒂:是她求的婚?
格兰特点头。
克里斯蒂:哦,多可爱呀。
我真这么想。
她是怎么求婚的?
格兰特:我想她不是计划好的。
我们在托伯莫里,等渡轮去玛尼图林岛。
下着雨,天气很糟糕。
她兴致勃勃,受不了我的郁郁寡欢。
克里斯蒂:那么她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
格兰特:她说,“你觉得如果我们结婚会不会挺好玩的?
”克里斯蒂:你是怎么回答的?
格兰特:我表示接受。
喊了一声“好的”。
格兰特深吸了一口气。
格兰特:我从不想离开她。
她有生命的活力。
103.外景,码头,1961年格兰特的回忆:片头菲奥娜十八岁的形象。
她看着我们。
直视我们的眼睛。
伴随着画面我们听到:克里斯蒂(画外):你知道,发生过的一切都无法改变。
你去过哪里,经历过什么等等。
但我不这样想。
即使它逝去了,即使你已经忘记了。
它依然在那儿。
依然是你的一部分。
104.外景,草湖,2004年3月,白天克里斯蒂同情地看着格兰特。
格兰特:真奇怪。
克里斯蒂:什么奇怪?
格兰特:一切。
那个“疯狂的爱”。
那个开始。
我听见自己在讲往事,往事听起来……至关重要。
我觉得的确是。
但是与我们的结局相比,它似乎,不知怎的,非常……肤浅。
105.外景,休伦湖岸,2004年4月,白天每秒36格。
格兰特沿着湖岸散步,在钢铁墙壁的阶梯上上下下。
就像与菲奥娜在一起。
106.内景,日光室,2004年12月,晚上格兰特看着住客们玩宾果。
伊莱扎与女儿一起玩。
她女儿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兴高采烈。
她用手语来解释游戏。
菲奥娜穿着那件色彩鲜明而俗艳的毛衣,帮着奥布雷玩牌。
克里斯蒂在格兰特身旁就座。
格兰特:他们从不收拾衣服。
克里斯蒂:哦,他们……曾想收拾来着。
她舍不得那件毛衣。
格兰特点点头。
107.内景,餐厅草湖再次为圣诞节而张灯结彩。
一个染着蓝发、穿了不少耳洞的问题少女看着她的祖父和父母玩宾果。
她的祖父下巴上沾满了食物。
少女离开了餐桌。
格兰特独自坐在喷泉旁,看着坐在远处的奥布雷和菲奥娜。
他们靠得很近,窃窃私语,浑然不觉周围人来人往。
问题少女莫妮卡怒气冲冲地走到喷泉这里,坐到格兰特身边。
她戴上耳机,听摇滚乐。
格兰特留意到她。
他跟身边的这位少女闲聊起来,同时还在盯着奥布雷和菲奥娜。
格兰特:不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呃?
莫妮卡抬起耳机。
音乐震耳欲聋。
莫妮卡:什么?
格兰特:没什么。
她把音乐关掉。
莫妮卡:不,你刚才说了什么?
格兰特:只不过是:“不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呃?
”莫妮卡:这地方真他妈的丧气。
她扫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可能冒犯了他。
莫妮卡:别介意。
他微笑。
格兰特:没介意。
莫妮卡:对不起,我正来例假。
格兰特:是个理由,的确。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莫妮卡:当我来例假的时候,我没心情来看望爷爷,明白我的意思吗?
格兰特微笑。
格兰特:谁知道呢。
我不是家庭问题专家。
但是有朝一日你可能会因为自己来过而高兴。
莫妮卡打量着他,琢磨着他。
莫妮卡:没人来看你,呃?
真够受的。
格兰特:不。
我是……我并不住在这里。
我是来探望的。
莫妮卡东张西望,寻找他探望的人。
莫妮卡:是谁?
你来探望哪个老家伙?
格兰特笑起来。
他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他指指菲奥娜。
格兰特:我是来探望那位女士的。
莫妮卡望过去。
莫妮卡:哪一个?
格兰特:漂亮的那个。
头发乱蓬蓬的。
莫妮卡:跟她丈夫坐在一起的那一个?
格兰特:你可以这么说。
莫妮卡:你为什么不?
格兰特:不什么?
莫妮卡:不这么说。
格兰特:呃……不这么说……因为我是她的丈夫。
莫妮卡看着旁若无人地谈话的菲奥娜和奥布雷。
莫妮卡:那么……你干吗不跟她坐在一起?
格兰特:哦……我已经学会了给她一点空间。
她爱上了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我不想打扰她。
我只是……想看到她。
我想确定她一切都好。
他不自然地看看莫妮卡,感觉很尴尬。
格兰特:好像很可怜。
莫妮卡久久地凝视他,眼里闪着泪光。
莫妮卡:如果正在跟我约会的男人,如果他像你一样,我该多么幸运啊。
她在他的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回到祖父身边去了。
格兰特笑了。
这是很久以来我们看到的最开怀最真诚的微笑。
108.内景,用餐区,2005年1月,上午格兰特环顾牌桌,寻找菲奥娜。
伊莱扎兴奋地冲着他叫嚷。
伊莱扎:她不在这儿!
她生病了!
他也不在这儿!
她似乎因为知道这个消息而深感自豪。
她比我们上次见她的时候糊涂多了。
她头发蓬乱,衣冠不整。
格兰特点点头。
109.内景,走廊,2005年1月,上午格兰特沿着走廊匆匆走向菲奥娜的房间,胳膊下夹着一本书。
格兰特轻敲菲奥娜的房门。
他轻轻打开房门。
110.内景,菲奥娜的房间,2005年1月,上午菲奥娜笔直地坐在床上,床像医院的病床一样用手柄摇了起来。
她身穿睡衣,脸色苍白。
奥布雷陪在她身边,他坐在轮椅中,尽可能地靠近菲奥娜的床。
他的神色同样黯然而疲惫。
他身穿茄克,打着领带,帽子放在床上。
看起来似乎是要出门。
格兰特进门时,他们都抬起头来,当他们看见来者是谁时,仿佛松了一口气,虽然谈不上欢迎。
不是他们意想中的那个人。
他们紧握彼此的手,不肯松开。
格兰特被吓呆了。
他把书放在床尾。
格兰特:我……我给你拿来了一本书,菲奥娜。
是关于冰岛的。
我想你也许会喜欢。
菲奥娜:噢。
谢谢。
她把注意力转回到奥布雷身上。
奥布雷松开手。
他双手掩住脸庞,难以自抑地啜泣。
他流出了鼻涕,深感难为情,特别是当着格兰特的面。
菲奥娜:怎么啦?
怎么啦,亲爱的?
哦,没事。
哦,好啦。
她从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
菲奥娜:好啦,好啦。
她想给他揩鼻涕,但是奥布雷抢过纸巾,自己揩拭。
菲奥娜(低语,对格兰特):你是不是碰巧在这里有些影响力?
我见过你跟他们谈话。
奥布雷发出某种声音,类似动物的哀鸣。
他上身前倾。
她从床上半立起来抱住他,抓住他。
格兰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帮她一把。
他决定还是不帮。
菲奥娜(对奥布雷):嘘。
哦,甜心,嘘。
我们会见面的。
一定会。
我会去看你。
你会来看我。
奥布雷依偎在菲奥娜胸前,又发出一声动物般的哀鸣。
格兰特怎么做都不得体,只好退出了房间。
111.内景,走廊,2005年1月,上午格兰特轻轻地关上门。
他背靠着门,倚在门上,叹气。
玛德莱娜从旁经过。
玛德莱娜:我只希望他妻子早点儿到这里。
但愿她把他带走。
长痛不如短痛。
格兰特:我应该留下吗?
玛德莱娜:留下做什么?
她没有生病,你知道。
格兰特:留下陪她。
玛德莱娜:他们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恢复正常。
他们的记忆持续时间很短。
这并不总是坏事。
格兰特恼火地走过走廊。
他停下来看看窗外,看到停车场上有一个身穿格子呢套装的女人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一把折叠轮椅。
112.内景,草湖用餐区,2005年1月,上午格兰特来到草湖,寻找菲奥娜。
她不在那里。
伊莱扎看到他,兴高采烈地嚷嚷。
伊莱扎:她还病着哪!
但是他走了。
你一定很高兴!
113.内景,菲奥娜的房间,2005年1月,上午格兰特轻轻打开菲奥娜的房门。
她在啜泣。
身边餐盘上的食物一碰也没碰。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他。
菲奥娜:哦,你好。
她继续呜咽。
格兰特不知所措。
他想离开,但旋即改变了主意。
他走上前来,坐到她身边。
而她依然在抽噎。
他看看她放在床上的手,做着思想斗争,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握住她的手。
他缓慢而温柔地握住了菲奥娜的手。
格兰特:也许我可以给你读读书。
如果你喜欢的话。
菲奥娜:哦,好的。
不过我一本书都没有。
格兰特看看梳妆台上那一摞书,那都是他在过去几个月间带给她的。
他假装吃了一惊。
格兰特:哦,瞧,这里有些书。
我们可以开始了。
我会读一下《冰岛书简》。
菲奥娜:冰—岛。
他开始给她读书。
她盯着空中,压根儿没有听。
随后的镜头近距离拍摄她。
偶尔会插入关于冰岛的颗粒很粗的资料片。
似乎是菲奥娜的部分记忆,或者想法。
格兰特:“不管我们在那些令人悔恨无及的实施迫害的省份流浪到多远,我们总会回到我们并不赞同的普遍信仰,回到那些手,那些脚,那些脸庞。
这是不是真的?
“孩子们总是在那里,即使在最恐惧的时候,也会握住那些手;相爱的人无法下定决心是走还是留;艺术家和医生频频归来;只有疯人才从不,从不返回。
“因为医生在离开时总是担心他们的医术生疏和遗忘;爱人们与巨人和矮仙一起居住得太久,他们需要再次确信自己的身高;艺术家柔声祈祷:‘让我们找到所有的纯洁。
只有独一无二才会成功!
比如,让我看到历史的影像,我怀疑且逃避的一切,今日的与昨日的,有如尸体。
’”114.删115.删116.删117.内景,电视区,2005年1月,白天菲奥娜与格兰特和其他住客一起收看新闻。
伊拉克暴力骚乱的场景。
菲奥娜:他们怎么能够忘记越南?
格兰特盯着菲奥娜。
这听起来很像以前的她。
有些人转台去看高尔夫。
她看着屏幕,一阵新的忧伤袭来。
她开始无声饮泣。
格兰特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
她把他的手推开。
菲奥娜:哦,是那个大屏幕。
我觉得刺眼。
118.内景,草湖用餐区克里斯蒂在休息时间与格兰特一起喝咖啡。
他们看着两位老人在公共区域玩马蹄铁。
一个人扔出马蹄铁,然后两人像泥雕木塑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克里斯蒂:她的肌肉在萎缩。
如果她不能迅速好转,我们将不得不让她使用助步器。
格兰特:我一直在想办法让她走路。
只是她似乎哪里都不想去。
克里斯蒂:但是你知道,一旦用了助步器,就会形成依赖,他们就不想多走路了,只去不得不去的地方。
格兰特抓抓头。
他愁眉不展。
克里斯蒂:你得再加把劲儿。
试着鼓励她。
克里斯蒂起身取回马蹄铁,递给扔出它的老人。
他再次扔出去。
然后再次等着。
119.内景,菲奥娜的房间,2005年1月,上午格兰特精神抖擞地进来。
格兰特:你觉得出去郊游一下如何,安德森太太?
120.外景,休伦乡间道路,2005年1月,上午格兰特载着菲奥娜驱车回家。
他们经过了凹地。
他注意到这一点。
看看她,想发现她是否也认出了这个地方。
她依稀记起了什么。
触摸车窗玻璃。
121.外景,安德森家的农舍,2005年1月,上午格兰特看着菲奥娜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触摸物品,欣赏画作和陈设。
他热切地看着她。
菲奥娜:他们原封未动。
格兰特:是谁?
菲奥娜:住在这里的人。
122.外景,安德森家的农舍,2005年1月,白天菲奥娜走出后门。
格兰特紧随其后。
她看到靠在墙壁上的滑雪板。
她温柔地抚摸滑雪板。
潸然泪下。
她蹲到地上。
菲奥娜:一切……格兰特跪在她身边。
握住她的手。
她抽回手。
菲奥娜:一切都提醒我他的存在。
格兰特搜索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越过他,凝视着虚空。
菲奥娜:我想不起来。
格兰特:谁?
她沉默不语。
格兰特:是谁,菲奥娜?
一切都在提醒你想起谁?
她回头望着他。
菲奥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想走了。
他坐到她身边。
镜头从他们身上拉开。
他们并肩坐在后门廊。
她似乎远在天涯。
123.外景,乡间道路,2005年1月,下午他们再次经过凹地。
菲奥娜似有若无地一笑。
她看着格兰特。
他也报以微笑,想确定她是否还记得。
菲奥娜:一切都提醒我他的存在。
他目视前方。
很泄气。
124.外景,草湖庭院,2005年1月,白天克里斯蒂吸着烟打电话。
她收了线。
格兰特出来走到她身边。
格兰特:我想问问你二楼的情况。
只是想多了解一点。
克里斯蒂:好的。
那是给真正失忆的人准备的。
格兰特:他们做些什么?
在他们真的……失忆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克里斯蒂:有些人仅仅是坐着。
有些人坐着哭。
有些人嚷嚷,想把房顶震塌。
但是……有时记忆会回来。
你往他们房间去了一年,他们压根儿不知道你是谁。
然后有一天,“哦,你好,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突然之间他们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格兰特隐约感到了希望。
克里斯蒂:但是不会持久。
你以为,哇赛,恢复正常了。
然后他们又失忆了。
她打了个响指。
克里斯蒂:就是这样。
格兰特盯着别处。
泪水涌入双眸。
格兰特:你结婚了吗?
我甚至还没有问过你的情况。
克里斯蒂:从技术上讲,应该是结婚了。
有三个孩子。
我想,他们的父亲是在阿尔伯塔省的某个地方。
也许发财了。
我不想知道。
格兰特:你的孩子多大了?
克里斯蒂:十岁、三岁和八岁。
格兰特:日子一定很不容易。
克里斯蒂:哦,是的。
时不时地让你觉得要发疯。
但是你得像其他人那样打起精神。
格兰特看着她,思忖片刻。
格兰特:我想……我想我们的生活在你看来也许很容易。
我们过了一辈子,没什么大风大浪。
既然我们已经老了,那么现在受的罪也就不算什么了。
你一定是这样想的。
克里斯蒂盯着他,被他话里的傲慢惊呆了。
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她的双眸燃起了怒火。
她微微一笑,逼视着他。
克里斯蒂:你并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我宁可做那个待在这里的,也不愿做那个留在外面的。
我敢说你并不是一个一辈子忠心耿耿的丈夫。
我说的对吗?
当你说你认为她也许是在惩罚你的时候,我敢说你的确是话里有话,是不是?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
克里斯蒂:干这份工作你能看到很多东西。
你能看到生命的结局,整天都在看。
以我的经验,在生命走向终局时,总是男人觉得没什么大风大浪。
我怀疑你妻子跟你的感受是否一致。
格兰特的目光移向远方。
格兰特:我也这样怀疑。
克里斯蒂:我敢说是的。
他转身看着她。
决定对她推心置腹,既然她对他的尊敬似乎已经丧失殆尽。
格兰特:你还记得我们来这儿的那一天吗?
我是多么不愿让她离开我。
125.外景,乡间道路,闪回,2004年1月,上午我们以前已经看到这一幕的开场。
格兰特和菲奥娜沉默地驾车。
音响设备里播放着尼尔·杨的《收获季节的明月》。
菲奥娜认出了前面路边的某个地方。
菲奥娜:哦,记得吗?
格兰特望过去,看到了我们见过黄色百合的保护区。
格兰特向她微笑。
望向前方。
他竭尽全力控制自己,才没有掉头回家。
菲奥娜:你似乎很惊讶,格兰特。
格兰特:不是惊讶。
只是感激。
你还记得,我很感激。
菲奥娜: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是正在遗忘。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场景继续。
菲奥娜:有些事情我祈望遗忘,但却没有。
是我们避而不谈的事情。
格兰特惴惴不安。
菲奥娜继续说下去。
语气真挚。
没有丝毫怨恨。
几乎称得上轻松。
菲奥娜:你从未离开我。
即使在别处有令人烦恼的要求,你依然与我做爱。
你从未在外过夜,一晚都没有。
没有为了在玛尼图林岛的帐篷里过个周末而精心编织谎言。
你有节制地使用麻醉药剂和饮酒。
你继续出版论文,事业稳步前进。
据我所知,你从未有过抛掉工作和婚姻,前往乡村做木工或者养蜂的念头。
为此我感谢你。
这本来会是丑闻的。
这的确是肺腑之言。
他目瞪口呆。
菲奥娜:但是那些凉鞋,格兰特。
那些女人赤裸的双足。
(切至)126.内景,大学课堂,20世纪70年代格兰特的回忆:我们瞥到长发和凉鞋露出的脚趾。
一个大学课堂,坐满了带着倾慕的眼神仰视我们的少女。
菲奥娜(画外):除了接受事实之外你还能怎么办呢?
那些漂亮的姑娘。
好像任何人都不想被落下。
而且,嘿,你又那么迷人。
127.外景,乡间道路,2004年1月,上午菲奥娜:你甚至还戒了烟。
一个结婚已经二十年的妻子明白这不是为了她。
你还记得我们新婚时我为了让你戒烟费了多大劲儿吗?
当你最终把烟戒掉时你难受得要命,但你扛了下来。
于是我想:“他一定有巨大的回报。
”你看起来是如此快乐。
即使你……有时会离开我。
在许多方面你变得更加随和了。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与你的同事相比。
那些人离开了妻子。
而他们的妻子无法忍受这一点。
她陷入沉思。
菲奥娜:我一直不太理解那些女人为什么非要告诉你事实真相。
她的思绪中断了。
沉默了片刻。
菲奥娜:我想人们的要求太高了。
是不是?
他们想每天都在恋爱。
多么沉重的责任。
格兰特想说些什么。
菲奥娜打断了他。
菲奥娜:还有那些傻姑娘。
那个傻姑娘维罗妮卡。
那个年龄的姑娘总是把自杀挂在嘴边。
(切至)128.内景,教室,20世纪70年代格兰特的回忆:维罗妮卡。
她面庞的特写,直视我们的眼睛。
眼神中满是忧伤与痛苦。
菲奥娜(画外):从此就是这样了。
再也没有人邀请安德森夫妇去过新年或圣诞。
(切回至)129.外景,草湖停车场,2004年1月,上午他们驶入停车场。
菲奥娜:我们搬到了这里。
没有说穿真相。
幸而没犯那个错误。
你曾向我许诺新的生活。
我们搬到了这里。
这就是你给我的。
她温柔地一笑。
菲奥娜: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格兰特:二十年了。
菲奥娜摇摇头。
菲奥娜:噢,真不可思议。
她安详地笑了笑。
菲奥娜:所以,你看,我在遗忘,但没有彻底遗忘。
菲奥娜去开车门。
格兰特抓住她的手。
格兰特:菲奥娜。
菲奥娜:什么事,亲爱的?
格兰特:别去。
她拍拍他的手。
给了他一个吻。
菲奥娜:这就是所发生的事。
这事正在发生。
她下车。
他像行尸走肉一样跟她下车。
从后备箱拿出行李包,跟随着她走进房屋,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130.删131.内景,草湖入院处,2004年1月,上午菲奥娜走近前台,格兰特拎着行李包随在她身后,尽力跟上她的步伐。
格兰特:菲奥娜……菲奥娜(对接待员):我今天入院。
我叫菲奥娜·安德森。
格兰特:菲奥娜,我们改天再来。
接待员拿出一份档案。
接待员:是的,安德森太太。
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房间了。
菲奥娜:好极了。
请你带我去看一下好吗?
接待员:当然。
我们的院长蒙彼利埃太太会领您去。
现在您还没参观过呢,是不是?
菲奥娜:是的,没错。
接待员:我去找她。
她现在应该在办公室,不过她在等您。
接待员退回到后面的办公室。
格兰特:求你了,菲奥娜。
不是现在。
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你。
菲奥娜微微一笑。
她略一沉吟。
温柔地用手抚摸他的脸庞。
菲奥娜:你对我一直很好。
没有什么把你我拴在一起,格兰特。
你本可以驱车离去,把我丢下。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
我为此而感谢你。
画面是菲奥娜的脸庞,真诚地凝视格兰特的双眸。
我们听到的是格兰特的声音,在向克里斯蒂讲述故事剩下的部分。
格兰特(画外):然后我们去了她的房间,她让我跟她做爱,然后离开。
我照做了。
我走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真正见到她……或者,我想,她也从未真正见到我。
132.外景,草湖,2005年1月,白天克里斯蒂盯着格兰特,惊讶不已。
她摇摇头,掐灭香烟,走开了。
格兰特目送她离去。
(切至)132A.内景,草湖楼梯,2005年1月,白天我们看到克里斯蒂走开,格兰特独自一人站着。
镜头后拉,菲奥娜入画,她在观看。
133.内景,日光室,2005年2月,白天格兰特为菲奥娜朗读《冰岛书简》。
她神不守舍。
格兰特:“心灵的愿望千回百转。
对人们来说,最好就是从未出生,其次是循规蹈矩。
跳出舞步,在你能够起舞的时候……”格兰特留意到菲奥娜心不在焉。
他停了下来。
格兰特:菲奥娜?
她没有应声。
格兰特:你觉得有没有办法放手?
菲奥娜悲哀地微笑。
抚摸他的手。
菲奥娜(虚弱地):如果我放手,即使只放手一分钟,也会在我下一次与它劈面相遇时受到更沉重的打击。
格兰特:好的,好的。
格兰特握住她的手亲吻。
他又开始为她读书。
她无声地饮泣。
格兰特:“起舞,起舞,因为舞步简单,音乐动听,直到群星与木筏一起坠落,才会停止舞蹈。
起舞,起舞,直到你坠落时才会停止舞蹈。
”134.内景,玛德莱娜的办公室,2005年2月,白天玛德莱娜坐在格兰特对面,她面前摊着菲奥娜的档案。
玛德莱娜:情况是,我确信您知道,我们在一楼是不做长期卧床护理的。
如果有人生病,我们会短期护理一下,但是如果他们过于虚弱,无法起床活动,无法自理,我们就不得不考虑二楼了。
格兰特思忖片刻。
格兰特:您是否有奥布雷的住址?
玛德莱娜:您说什么?
格兰特:奥布雷和他妻子。
您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吗?
135.内景,明亮的走廊,2005年2月,傍晚格兰特看着菲奥娜从他身边走开,走向走廊远端,身披着夕阳的光辉。
玛丽安(画外):菲奥娜。
她的名字叫菲奥娜,呃?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听说过。
136.内景,玛丽安的厨房,2005年2月,上午玛丽安好奇地盯着格兰特。
格兰特垂下眼帘,她的态度让他微觉受挫。
格兰特:我叫格兰特。
她突然把手伸过桌面。
玛丽安:你好,格兰特。
我叫玛丽安。
他迟疑地握了握他的手。
玛丽安:现在我们知道彼此的名字了。
我没理由不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你的———对菲奥娜念念不忘。
也许不是。
我不问他,他也没对我说过。
但我不想把他带回那里,以免节外生枝。
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不想让他变得更难对付。
实际上我现在就得为他忙活个没完没了。
我没帮手。
家里就我一个人。
我就是这意思。
格兰特放低声音,近乎耳语。
格兰特:你是否考虑过———这对你来说很不容易———你是否考虑过让他永远待在那里?
玛丽安似乎觉得没必要压低嗓门。
玛丽安:不,我得让他留在这儿。
格兰特:噢,你很善良,很高尚。
玛丽安:你这样想吗?
我可没想高尚这回事。
格兰特:那也一样。
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玛丽安:不是。
瞧,我没有其他选择。
如果我送他去那里,那么,除非卖了房子,否则我交不起钱。
我们只有这栋房子,除此之外我们没什么财源。
明年我会有养老金可拿,但即使拿了养老金我也没办法既让他住那儿又保住房子。
它对我意义重大,我是说房子。
格兰特:房子很不错。
玛丽安:哦,还可以。
我花了很多心血。
修理,维护。
格兰特:我相信,你过去跟现在都没少费劲儿。
玛丽安:我不想丢掉房子。
格兰特:不想。
玛丽安:我没打算丢掉房子。
格兰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玛丽安:公司把我们甩了。
其实他是被踢出来了。
结果公司还说他欠公司钱。
我想查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却一再说这与我不相干……他真够蠢的。
但是,既然我不该问,我就闭上了嘴。
你结过婚。
你还处在婚姻之中。
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在此期间,我们要跟这些人一起旅行,没法离开。
在旅途中他感染了这个你听都没听过的病毒,昏迷了。
总算让他摆脱了麻烦。
格兰特:真不幸。
玛丽安:我不是说他是成心得病的。
只不过就这么生病了。
他没对我发火,我也没对他发火。
这就是生活。
格兰特:的确是。
玛丽安:你斗不过生活。
她像猫咪那样慢条斯理地用舌头去舔上嘴唇,找曲奇渣。
玛丽安:我听起来像个哲学家,是不是?
他们那儿的人告诉我,你以前是个大学教授。
格兰特:很久以前的事了。
玛丽安:我不算什么文化人。
格兰特: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程度上算是文化人。
玛丽安:但是,当我拿定主意的时候,我自己心里有数。
而我已经拿定主意了。
我不想放手这栋房子。
这就意味着我得把他留在这儿。
我不想让他脑袋里有去别的地方的念头。
说不定我为了出门而把他送到那儿就是个错误,但我没别的选择,所以就这么做了。
瞧瞧结果!
现在我可学乖了。
她从烟盒里又晃出一根香烟。
玛丽安:你在想———这是一个钻到钱眼里的人。
格兰特:我不会妄下断语。
这是你的生活。
玛丽安:你说对了。
玛丽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揣度着他。
格兰特:你的丈夫———奥布雷———上学的时候夏天会去五金店打工吗?
玛丽安:我没听说过。
我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格兰特微笑。
他的努力白费了。
格兰特:我也觉得不是。
137.内景,玛丽安家的门厅,2005年2月,上午玛丽安为格兰特开门。
他跟她握手。
格兰特:谢谢你抽出时间来招待我,玛丽亚姆。
她突然变得敏感起来,甚至有点敏感得过了头。
玛丽安:我的名字是玛丽安。
她似乎受到了伤害。
门关上了。
玛丽安沉思片刻。
然后倚靠在门上。
玛丽安(自言自语):真是个傻瓜。
但这不是她的真心话。
138.删139.内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白天玛丽安坐到厨房桌子旁,陷入沉思。
她瞥了一眼奥布雷在门口露出的脚。
搅拌咖啡。
140.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5年2月,晚上格兰特按下电话应答机的播放键。
他站在桌旁,垂着头。
他听着电话留言,慢慢地转头看向电话。
玛丽安(画外):你好,格兰特。
希望我没找错人。
我刚刚想起了一件事。
城里有个舞会,地点在退伍军人协会,是周六晚上给单身的人举办的。
我在晚餐委员会中做事,所以能免费带一个客人。
我在想你是不是碰巧会感兴趣?
有空的话给我回个电话。
号码是2813457。
机器发出嘟嘟声,然后开始播放下一条留言。
这一次,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有一种装出来的满不在乎,既是迫不及待又是强自抑制。
玛丽安(画外):我刚刚想起我忘了说我是谁。
嗯,你也许听出了我的声音。
那种口音。
我是玛丽安。
我还用不惯这种机器。
我想说的是,我知道你不是单身,我也没往这方面想。
我也不是单身,不过偶尔出去一下也无妨。
反正,现在我也把话都说了,我真的希望听我说话的是你。
听着像你的声音。
如果感兴趣,你就给我打电话。
如果不感兴趣,就不必麻烦了。
我只是觉得你也许喜欢有这么个机会出去逛逛。
给你打电话的是玛丽安。
我想我已经说过了。
那么,好吧,再见。
格兰特盯着电话看了许久。
141.内景,安德森家的厨房,2005年2月,晚上格兰特在煎蛋饼。
142.内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晚上玛丽安专心看着奥布雷吃晚餐。
143.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5年2月,晚上格兰特一边吃晚饭一边琢磨。
144.内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晚上玛丽安洗碗碟,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她走到电话机旁,盯着看了许久。
145.内景,安德森家的农舍,2005年2月,夜格兰特洗碗碟。
格兰特去把煎锅收好。
他盯着煎锅看了许久。
玛丽安(画外):格兰特。
我是玛丽安。
我刚才去地下室把衣服放进干衣机。
我听到了电话铃声,等我上楼时,电话已经挂了。
如果是你打来的,如果你还在家……我想我应该说一声我在家。
因为我显然没有这样一部机器,所以你没法给我留言。
我只是想说一声,让你知道,再见。
格兰特拿起电话。
格兰特:你好,玛丽安。
146.删147.删148.外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傍晚格兰特敲玛丽安家门。
他西装革履,手捧玫瑰。
玛丽安来到门口,她不像我们第一次看到她时显得那样强悍。
她也略微打扮了一下。
格兰特:哦!
玛丽安:你来了。
他们彼此对视。
衡量了一下情势。
玛丽安示意他进去。
玛丽安:我还要再收拾一下,你明白吧?
等我一分钟。
你要是乐意的话,就在厨房坐会儿。
我已经让邻居的女儿来照看奥布雷了。
玛丽安退回浴室。
格兰特走进厨房,坐下。
环顾井井有条的生活细节。
莫妮卡———我们此前在草湖见过她———进来把电水壶打开,没有看到格兰特。
她对奥布雷说话。
我们又可以看到奥布雷的脚伸到门口。
莫妮卡:等一下,巴克先生。
你的茶就来啦。
格兰特看着她的后影,等她转过身来。
格兰特:喂,你好。
问题少女转过身。
莫妮卡:嗨!!!
你怎么样?
你那丢失已久的爱人怎么样?
格兰特笑了。
莫妮卡:你在这儿干什么?
玛丽安进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出发了。
玛丽安:好啦,我们走吧。
免费饮料只供应到8点。
他挤出一个笑容。
格兰特:你真漂亮。
他起身要走。
莫妮卡目瞪口呆。
玛丽安走向门口。
格兰特想跟她出去,但是莫妮卡拦住了他。
莫妮卡难过地盯着他。
他看着她,心里有一丝内疚和羞愧。
格兰特:生活……很复杂。
莫妮卡摇摇头。
他抚慰地轻拍她的肩膀,离开了厨房。
149.内景,玛丽安的房子,2005年2月,傍晚莫妮卡给奥布雷端来了茶。
她眼含泪水。
汽车驶走的声音响起,他悲伤地把头转向窗户。
他慢慢地摇着头。
莫妮卡握住他的手,但是目光却投向别处,感觉很尴尬。
冬日向晚的阳光惨淡地照射进来。
150.内景,舞厅,2005年2月,夜玛丽安和格兰特跳舞。
格兰特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闪回:2003年12月格兰特的视点:菲奥娜在农舍后的田野里与他并肩滑雪。
她看着他,喘着粗气,开怀大笑。
151.内景,舞厅,2005年2月,夜格兰特闭上眼睛,试图阻挡刚才的影像。
玛丽安抬头看着他,目光直率。
玛丽安:你在想什么?
格兰特:哦,没想什么。
只是滑雪。
玛丽安察言观色,知道他有所隐瞒。
玛丽安:从山坡上滑下来?
格兰特:是穿越乡野。
她耸耸肩。
玛丽安:我想我更喜欢寻求刺激。
她移开目光,自顾自笑了笑。
格兰特:你在想什么?
玛丽安:我在想,你从来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你能知道个大概,但是从来都说不准。
格兰特低头看她,对于自己生活的走向有些惊讶。
152.外景,树林,时间转换白雪覆盖的黄色百合的特写。
镜头对准百合,上面的冰雪渐渐消融,阳光照耀,风吹雨淋,雪花再次飞舞。
153.内景,玛丽安的卧室,2005年12月,晚上格兰特坐在床上,思绪依然邈远。
(闪回)154.内景,安德森家的起居室,2003年1月菲奥娜在火光照耀下含笑翻阅一本北欧神话书。
155.内景,玛丽安的卧室,2005年12月,晚上玛丽安裸露的双腿横过画面。
格兰特抬头恍惚地对她微笑。
他仿佛分裂成了碎片。
156.外景,滑雪场缆车吊椅,2005年12月,上午玛丽安和格兰特坐在缆车吊椅上。
玛丽安握着格兰特的手。
格兰特:我在想……下次我们去滑雪,也许把奥布雷送回草湖更好。
而不是把他留在那个女孩家。
就这一天。
玛丽安:莫妮卡。
格兰特:什么?
玛丽安:莫妮卡。
她叫莫妮卡。
格兰特:啊,莫妮卡。
你怎么想?
玛丽安:我想的是有时你只需要做一个决定,让自己快乐起来。
你只是做决定。
事情不是总像你希望的那样。
不是。
对任何人都一样。
让人们有所区别的,仅仅是有些人总是忿忿不平,而有些人则会逆来顺受。
格兰特:你是哪种人?
玛丽安突然之间又显出了脆弱的一面。
她所有的强悍都消失不见了。
玛丽安:我当时都他妈的疯了。
但是现在……我看着遭遇的一切……我想……也许我能变成另一种人。
玛丽安为自己如此吐露心声而感到难堪。
她笑了一下,遮掩过去。
玛丽安:很像哲学家,呃?
她停顿片刻,宽容地看着他。
玛丽安: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格兰特。
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有点糙,但我不傻。
如果你能够稍微假装一下的话我会觉得更容易一点儿。
假装你来这儿是为了我,而不是仅仅为了把奥布雷弄回到菲奥娜身边。
想想看,你能不能为我这么做?
格兰特握住她的手。
玛丽安:我只是想做一个快乐的决定。
我稍微需要一点帮助。
格兰特点点头,他被感动了。
他握着她的手。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他们一直沉默不语。
我们从远处看着他们。
缆车吊椅带着他们向着山顶驶去,离开了我们。
157.内景,玛丽安的卧室,2005年12月格兰特和玛丽安在做爱。
感觉很紧张。
他们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出于各自的原因,都满怀哀伤。
结束了,他们向后倒下,休息。
他们沉默良久。
玛丽安(泪流满面):我们曾经谈过什么?
格兰特看着她。
他们都笑了。
字幕:回归158.内景,入院处克里斯蒂:你好,安德森先生。
玛德莱娜向外窥视。
玛德莱娜:我们昨天没见到你。
格兰特:是没有,我去滑雪了。
玛德莱娜:离开一下对你有好处。
格兰特点点头。
159.内景,菲奥娜的房间,2006年1月,上午格兰特敲门,慢慢把门推开。
菲奥娜依然卧床不起,看上去更苍白,更憔悴了。
他坐到她身边。
她背对着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去触摸墙上贴着的奥布雷的素描。
160.内景,草湖电梯区,2006年1月,上午格兰特正要离开,玛德莱娜喊住了他。
玛德莱娜:安德森先生,如您所见,我们很快就不得不把安德森太太移到二楼。
过去几周她一直没有起床,而且……格兰特发疯般地向她转过身来,高声咆哮,泪如雨下。
格兰特:是的!
是的!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
我对你们的规矩知道得一清二楚!
克里斯蒂从桌子后面看着他。
眼里饱含同情。
弗兰克,那个温尼伯喷射机队的现场解说员由护士呵护着穿过门口。
弗兰克:……我们回到了草湖,回到了二楼,经过了一个男人,他左胸的心脏破裂了,碎成了千万片……格兰特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离开了。
161.外景,草湖,2006年1月,上午格兰特站在草湖外面,注视着伊莱扎。
伊莱扎在沿着池塘散步,身后跟着她的女儿。
她女儿打着手势,想引起她的注意。
她女儿一直回头看着格兰特,愤怒而困惑。
最后伊莱扎快步走回草湖,她女儿不再追赶她了,而是孤独地站在池塘边哭泣。
克里斯蒂吸着烟出现在格兰特身边。
克里斯蒂:她是家里唯一一个肯费心学手语的人。
现在她不记得怎么打手语了,也许甚至不记得她是谁了。
格兰特:你是指她女儿?
克里斯蒂:是。
她现在无依无靠了。
孤立无援。
格兰特盯着那个女人,她孤零零的,望着她妈妈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克里斯蒂:有一天我想起了你。
你知道布兰特福德基督教联合会门前的公告牌吗?
他们会在上面贴一些像《圣经》那类的格言。
那一天贴的是:“要变成你可能会成为的人永远不会太迟。
”这话里的反讽令格兰特失笑。
格兰特:这听起来不太像《圣经》。
克里斯蒂:哦,也许对我们会有启发。
格兰特向她微笑。
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开了。
这番谈话至关重要。
他凝望着池塘,沉思着。
162.删163.内景,玛丽安的房子,2006年2月,日暮时分玛丽安的房子里满是搬家用的纸箱。
格兰特从厨房窗户向外眺望。
她搬着一个刚装好的箱子从旁经过。
她停下脚步,看了看他,又向前走去,进了另一个房间。
他向窗外看去。
164.内景,草湖走廊,2006年2月,白天克里斯蒂和玛德莱娜推着卧床的菲奥娜走过大厅。
格兰特跟在后面。
165.内景,电梯,2006年2月,白天电梯把他们带到二楼。
他们一直沉默不语。
166.内景,二楼,2006年2月,白天电梯门打开,露出一群槁木死灰般的住客。
他们沉默地用餐。
有人掉了一个盘子,在地上摔成碎片。
他们推着担架车经过这群人,进了房间。
167.内景,菲奥娜的新房间,2006年2月,白天他们把床推到窗边。
菲奥娜盯着窗外。
格兰特看着她。
168.外景,玛丽安的房子,2006年3月,清晨格兰特和玛丽安把最后一件玛丽安的物品放进了搬家的卡车。
搬家的卡车开走了。
然后,他们把奥布雷和他的轮椅塞进了格兰特的车,仿佛他是另一个箱子。
玛丽安在他前额吻了一下。
玛丽安:我很快就会去看你的,奥布雷。
169.外景,乡间道路,2006年3月,清晨格兰特和奥布雷驾车。
他们一言不发。
奥布雷直视前方。
他动作迟缓地、近乎不祥地转头看着格兰特。
格兰特转头迎上他的眼神。
他们对视了片刻,然后移开目光。
170.内景,草湖入院处,2006年3月,上午格兰特推着奥布雷进门。
克里斯蒂抬头看去。
她惊呆了。
她看看格兰特,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她向他微笑。
格兰特看着她,耸了耸肩。
171.内景,二楼走廊,2006年3月,上午格兰特沿着走廊走过去。
克里斯蒂推着轮椅里的奥布雷走向菲奥娜的房间。
格兰特深吸一口气。
他们在门外停下脚步。
格兰特转向克里斯蒂和奥布雷。
格兰特:如果你们不介意……在你们进去之前我能跟菲奥娜单独在里面待一会儿吗?
有些事要解释。
克里斯蒂抬头看着格兰特,肃然起敬。
奥布雷点点头。
格兰特走进菲奥娜的房间。
172.内景,菲奥娜的新房间,2006年3月,上午菲奥娜在房间里,但是没在床上。
她坐在打开的窗户边,穿着一件当季的裙装,但是裙子既俗艳又短小。
她把奥登的书放在腿上。
她抬头看着格兰特微笑。
菲奥娜:瞧,我找到了这本迷人的书,是讲冰岛的。
你绝对想不到他们会把这么有价值的书在房间里到处乱扔。
这里的人不太老实。
我想他们把衣服弄混了。
我从来不穿黄色。
她的手指在书上温柔地掠过。
菲奥娜:我依稀记得你曾给我读过这本书。
你想让我好受一点。
你费了那么大力气。
你是个可爱的男人,你知道,我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女人。
格兰特:菲奥娜……菲奥娜:你离开了那么久。
我们现在都出院了吗?
格兰特晕头转向。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一切。
决定置之不理。
他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讲。
格兰特:菲奥娜,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你还记得奥布雷吗?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仿佛迎面吹来了一阵狂风,吹进她的头脑,把一切都撕成了碎片。
菲奥娜:我记不清名字了。
那种神情稍纵即逝,她努力打起精神,神情戏谑而优雅。
她小心地把书放下,站起来。
她举起双臂,环住他。
他搂着她,惊讶之极。
她安顿在他的怀抱里,拉扯他的耳垂。
菲奥娜:见到你我很高兴。
她微笑,闻了闻他的衬衫。
菲奥娜:你可以就这样驾车离去。
就这样驾车离去,什么都不管,抱弃我。
泡弃我。
抛弃。
他的面颊贴着她的白发,她优美的头型。
他眼含热泪,说道———格兰特:绝不可能。
克里斯蒂轻轻打开门,看到他们在拥抱。
吃了一惊。
她回头看看画外的奥布雷。
只有他的脚露在门口。
菲奥娜和格兰特紧紧拥抱,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我们听到K.D.朗演唱的《无助》的版本。
173.外景,湖泊,白天我们从雪地上滑雪板的痕迹急速后退。
痕迹延伸,延伸,延伸,直至融化,化为:174.外景,码头,1961年,上午格兰特的回忆:十八岁的菲奥娜看着我们。
微笑。
充满了生命力。
她向我们背过身去。
淡出成白色。
(全剧终)
别以为我失恋了,现在没有恋,又何来的失呢.因为away from her的名字,我选择了这电影,之前我对这电影完全不了解,可当我看过之后,我就深深地被感动了.有时候你很明确地知道你要去寻找一样东西,你找着找着,突然,你自己会问自己,你到底在找什么.你忘记了你要寻找的东西,虽然你知道你确实要寻找它,可你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不知道它是什么.慢慢地,你什么也不管了,也管不了了,慢慢慢慢,你就觉得你好像逐渐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了.随着剧情的展开,我不知什么时候有种感觉,这是<脑海中的橡皮擦>的另一个版本.四十年的相处之后,她让他送她去医院,在她的房间里,她对他说:"我想和你做爱,然后让你离开.因为我要待在这,而你的停留让我更加无法承受,我说不定会痛哭起来,无法停止...""go now,go now."他还拥着她,他的鼻息还在她的耳边回响,她强忍着泪水说了出来.他吻她的肩膀,匆匆离开.她用双手掩面.或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一个月的分离,这期间他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可当他来到这的时候,她好像完全忘记了他,没有了她的顾及,他手中带着的那束美丽的花朵也在暗自哭泣.他带着它们穿过了走廊,独自离开......她的身边是另一个男人...一次次地探视,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独自等待,到底该怎样去让她回想起那四十年的爱?吃醋,但不在乎,又怎么会去吃醋呢!他是太爱她了,所以才吃醋.开始想办法让那个闯入他们生活的男人离开,可是当他离开后,她慢慢失去了方向,糟糕,慢慢糟糕.可这简直是对他的最大的折磨.他为了他的爱,努力地去让她更好,最后的一幕真...抱歉,我找不到词语形容那感受.在他带着那个男人来到她的门外,她又想起了他...不得不再次说这片子的配乐,除了其中他们跳舞,他第一次去医院二层,还有片尾曲,其他的音乐全部是器乐演奏,短短的器乐片段,却结合着剧情直抵人心.
当你发现你爱的人出轨之后,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菲欧娜发现她身为大学教授老公出轨了,是和他的女学生。
该怎么做呢?
他说只是一时失误,他会带她离开这里,到新的地方开展新生活。
该狠心地与他分开,让他后悔一辈子么?
人谁无过,只是一次出轨而已,需要如此反应过激么?
若真的分开了,反倒是顺了那位自杀的婊子的意了,再不用说自己也深爱他,为了一时错误放弃自己所爱,怕是自己也会后悔一辈子吧。
她爱着他,他也爱着她,为了一次出轨,何必呢。
但有的东西丢了就是丢了,怎么样都弥补回来。
他真的按照他的承诺,带她来到新的地方生活。
生活十分温馨,幸福,但是每当她望着他笑,看着他的睡相,看着他充满爱意的眼神,心里总会不由的刺痛一下,想起了当年他出轨的事情。
该大吵大闹,该得理不饶人么?
他信守了自己的诺言,他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她又能说什么呢?
不幸福吗?
当然不是,幸福极了。
没有必要抓住过往不放。
他们谁也没有在谈到当年那件事。
她得了老年痴呆症。
她开始不记得事情了,不记得今年是第几年,不记得回家的路,她甚至还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但是当她看到他,还记得自己对他的爱,也记得当年那件事。
真可笑,那么多事情不记得,却任然记得那件事。
为什么,为什么?
想必是自己对他的爱吧。
正因为自己的对他深爱,才放不了手,才会记得那件事。
之前也认命了,觉得自己一辈子大概也会这样下去了,因为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他。
可是现在自己患上了老年痴呆,这是不是上天给的机会,让她忘掉他,忘掉爱,忘掉幸福,忘掉背叛,忘掉痛苦,重新开始呢?
她下定决心要把他忘记,她也做到了。
她开始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昨天做过什么,但她却记得每天都来探望她的他。
当她说不认识他推到她面前的男子时,他脸上的表情让人心疼,她害怕他会离开自己。
于是她用手抱紧他,抬起头,问他是否爱她,求他不要离开她。
爱情很脆弱,一旦破坏便无法弥补。
若没有老年痴呆,怎能忘记背叛,则能忘记锥心的痛,怎么能忘记他/她?
更别谈什么重头开始,重新来过了。
平淡的对白,缓慢地讲述,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性感的美女,没有迷人的帅哥,但是却有真爱,45年50年一辈子的相亲相爱,执着到令人不理解的执着有一些插曲,有想过放弃,但是一个信念始终坚定“she is my wife and i love her”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大概比较单纯,文艺,给了加拿大短篇小说女作家爱丽丝·门罗,号称短篇小说女王。
看到有她的小说The Bear Came Over The Mountain改编的电影Away From Her就看了。
凑个热闹。
电影是2006年拍的。
一开始还挺吸引人的,但没想到是讲老年问题的。
虽然拍得很好,配乐也挺好听的,但是我对老年问题没有兴趣,那个很有名的电影《爱》也不想看。
有时候碰巧看到这样的电影,都觉得让人绝望,真是提不起兴趣,有点抗拒。
反正我也不想活到老年那么老,不用去思考那些问题。
人老了真的好可怜好麻烦。
电影开头很不错,那个男人在给别人讲述他们的故事,他说她问我们结婚会很有趣吗?
别人问他那你说什么,他说我把她抱起来了。
我一刻也不能离开她。
她是我生命中的火花。
然后是她年轻美丽的容颜,占据了整个画面,微笑着,很动人。
可是这个电影名字是Away From Her,不知道汉语名字为什么是《柳暗花明》,看完之后也不觉得这样的名字有什么道理。
有一些情节挺好的,他们会在一起读书,一个读给另一个听,有时候那本书太熟悉了,另一个人也会接上一句。
还有一起去游玩,看那些花朵。
菲奥娜很喜欢花,有一次看到一些大朵的黄花,她说:我看着别处的时候,忘记了黄色的含义,但我可以回头再看一次,有时候花里面有些有趣的东西。
想象一下把手放进卷曲的花瓣中,然后感觉它的热,我不能确定,我不能确定我感觉到的是热,还是我的想象。
热吸引着昆虫,大自然从不邋遢,总是浓妆艳抹。
大概就是这些读书,看花的情节让我坚持看下去的吧。
没想到她得了老年痴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渐渐地大概什么都会遗忘,也会忘记了这个相濡以沫44年的男人吧。
她看了有关老年痴呆症的书籍,发现随着记忆的丧失,会越来越给家人带来困扰,于是决定去疗养院。
格兰特不同意,但她很坚持。
出于对她的爱和尊重,他只好妥协了。
他反复地对菲奥娜说,我想你不会喜欢那里的。
可是她说,我想我们不能去寻找我们喜欢的。
我想我们永远找不到,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能期望的就是尽量把这件事处理得体面一点。
后来只好送她去疗养院,路过看过黄色花朵的地方,她竟然记得前一年他们一起来过。
到了疗养院,去了她的房间,他再次说这里不适合她希望她能够改变主意。
在这里为了让病人适应环境,不受家人影响,规定一个月之后才可以探视。
格兰特很苦闷,菲奥娜说三十天对于四十四年来说很短。
她说:有些我们从来不谈的事情,我还是希望说清楚。
你会爱我吗?
你不管周围的种种限制依然和我做爱。
我想和你做爱,然后让你离开,我要呆在这里,而你的停留让我感觉更加无法承受。
我说不定会痛哭起来,无法停止。
然后他们做了爱,她让他离开了。
好像以前看过的老年题材的电影没有做爱这件事情。
他们一直都很相爱,还像年轻人那样有激情,不过电影并没有表现欲望,只是让人感觉很有爱意,这样更好。
生活中充满了变数,一个月之后,他带着名贵的花去看望菲奥娜,但是他却不再认识他,更要命的是她已经陷入和另一个老人奥布里的热恋中。
每当他试图让她回忆起往事时她就变得很害怕,她说和奥布里,他没有使她感到困惑,一点也没有。
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亲密的情形,格兰特心痛极了,但也没办法。
他还是每天都去看望她,看到她时悲喜交集的心情很煎熬。
有一天他带了一本《冰岛来信》给她,他说以前他们说过要一起读这本书的。
——冰岛在哪里?
——冰岛是北大西洋中部是一个岛国。
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不断被纠缠着火山,地震,总是震颤着。
——来自年轻的国家真好啊!
——他说,你就是从那里来的,你们民族就是从那里面来的。
他们是十八世界移民到这儿来的。
那就是你的故乡。
Fiona,我教过,过去教过,那里的神话,北欧神话学。
——我一定去过那里。
我去过那儿吗?
——没有。
——噢,我明白了。
我是不是很好奇。
——非常好奇。
你总是说世界上有个地方,你不只是了解,还思念着。
甚至魂牵梦绕,但却从未见到过。
——我说过吗?
——是的,你说过那个。
当他们这样对话的时候,我很希望她能够灵关一闪,突然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深爱的的人。
但是奇迹没有发生,她突然就想起来现在爱上的奥布里,于是丢下格兰特去找他了。
后来他来看她的时候,看到她穿着一件俗气的条纹毛衣,一改以前优雅高贵的样子,变得就像其他的病人那样臃肿,普通。
但是她穿着那件毛衣,和奥布里在一起却显得很幸福开心的样子。
穿着别人的毛衣,推着奥布里轮椅远去的变得臃肿的背影,真让人难过。
有一次他去疗养院的时候,遇到一个探望病人的很不耐烦的女孩。
他和她聊天,他说那个很美丽优雅的女人是他妻子,女孩问那你为什么不和她坐在一起。
他说她爱上了她身边那个人,忘记了他是谁。
女孩问那他来干什么,他说:只是学着多给她点空间,她爱上了和她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那就是我能做的全部。
就像为了看看她而来,确保她过得还好,我想我看上去肯定很可悲。
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用他想要的方式,让他过得开心,幸福就好了吧。
很久以前,我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不让别人得到。
后来渐渐懂得了成全,那样虽然失落,但也不会痛苦煎熬。
其实,退一步想,你也没有那么想要那个人,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才会愤怒,心有不甘而已吧。
真正得到的时候或许一切变得索然无味,不想要了。
如果日子就这样持续下去,不知道会怎样,或许还可以维持吧。
但是变数太多,那个老头被家人接回去了。
看不到他,菲奥娜变得很痛苦,消沉,每况愈下,瞬间老了很多,病情也越来越严重了。
以前那个优雅美丽的老太太不见了,变得很邋遢,头发蓬乱,病怏怏的,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
为了让她振作起来,他去找那个老头的妻子,希望让他回到疗养院,让他们在一起。
那个女人拒绝了他的要求,说如果不把他接回来,她就要失去房子,房子对她很重要,她只剩下房子了。
他们谈到了孤独,他说人们确实会孤独,尤其当他们不能见到关心的人的时候。
这个电影很多场景都是在冬天,皑皑白雪几乎堵住了道路和房门,冷冽的阳光没有一点温度,让人倍增凄凉。
看着他在铲雪,然后颓然地扔下工具叹气,真是觉得好孤独。
大概在寒冷的地方,人们更容易悲伤,孤独,绝望吧。
爱情,变得更加重要,必须有人相爱,依偎着取暖。
有时候,格兰特会和一个看护聊天,她说做这份工作,每天见惯了生死离别,对于死亡她的经验是,也许死亡本身并不是错误。
改变自己成为你想成为的另一种人并不太迟。
她说:你知道,什么都不能带走已经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那是个很难忘的经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即使不知何故那些消失了,你还是在那里,你还是原来的你。
他也给看护讲他们初恋时的事情,说现在回想那时候,觉得一切都很残忍,不过到最后,发现所有那些事情和现在的结局相比,都是那么肤浅。
奥布里的妻子也说过:将一种人和另外一种人区别的惟一的事,是一些人燃烧着怒火,另外一些人接受现实。
当她讲了自己的遭遇之后,格兰特说真倒霉,她却不那样认为,只是说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生活,多么悲哀的一句话啊,任命,不再有期待,不再有希望,就那样放弃,逆来顺受。
难道生活就是去适应,去接受那些你不想要的东西吗?
在他们都很痛苦很无奈的时候,他们上床了,但也安慰不了彼此的痛苦寂寞,一切还是很无奈。
人在困顿中,在痛苦的煎熬中,最好不要随便做什么,那样或许会让以一切变得没法掌握,不知所措,陷入尴尬的局面。
如果能够潇洒面对一切,不会感到困扰,再去随意吧。
后来那个女人终于被格兰特的深情打动,同意格兰特带奥布里去疗养院,让他和菲奥娜见面。
格兰特给菲奥娜说要给她一个惊喜,问她还记不记得奥布里的时候,她说似乎记得有那么个人。
这时候,格兰特一直希望的事情发生了,菲奥娜像一个孩子似的投进他的怀抱,让他不要抛弃她。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来他是谁了,但我觉得她没想起来,只是对于奥布里的记忆渐渐淡化,痛苦也消失了。
同时被天天出现在身边的格兰特产生了信任,依赖,有了安全感。
这一切根本就不像电影的中文名“柳暗花明”,一切还不是越来越糟糕。
人生到了暮年,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痛苦,身体的病痛,精神的孤独寂寞,死亡的恐惧。
感到就要被生命遗弃,一切都不会回来,只是一步步走向死亡,走向未知的世界。
就连记忆都会丧失,回忆的慰藉都不能够享受。
人老了真是可怜,可悲,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大概这个电影,那个男人的爱,会让很多人感到温暖,觉得老有所依,看到希望。
但这一切,这个电影,更加坚定了我在变得没有意识,还能掌控自己的生命的时候就结束它的想法。
但或许,人到了那种时候,就会不想死了,会害怕。
因此从现在开始就要有意识地培养自己这样的觉悟,在不能享受生命的欢愉的时候,决不能贪恋生命,不能没有尊严地活着,而是要及时地结束它。
“如果要讨论文学与电影的关系,最好的例子之一就是朱莉·克里斯蒂主演的《柳暗花明》——改编自我最爱的当代作家之一门罗。
”——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拿大作家艾丽丝·门罗年今年九十岁,她专注短篇小说创作,出版了十余本小说集,被誉为“当代短篇小说大师”“我们时代的契诃夫”。
门罗的作品大多从女性视角出发,写普通人的隐秘心事,描摹命运的幽微况味——通常是悲剧性的。
她喜欢在作品中构架一张巨大的网,人物互相连接,自成一个世界。
所以读她的作品需要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
门罗在一个短篇小说容量里,通常能提供一部长篇小说的想象空间。
门罗的小说有一种诠释不尽的复杂感,很难直接复述她写的故事。
她曾说,“事物的复杂性,即‘层层剥开的事物’,似乎本就是无止境的。
”跳跃性的意识流叙事更是门罗小说的标志,时间在门罗笔下仿佛是可以随意扭转的玩具。
其小说中的心理现实主义特征也很明显,常以心理描写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
所以,门罗小说改编成电影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总有勇敢的尝试者。
目前,至少有三部电影是由门罗的小说改编而来。
加拿大电影《柳暗花明》(2006)改编自小说《熊从山那边来》,美国电影《爱恨一线牵》(2013)改编自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西班牙电影《胡丽叶塔》 (2016)改编自小说集《逃离》里的三篇小说(《机缘》《匆匆》和《沉寂》)。
从影片呈现的效果而言,《柳暗花明》(原名“Away From Her”,直译名《远离她》)是改编得最像门罗作品风格的一部,其剧本较小说原作也是改动幅度最小的。
这部影片由时年27岁的加拿大才女萨拉·波莉编剧并执导,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改编剧本两项提名。
《柳暗花明》的主题,表面看来是讲阿尔兹海默症,实际上事关背叛和忏悔(或者还有报复)。
优雅高贵的菲奥娜(朱莉•克里斯蒂 饰)与大学教授格兰特(戈登•平森特 饰)相依相守四十多年,然而阿尔兹海默症的阴影开始入侵菲奥娜的生活,她主动选择前往“草地湖”老年疗养院进行治疗。
度过了疗养院约定的30天隔离期限后,格兰特再次见到了菲奥娜,令他吃惊的是,菲奥娜已不再认识自己,她有了一个新的“爱人”——病友奥布里。
他们形影不离,看起来是那么相亲相爱。
此后,格兰特的每一次探望都只能旁观对方“撒狗粮”,他痛苦不已。
就在这时,奥布里离开疗养院回了家,菲奥娜因此怅然若失,心神不宁。
为了让菲奥娜不那么难过,格兰特找到奥布里的妻子玛丽安,希望她把丈夫送回疗养院。
但玛丽安另有所图——不愿意因为高昂的住院费失去房子。
格兰特发现玛丽安对自己有好感,他抓住这一点,以和她幽会为代价,终于将“情敌”带回了疗养院。
再次反转的一幕出现了——菲奥娜不认识奥布里了,她举起胳臂,抱住了格兰特……然而,这个故事背后还隐藏另一条线索,那就是格兰特年青时的出轨。
在小说和电影里,都是通过格兰特的回忆,交代得清楚。
格兰特还因此提前退休,只能拿打折的退休金。
所以,读者和观众有理由怀疑:菲奥娜在住院期间的行为,是否有表演的成分?
或者,在她潜意识里,她是否报复了格兰特当年的不忠(比如和奥布里的亲密)?
再说说小说到电影的改编。
小说原作是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电影则是格兰特的视角(第三人称有限视角)。
小说开头,用很短的篇幅讲述了格兰特和菲奥娜从相恋到结婚的经历,类似“前传”,然后就跳到了四十多年后菲奥娜出现阿尔兹海默症的端倪,以及之后去住院的种种。
期间,故事的时间线在他们婚后生活中跌宕。
电影则从格兰特开车寻访“情敌”家开始,继而以格兰特的视角回顾了一些旧事,然后回到主线上,同时又辅以插叙。
总之,时空跳跃自由,注重人物心理刻画,电影在“意识流”这个层面很好把握了原作的精髓。
除此之外,电影对小说没有作太大的改动,情节方面基本遵循了原作。
小说原作名为《熊从山那边来》,源于20世纪40年代的一首英文童谣《熊到山那边去》(The Bear Went Over the Mountain)。
歌中唱道:“熊到山那边去/好像它能看见什么……/山的那一边/就是它能够看到的一切……”那么,从“山那边”回来的熊,大概已经看到它想看到的一切了吧。
恰如影片中,男女主人公年迈之后终于笃定的感情和欲望。
(原载微信公众号:日常审美)
最近重温了一遍电影《柳暗花明》。
讲一对老夫妇格兰特和菲奥娜,他们退休后居住在城郊美丽的湖畔,丈夫生性风趣幽默,妻子也优雅高贵。
他们虽然膝下无子,但已经相依为命走过了四十四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会一直相伴直到被上帝召唤的那天。
然而故事在一个冬日早晨发生了转折,那天下起了大雪,菲奥娜习惯早起,她独自出门沿着惯常散步的小道去赏雪,却一直到天黑也未见回家。
格兰特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到处寻找。
当他找到老伴时,发现她正坐在路边被冻得瑟瑟发抖,原来菲奥娜不知怎的忘记了回家的路,只好原地等格兰特来找她。
很快地,菲奥娜的记忆力变得越来越糟糕,她时常会忘记一些常用物件的名字,会不记得刚刚使用过的东西搁到哪里去了。
一开始格兰特还拿老伴的健忘开开玩笑,但终于有一天,当菲奥娜把刚刷干净的平底锅重新放进炉子去烤后,老头失去了往日的幽默。
在自我意识还算完整时,菲奥娜坚持搬进了一所专门收治老年痴呆(阿尔茨海默氏症)患者的养老院。
格兰特每天都去看望她,他是最早到来的探访者,也是最晚离开的那个。
每次去他总会带上一束鲜花,然后坐在安静的角落,看着菲奥娜度过她的白天。
他知道最后的结局。
短短数月后,菲奥娜已经彻底认不出他来了。
虽然很悲伤,但格兰特仍然坚持每天去探望他的妻子,然而有一天,他发现菲奥娜对住在养老院的另一名患者产生了感情,他彻底心碎了。
格兰特经过长时间痛苦而艰难地思考,最后终于决定尊重菲奥娜的选择,只要她过得开心。
那天,老头最后一次去菲奥娜的房间探望,他推开虚掩的门,看到她正背对着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秋天清晨金色的阳光洒在爱人花白的头发上,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她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来。
就像他千百次回忆中的那样,微笑着,优雅地起身,拥抱了他。
就在那一瞬间,他在老伴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神采。
他听见她喃喃地说:“亲爱的,请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
老头子哭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当回忆日益模糊,他的音容笑貌渐渐斑驳褪色,而某一天突然想起,发现不管怎么拼命地在脑海里搜寻,都抓不住一丝一毫了。
只能长叹一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来只是童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忧伤的美丽,谁说能定格在回忆中,也只有那份忧伤,会永远留在心底吧。
也许某一天,我也会不小心将某个人忘记。
也许忘记,才是最好的结局。
有些事,明明知道是错了,也还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
有些人,明明知道是爱的,也只能放弃,因为没有结局。
有时候,明明知道没有路了,却仍要走下去,因为习惯了。
唉,忘了就忘了吧,未来活在心里,若是心要死去,未来便已在枯萎。
就让往事都随风,只因昨日全是梦。
接近50载的感情却不抵一个月的短暂相处。
it is life 本身就很荒诞,何况爱情。
Grant看着Fiona和Aubrey打着桥牌,心里不好受的不只他一个,还有屏幕前的我。
对爱的誓言和忠贞,是需要背负岁月的累积的。
如果我们都失去了记忆,同时我们身边又出现了另自己心动的人,我们将如何选择?
电影毕竟不是现实,它可以无限的美好,但Marian说,这就是生活。
A little pretend,足以使一个心冷的,寂寞的人重新燃起生活的烈火。
Kristy (那个护士)说:“谁都想做坚持到最后的一个”可如果没有了感情的载体,那又为了什么而坚持呢?
本片的音乐又是一大亮点,Jonathan Goldsmith 尤其 片尾曲 “Helpless,”更是突出。
由the sound of K.D. Lang singing Neil Young’s 制作。
Here’s how good love can be — even with a broken heart. 就像《away from her》的宣传语说的那样:It's never too late to become what you might have been
难得先看了原著后还觉得不错的改编电影,不愧Sarah Polley!
在前一个半小时前都非常尊重原著,只是交错着时间线,把现在Grant和Marian的对话作为线索穿插着回忆进行着。
关于小说改编的电影真的很怕硬化加一些刻意制造的冲突或者高潮,这个片子还好,除了有几处让我稍感有些讶异不过也不能全说是不好:一个是Grant愤怒上头一把上前按着Fiona的肩膀说”我是你丈夫…”,这个冲突太刻意为之了,更喜欢原著的处理,Grant一直是somehow保有着爱和愧疚,一边身处其中一边又抽离的在看待事情的发展,也许或一定有愤怒的时刻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突然意识到也许 只是在Grant自己的描述里也许被回避了这一点,这么说这个设置也可以说是合理呢);一个是增加的桥段,沙发上和Grant交谈的哥特女孩(或者玩儿死黑啥的吧反正显得很重型很typical teenager就是了),这样的女孩儿怎么会为和一个老人搭话而摘下耳机,并且认真聊了两句还表示“很高兴和你说了话”还给一些鼓励,变得瞬间温良,拜托这样的人造温情糖精请不要加;另一个是原文其实Marian打了三次电话,描述里语气语调尤其有意思的变化着,很有趣,但是电影里没有这般表现,不过改的也还好,意思到了。
看之前我就在想不知道结尾会怎么演,毕竟门罗的结尾都蛮难表现出来的,这个也一样有太多隐而不言的内容结合着转折或是只有结果,但在最后十五多分钟里,结果的过程被演出来了并且恰到好处,合理的拓展但没有过分的画蛇添足或drama。
另外一个电影改编带来的巧妙之处就是,原文都是以Grant的角度在叙述,于是其他的人,都是Grant眼里的人,以及可以看到Grant如何看似合理的、睿智的,又对自己充满了开脱般的包容的思考,连带着在这样的思考里也丢不开性(ironic!
)的充满男性视角的在合理范围之外堪称可笑的思绪。
换到电影里,其他的角色都立体并且独立起来,好像变成了Grant世界里跑出来的不服从安排的牵线木偶,反而Grant 显得讨喜了一些,关系又显得迷离了一些,可能性又变得多了一些。
不过因此带来的丢失就是那些尤其让人拍案叫绝的描写,当然也不算丢失吧,那就是只有看原著才能体会,觉得尤其是Grant写他对Marian的“认识”或者他认为的对“Marian这一类人”的认识,摘抄如下:“他根本没料到她会以那种方式考虑问题。
令人郁闷的是,他对这种交谈并不陌生。
这让他想起,他与自己老家人谈话时也是如此。
他的叔伯、亲戚,也许甚至包括他的母亲,也都像玛丽安这样考虑问题。
他们都认为,人要是不这么想问题就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一一这些人或是生活轻松又有保障,或是是受了太多教育,他们生活在空中楼阁里,变得愚蠢了。
他们已经脱离了实际生活。
受过教育的人、文人、某些有钱人(譬如格兰特岳父母那样的社会主义者),都已经脱离了实际生活。
究其原因,他们要么是获得了一大笔不该归其所有的横财,要么是天生就那么傻气。
至于格兰特,他猜想,他们必然认定他是两种原因兼而有之……她选中奥布里的时候,肯定是怀有一些希望的。
他英俊的相貌,推销员的工作,有望进入白领阶层的大好前程。
她曾经一定深信自己最终会拥有一个更加富裕美满的人生,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而这种事情,也往往会发生在那些实用主义的人身上。
尽管他们精打细算,尽管他们有生存的本能,但他们却可能走不到自己合理期望的那么远。
毫无疑问这是很不公平的。
”演员选的都挺好的,尤其是Fiona,简直就是小说里走出来的吧!
在Grant和看护的对话那场戏,看到那个护士Kristy我恍惚间以为是染了黑发发胖的Anna Paquin!
另外不太理解这个翻译的中文名,“away from her”也许是个太过直白的名字,但是“柳暗花明”是啥意思…花明了吗,没有吧… 看这个片子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依然爱丽丝》啊《照护》啊这些作品,关于阿尔茨海默,每个人每个家庭要经历的都真的太suffer了。
老人之间醇,静的爱,光线都淡淡的,却照的人眼含热泪。
感受一般,对于看过《熊从山中来》的文本后,想象力在影响中没有被放大反而被限制。有一些镜头拍的介乎于克制和青涩之间。但克制不是青涩的近义词,是反义词。
我被这剧情简介骗了,一直在等最后菲奥娜最后的反应,以为剧情上有什么小悬疑,不过是重新爱上格兰特,有点失望。释然之后再回头想想剧情,淡淡的温馨,这种情感片被我当成悬疑来看,果然是毁了
老无所依
大家瞬间都在看了
原来《写我情真》也是戏仿..
淡淡的诉说,却将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的事情曝于纸上。
缓慢。
哭得不行,这种深厚的爱情,表面水波不惊。这样的离别,长久的离别。是一生的相守,换来终了的陌生和隔阂,最后回忆的回归。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是一生。
无论Fiona是失去了长期记忆还是借机惩罚Grant的不忠,该篇都讲述了后者的自我救赎:通过成全对方的不忠,解脱被囚禁的爱情,唤醒45年的婚姻。无罪者不会内疚,Grant也不是模范丈夫,但他学会在肉体出轨时维护精神忠诚,而非《45周年》中的貌合神离,脆弱不堪一击。两位精明而风流的出墙红杏很有意思。
赞才华的(近乎八零后的)女导演!
老年题材有点早 演得真真好
相依为命。或者至少相依。
总有种怪怪的暧昧。快吐了,
我老的时候 能像女主一样高雅就好了 作为清醒的旁观者 很痛苦的吧…但这就是人生啊
和奶奶一起看完这部电影,她还有他,可是奶奶已经是一个人,想起上次她说希望伯伯每个月都来看她,因为伯伯很听她的话,可以整天整天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除了老式的公交车,其它车坐了奶奶都会晕车,查了下市里几个老式公交能到的地方,嗯,或许周末我也该陪她出去逛逛。
”那年18岁,她问如果我们结婚这会有趣么?我回答会的,然后把她抱起。我不能离开她,她是我生命中的火花。“ 爱的对立面不是恨,是遗忘。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节奏缓慢而感人的故事
平淡如水,编排上体现导演功力,但是故事线索稍显单调,所以整个片子显得不够丰满
记忆是一个朦胧的概念,阿尔茨海默氏症是一场残酷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