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看《寄生虫》之前,我看很多人说,这个片子会引发人的反思,到底谁才是寄生虫。
但是说实话,我看完之后的感觉是,至少导演在片中呈现出来的,就是穷人是寄生虫。
我丝毫没有看到“富人也是寄生虫”的那一面。
片中的富人家庭无论是男主人、女主人,还是孩子,在故事中都是“傻白甜”,有点神经质,喜欢与人保持距离感,有性怪癖,但是这些都不是罪,也不犯法。
然而穷人一家,以及女管家夫妇,在故事中则是彻彻底底的坏人了,陷害别人,踢走他人,骗进豪宅,甚至最后持刀杀人。
尽管在若干对话和细节上,导演试图说明穷人也是身不由己,他们想离开地下室,想躲避高利贷追债,种种猥琐和古怪都是有原因的。
但至少我在片中看到的,让我觉得,这家富人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有些虚伪,但依旧是无辜的,导演并没有展现出足够的故事细节,证明这家富人理所应当遭受这样的厄运。
那就变成了一出“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的话本相声式故事了。
可是等下,所有宣传中都说这是一部刻画韩国贫富差距和不平等的影片,但是看完的结果却是“穷人猥琐有罪、富人善良无辜受难”,这不是太拧巴了吗?
我觉得奉俊昊的这种拧巴,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
尽管他一直关注底层人,无论是《杀人回忆》、《汉江怪物》、还是《雪国列车》,对底层人吃蟑螂为生、被政府抛弃的状态,他始终是关注的。
阶级,这个主题,也几乎贯穿了他许多的作品。
然而他终究缺乏底层的生存体验,他所展现的底层人,只是看上去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始终选择用更戏剧化的方式来呈现底层,一会是加了怪物,一会是加了病毒,一会是神秘列车,一会是莫尔斯电码,一会是持刀杀人。
因为戏剧化,可以让故事自带“这不一定是真的,只是好像是真的,所以不用太计较”的模糊感,他似乎是在体现贫富差距,可又好像只是一出闹剧,大家别较真,看个乐就行。
这也是为何我打5分,在戏剧化和电影语言的角度,抛开意识形态来说,这电影倒是没问题。
他的父亲是著名设计师,哥哥是首尔大学教授和评论家,姐姐是时尚圈的,他自己是延世大学毕业,他的全部家世都是精英的。
包括他自身的教育也很典型,他从小喜欢电影,想学电影,但是韩国人心中只有SKY(首尔大学、高丽大学、延世大学)毕业生才能前途光明,跻身上层,所以他的父母强迫他去了延世,这也是很典型的精英教育观。
所以他的家庭、圈子、尤其是个人感受,都决定了,他其实才是那个自小就住在豪宅里的人,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他对底层人的诠释往往带有一种标签化的喜剧色彩,因为太真实了会露怯,这也是为何他不会像李沧东那样拍《绿洲》那么近距离写实的片子。
《寄生虫》里的富人喜欢“界线感”,而戏剧化,就是奉俊昊保持让自己不露怯的界线。
那么问题来了,奉俊昊既然是世家名门,他那种对于底层关注的执着,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姥爷。
他只是在采访中说,外公是著名作家,战争后和我们分开了,家人再没见过。
但他很少说为什么。
他外公名叫朴泰远,生在首尔清溪川边,中产之家,还能去日本留学,是韩国1930-1940年代韩国著名作家,一开始写的是新感觉派,类似穆时英和施蛰存,用西方蒙太奇手法写小说,写陪酒女,写打工者,写小市民,写小老板,写婆媳虐待,写娶妻纳妾。
当时的朝鲜被日本殖民,他有时也写那种被殖民之苦,不过也写过亲日的,算是一个意识并不十分坚定的文人吧。
可是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在文在寅父母忙着南逃之时,朴泰远却令人震惊地北逃去了朝鲜,直到1986年在朝鲜去世,成为了朝鲜著名的讴歌农民起义的作家。
朴泰远生于首尔中产之家,又留日,甚至他的文学导师就是参与组建“大韩民国流亡政府”的李光洙,圈子都是当时韩国的知识精英。
但他始终在反思和摇摆,在殖民与独立,南方还是北方,底层还是中产之间,不停地审视摇摆,最终他选择了朝鲜。
朴泰远用他的后半生,去验证了他的一种选择,无论对错。
而南边的外孙,则是用一部大获成功的商业电影,一部半悲半喜的电影,表达了自己的反思,他没有在阶级之间去站队,没有做非黑即白的二选一,他甚至在自己的电影里还嘲弄了一把北方的战斗腔新闻主播,连带着,也嘲弄了外公70年的那个选择。
朴泰远是写进了韩国文学史的人,但所有文学史对他的记载,都停留在1950年,这仿佛如耻辱一般,始终提醒着外孙奉俊昊,可以反思,可以戏剧化,但不要走向另一个极端,不要成为第二个外公。
所以最终《寄生虫》呈现出来的感觉,就是投鼠而忌器,这是一个有问题的社会,不过似乎也没有更好其他选择,因为他不想重复外公的路。
左翼倾向的电影在戛纳受青睐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对于奉俊昊来说,对于有着特殊家国历史背景的韩国电影人来说,这又很特殊,他要站在南边的立场批判南边,同时又要警惕别被北边的话语体系附身。
剩下的,唯有荒诞喜剧,这条模糊的路。
韩国电影《寄生虫》斩获第92届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国际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影片四项大奖,成为本届奥斯卡最大赢家!
这是昨天在全球各大媒体上刷屏的一条消息。
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寄生虫》居然如此强势——在去年助奉俊昊勇夺金棕榈之后,今年再助他横扫奥斯卡,创造历史。
奥斯卡金像奖颁奖现场也有一些朋友来问我对这个影片的看法。
就我来说,我认为它是一部「狡猾」的影片。
影片中隐含了大量的信息可供解读,而且有趣的是,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东西,这是作为导演的奉俊昊最成功的地方。
但今天我不想聊得过于锋利。
我今天想来谈的,是《寄生虫》中我个人认为最平实也最闪耀的部分,那就是——宋康昊的表演
韩国演员:宋康昊演员,是职业的人。
演戏,就是演人;看戏,也是看人——看他的性格、看他的质地、看他的戏路等等。
而人,又该怎么去看呢?
关于这件事我很推崇荒木经惟的观点,那就是:脸,是人身上最重要的裸体。
看一个人,最重要也是最难的,就是看他的脸。
换句话说,就是从对方的脸上获得信息。
这是一门非常有趣的学问。
今天,借着《寄生虫》的热度 ,我们从两个维度出发,简单地来瞅一瞅——宋康昊那张平凡、却不平淡的大脸。
《寄生虫》剧照,左为宋康昊
「一张受过欺负的脸」要说宋康昊长得帅,我男朋友吴彦祖第一个不答应。
但是要说宋康昊长得丑,也不太全面。
因为他这个长相,其实主要就是平凡了一些,在亚洲,这个样貌实际上并不少见。
东亚各个国家的大街上,都能看到很多普通的中年男人,差不多就长他这样:眼睛不大、块头不小;皮肤不白,身材不好。
放马路边上,绝对没人会认为这是一个国际影帝。
左:宋康昊但这种毫不出挑的身体条件,却偏偏被宋康昊用到了极致——因为长得泯然众人,结果反而可以演芸芸众生。
往上,他可以气场全开,演达官显贵(不能演高富帅哈);往下,他可以派头全无,演无名小卒。
这种本领,戏精如陈道明也没有的。
陈老师的本领是能无限往上演,却很难弯腰往下演。
为什么?
因为他变不出一张「受过欺负的脸」。
表演艺术家陈道明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一张「受过欺负的脸」?
很简单,首先,大家想,什么样的人会被欺负?
无非三点嘛:①没有钱;②没有地位;③没有文化。
然后,再想,什么叫做受欺负?
受欺负这个事情,有大有小,有轻有重,它在每个人心里的衡量标准都不一样,但是一样的是——都是没有受到足够多的尊重。
有趣的是,人,一旦人长期得不到尊重,又无力改变这种局面的时候,就会慢慢习惯不被尊重这件事情。
习惯是最可怕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习惯不被尊重的人脸上,就逐渐产生了「被欺负过」的神情。
如若要演真正的底层小人物,不论哪国人,都逃不开这个规律。
由此,《寄生虫》里面一家四口的表演水准,大家也完全可以试着自主评判。
《寄生虫》剧照而我这里只说宋康昊。
宋康昊在这个戏里,饰演的角色叫金基泽,是一个贫困家庭里的父亲。
戏份不算多。
在前半部分,他都不是太具备推动剧情的作用。
但是看完全片后,没人会怀疑他是题眼一样的存在。
因为,作为一家之主,宋康昊所饰演的父亲,是这个家庭的脊梁,也是社会上千千万万个如同寄生虫一样活着的家庭的代言人。
所以,他的第一个表演任务,其实就是建构父亲的形象。
那么他是怎么演的呢?
很简单:从细节入手,演人物对于其生活环境的适应性。
比如说,吃东西的时候,父亲看见餐桌上有虫子,他毫不惊讶,甚至卷起手指,带着一点幽默地轻轻一弹,直接把小昆虫弹飞了。
如果大家看过影片的话,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很意味深长的细节,因为这个细节里有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父亲是一个连昆虫都不愿意轻易杀害的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这样一个连蛇虫鼠蚁,都能和谐相处的人,最终走上了杀人的绝路呢?
再看另一个细节。
住在半地下室的一家人正在学习叠披萨盒,以求赚一点生活费用。
而街道上正在喷药消毒,女儿提议把窗户关上,而父亲则说:别关,就当把家里免费消毒。
顺便把昆虫杀光。
随后,臭味熏天的消毒药被喷进了家中。
一家人都对这气味感受难以忍受、喘不过气来。
父亲没有吱声,他无视那恼人的气味,继续冷静地看着手机,练习如何叠披萨盒。
气雾中,他的神色,是没有尊严的神色。
这神色填满了他的脸——一张受过欺负的脸。
没有人会不相信,宋康昊所扮演的父亲一角,是一个在半地下室里苟活了多年的人。
因为他是如此适应:以幽默(弹虫子),以坚强(忍臭气)。
如果你再仔细端详一下父亲的样貌,你能看到:他的皮肤并不光滑,皱皱巴巴地,像老树皮一样铺着;他的眼睛也不明亮,像风中里的蜡烛,黯淡地燃烧着;再看身体,也瞧不出一丝自信,背几乎无法挺直,所有像人类一样的骄傲,都被小心翼翼地收敛着。
这张脸能不让观众在心里疑惑吗?
生活啊,你究竟曾经怎样欺负他?
「一张童心未泯的脸」看过宋康昊表演的人,都会惊叹:他到底是怎么磨掉自己的表演痕迹的!?
你不需要懂表演,你都能感受到他演技好,相信他,喜欢他。
并且神奇的是,宋康昊的角色,你随便看,每一个,你都无法单纯地用好、坏去作为形容词,对他的人物性格进行概括。
他总会让你觉得:不止。
这个人的故事,远不止导演所呈现的这么一点矛盾。
这个人的世界,也远不止是我所看到的这寥寥几个镜头。
这就是高级的表演,真正高级的地方——演员为人物创造出了扎实而广阔的想象空间。
且这空间,是向内的——艺术,往得人心里渗。
电影《杀人回忆》,主演宋康昊那么,这种向内空间,又是如何被一步步被撑开的呢?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把这个问题聊复杂的方法,但实际上根本不复杂:只需要认真听别人说话就好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一个残忍的真相是:绝大部分演员演戏的时候,是听不见别人说话的。
他们所谓的说台词,不过就是把台词照着自己预设好的方式背出来而已。
很少有人能做到台词是从对手演员那里来的——是因为听见了对方的台词,然后从心里冒出自己该说的的台词。
没有这样的。
而这才是生活中的语言产生的方式。
所以,你说什么是表演痕迹?
「不走心」就会留下表演痕迹。
什么是没有表演痕迹,「走心」就会磨掉表演痕迹。
「走心」难吗?
对于在生活中本就不习惯走心的大明星来说,难。
非常非常难。
那么,宋康昊这心,是怎么走的呢?
其实就三步走:①听见一句话的字面含义,并作出反应;②听见一句话的深层含义,并作出反应;③在一句话没被说出口的时,依然听见这句话(潜台词),并做出反应。
我们还是就着《寄生虫》来说。
看过影片的人都知道,《寄生虫》里面富人对于穷人最外露的歧视,是他们认为穷人身上有难闻的气味儿。
气味儿这件事第一次被提到,是富人家的小男孩多颂说的:他们(一家人)有一样的味道。
回家后,宋康昊扮演的父亲仔细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他在试图理解富人们说的「气味」的字面意思。
此时,他还不理解:富人们嘴里那种气味儿,不是臭味,而是穷味。
紧接着,父亲在困窘的处境下,再次听到富人们谈论他身上的那种气味儿:在车内隐隐散发;既不是老人味儿;也不是葡萄干味儿;偶尔搭地铁会闻到。
这一次,父亲那种被嫌弃的感觉,开始变得强烈了。
他听见了「气味」的深层含义。
躲在桌子底下的父亲,不由得扯起衣服,再次闻了闻自己——他略有犹豫地扯起衣服,象征性闻闻便松开。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闻」的动作,而是一个「确认」的动作。
父亲在确认的是:穷,真的会有气味儿吗?
这个答案,他并不想面对。
但是,人间的最大的现实就是:你越不想面对的事,越有人反反复复地来提醒你。
多颂的生日派对那天,正是父亲一家被大雨冲掉房子的日子,他们被迫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却还要假装相安无事,去为上流社会的有钱人们工作。
开车送女主人回家的时候,她又表现出了自己对于司机气味的不适。
父亲好像又听见他们在说:我好讨厌他们一家身上那种味儿。
宋康昊这里的演绎非常微妙,他察觉到女主人的潜台词后,没有马上闻,而是先低瞟了她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再闻。
在他心里,这样的歧视的眼光,当然是欺负,是羞辱,是不尊重。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甚至不敢让富人们发现自己的情绪。
只是独自默默忍耐着。
《寄生虫》剧照忍耐,就是他这一生全部的哲学。
——直到他失去忍耐的理由。
在富人家小孩多颂的生日派对上,女儿基婷突然被刺,倒在了血泊中。
同时,在慌乱的人群里,他看见小儿子基宇也浑身是血,生死未卜。
而老婆则在一旁与那个在地下室生活了多年的「怪物」搏斗…….
一天之内,意料之外的大雨毁掉了一家人多年居住的房屋,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苦心经营的骗局眼看就要破产……家破人亡的悲剧就在眼前,一切都不真实得让父亲发懵。
他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他也不敢设想,未来的日子该如何继续。
就在这个时候,男主人试图去推开地下室里那「怪物」,想要拿走被他压在身下的车钥匙。
推开他的时候——他被他身上刺鼻的气味儿熏到了。
人的自尊,常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雇主对于穷人气味的抵触,以无声的方式,深深地刺激了绝望的父亲,他突然间,就不想忍了。
突然间,他听到了血泊中女儿绝望的求救;他听到了酒足饭饱之后,儿子跟他说,成年后就要跟他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他听到了老婆也曾想要美满的人生的心愿——以及,富人对这一切的居高临下和嗤之以鼻。
宋康昊只有三秒钟来表达自己的心理活动。
三秒足矣:
这眼神,准确地让我心颤。
就这一个眼神,就这一瞬间,就构成了他捡刀杀人的全部理由,并且无可推翻:沉默呵,沉默呵!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鲁迅
至此,父亲的形象基本全部建立了起来。
你会想用好坏去形容他吗?
我不想,我只想用「可怜」来形容他。
因为我知道,他的一生,是自起点而始的悲剧,最后以悲剧收场,这真的让人意外吗?
会意外的,恐怕只是上等人们吧。
怎么把自己卷进去了呢?
但是:上等人们,何时又曾在乎过蝼蚁的死活?
甚至从某个意义上说,人人都是不在乎他人的死活的。
除了小孩。
他们在乎。
因为不论花鸟鱼虫,那都是他们的朋友。
宋康昊,就是这种沧桑皮囊下的小孩。
他在乎弱者的生存,亦关心蝼蚁的死活——否则,他演不了,捕捉不了,也表达不了。
这就是艺术中的真实;是荒木经惟形容的「裸露」;也是我理解的「童心未泯」——纯洁。
只有纯洁,能够抵抗庸俗。
当然,宋康昊在《寄生虫》中精巧而不动声色的演绎,自有导演奉俊昊的功劳。
但是,我敢肯定——如果换了其他的演员,而不是宋康昊的话,《寄生虫》绝对走不到现在这个深度。
《寄生虫》导演奉俊昊谈跟宋康昊的合作因为,在这个时代,能够抬起眼睛去感知「被欺负过的人」和「不欺负他人」这件事的人,已经太少了。
而在这个基础上,还能保持表达的克制与理性,就更加难上加难。
正如我前面所说,绝大多数人,包含绝大多数演员,他们的耳朵都是「听不见」的。
不是生理上的失聪,而是感知上的麻木和迟钝——有很多的人,他们完全听不见某句卑微的乞求背后,有多么落魄的灵魂;有很多的人,他们完全听不见窗外的雨也会跟他对话,嘀嗒嘀嗒,像儿时的童话;甚至那叶落、那山风、那蝉鸣、那排山倒海的笑容和哭泣,到他们的耳朵里也只是恼人的噪音,只值一句傲慢的「矫情」。
我以我浅薄的生命经验猜测:假如有可能,我们还是应该更主动地保护自己对生活的敏感。
我们不仅需要听到更多,还需要听到更多的美、更多的怜悯,以及更多的可能。
就像谷川俊太郎的那首《活着》: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是此刻狗在远处狂吠是现在地球的旋转是某处生命诞生的啼哭是士兵在某地负伤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是鸟儿展翅是海涛汹涌是蜗牛爬行是人在相爱是你的手温是生命——《活着》
纪录片《徒手攀岩》为什么我赞美宋康昊?
因为他认认真真创作,认认真真活着。
认真,值得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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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虫》结尾拉回到现实中不出意外地,《寄生虫》引发了一场电影地震。
不论是由此带来的资源字幕讨论,还是随之而来的观影热潮,这种小范围内的焦虑式狂欢让自诩为影迷的我感到一种充实与满足。
同样的感觉在去年的《燃烧》登场时也体验到过,当然可能没有这么强烈。
作为近两年来入选戛纳主竞赛的韩国电影,《寄生虫》和《燃烧》之间的比较好像是很多看完两部片子的影迷朋友都乐意去做的事。
的确两部片子有一定的可比较性,除了电影节的竞赛经历(尤其考虑到最后全然不同的获奖情况),还都有对贫富阶级差异的指涉、对电影符号学的探究等等。
考虑到自己水平有限的事实,我仅对两个片子各自结尾的(可以说是)超现实片段做一点讨论。
《寄生虫》里,当整个故事尘埃落定,父亲失踪的谜团也随着儿子解码后的信件内容而解开,然后奉俊昊给观众设置了这样一个结尾:儿子基宇给父亲写了一封信,配合儿子的旁白,我们看到了若干年后衣冠楚楚的基宇买下了那个房子,和母亲共同享受庭院里的阳光,并和从地窖里走上来的父亲拥抱,紧接着镜头切给寒冬地下室里的基宇,电影结束。
衣冠楚楚的基宇买下房子
父亲与基宇涌抱这好像是一个商业片很惯常的设置,当主人公在现实中受到压抑,他只能通过超现实的想象来对接下来的生活抱有希望,这也是导演让观众能够继续抱有希望的一种方法。
区别于一般的商业片导演,奉俊昊在这个很短的片段里依然有独到的设计,主要在两点。
一个是搞定了那块石头的问题。
超现实片段开始(也可以视作基宇的梦境开始)出现的是基宇的主观镜头,他将影片中反复出现的那块石头放到了溪流中。
这块石头无疑是电影里非常重要的意象,理解可能有很多,考虑到那场暴雨淹没地下室的戏里基宇拿起水里漂来的石头,我愿意把它理解为基宇对自身阶级属性的顾虑。
所以结尾一场戏里想象中的基宇放下了这种顾虑,从而毫无顾忌地跨越阶级。
我觉得这放在超现实片段里是很高明的。
因为我们知道那块石头在佣人的老公砸基宇的那场戏以后就已经不知所踪了,现实剧情里面很难再把它写回来。
但作为几乎贯穿整部电影的重要物件,给它设置一个最终的归宿是有必要的。
而超现实片段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这种抽象又和石头本身象征的东西相呼应。
甚至更玄乎一点,我觉得在不同的段落里这块石头的重量都是不一样的,当然这和我现在讨论的重点无关,大家有兴趣可以思考一下。
超现实片段里基宇最终放下石头
暴雨回家那场戏里基宇拿起水中的石头另一个是对父亲人物弧光的完成。
这里先要解释下阶级跨越的具象化。
在这个超现实片段里,儿子基宇(和母亲)成功地实现了阶级跨越,最终买下了那栋别墅,但这个跨越的过程是抽象的,是通过儿子对自己的人生规划表现出来的。
相比之下,父亲的阶级跨越是具象化的,即从地窖走上来。
相似的设置在之前的情节中也出现过,那是佣人想从地窖上来向夫人报告真相,但在出口处被基宇的母亲一脚踹了下去。
也就是说佣人一家没有实现的阶级跨越,父亲实现了。
超现实片段里父亲从地窖走上来那么再让我们来系统地看父亲这个人物,他开始很窝囊,有人来家门口撒尿也无动于衷。
后来在儿女的计划下有了工作,并对朴社长一家充满了respect(作为对比,佣人的老公直到死都处在这个阶段)。
接着因为气味这个细节,父亲的尊严逐步坍塌,并最终犯下罪行,为了不被审判而把自己关在了地窖里。
情节发展到这里,父亲好像被永久禁锢在了阶级金字塔的底端,是最后这个超现实段落让父亲实现了阶级跨越,完成了完整的人物弧光。
然而超现实最巧妙的地方在于这一切都是假的,影片最后奉俊昊把镜头给了寒冬里呆坐在地下室的儿子,前面的一切只不过是儿子基宇的幻想。
现实给了那些企图跨越阶级的人们狠狠一耳光,这种绝望与基宇眼神中若隐若现的希望形成的强烈反差,通过影片留给观众的最后一个镜头表达出来。
电影以基宇迷茫的眼神作为最后的镜头,让人联想起奉俊昊在《杀人回忆》的结尾以宋康昊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作结,《寄生虫》里饼叔仍旧奉献了神级表演总的来说,奉俊昊给《寄生虫》结尾设置的这个超现实段落是很有功能性的,或者说是趋向于封闭的,不管是人物(父亲)还是事物(石头),都有了各自的结局。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部优秀的商业片应当具备的,能符合观众的期待,也能给整个作品做结。
那么李沧东在《燃烧》里是怎么做的呢?
在《燃烧》的结尾,经历那么多事以后,刘亚仁饰演的李钟秀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他把Ben直接约了出来,将他谋杀,并把尸体连同自己的衣服都放回Ben的豪车里付之一炬,最后在寒冬的火焰映衬下开车离开,电影结束。
谋杀Ben以后的钟秀在寒冬的火焰映衬下开车离开这里要插一句,因为就我个人而言,《燃烧》的这个片段是极其震撼的,这种畅快的观影体验甚至超过了电影前面那个备受推崇的夕阳之舞。
对比之下《寄生虫》最震撼我的不是结尾的超现实,而是前面父亲谋杀朴社长的片段。
所以直接相比两个超现实片段对我而言其实高下立判,我只能尽力保持着所谓的客观理性来讨论。
回到《燃烧》的这个片段,我观影过程中最感兴趣的是它的真实性。
在前面的情节里我们明显感受到李钟秀对Ben的怀疑,在他看来Ben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犯,而惠美很可能就是他杀害的。
这么看来,最后钟秀用这样的方式为惠美报仇好像是情理之中。
但再多想一下,这么做和钟秀的人设是有出入的。
不仅因为他作为一个loser作家对Ben这种富豪的畏惧(《寄生虫》就告诉我们瞬间的情绪爆发不会受阶级差异的影响),更重要的是钟秀是一个为了确认仓房被烧掉而找遍方圆好几公里的人,这样的人会因为带着几分想象的怀疑就对Ben下杀手吗?
基于这两点我判断这个结局就是超现实的,而这种带着思考的观影体验可以说极其畅快。
然而我不知道是不是李沧东担心作品太晦涩,他还是在电影里设置了线索。
前面所述的结局开始前有个李钟秀坐在窗前打字的镜头。
这个镜头是有指向性的,暗示后面的情节是钟秀小说里的内容。
换言之,这也做实了后面发生的事是超现实的。
我一直觉得打字的镜头值得商榷,如果去掉,让观众根据自己的理解来看待这个结局的真实性会更有意义。
李钟秀坐在窗前打字的镜头这个超现实片段里讲的东西信息量极大,有钟秀和Ben的情感表达(谋杀时的相拥),有钟秀整个行为逻辑引起的思考,尤其是烧仓房和烧豪车的对应,让片子的立意超越了简单的嫉妒和复仇,也超越了贫富阶级的差异和对立。
那一刻Ben对于道德与生活的价值体系已经被钟秀所传承,他甚至放弃寻找仓房,而自己创造了一个“仓房”。
当然这只是我有限的理解,对于《燃烧》的探讨已经有太多,不缺我这么肤浅的一个。
我只是想说《燃烧》这个超现实片段的结局超越了简单的功能性范畴,是趋向于开放的,人们可以对它展开无穷的想象(不仅限于真实性)。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和村上春树的原著里表达的那种多义性是统一的,而一部可以表达文学上的神秘性和多义性的电影实在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钟秀在谋杀过程中与Ben微妙的情感表达做个总结吧,我觉得拿这两个超现实片段进行对比可以一定程度地看出《寄生虫》与《燃烧》的区别,奉俊昊与李沧东的区别以及商业片和文艺片的区别。
个人而言,这两部电影我都喜欢(都给了五星)。
《燃烧》是那种看完以后会不断回想与思考的片子:那只猫的意象究竟有什么作用?
仓房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寄生虫》的故事结构与场面调度让我整个观影过程享受其中,看不到大银幕实在是可惜。
今年北影节的时候和朋友扯皮,我说韩国的电影大师我只认一个李沧东,如果还要算的话就加一个洪尚秀。
然后戛纳立刻就给了奉俊昊一个金棕榈来回应我的胡言乱语。
其实谁是大师的问题真不好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奉俊昊和李沧东仍然在电影上不断地探索,接连拿出《寄生虫》和《燃烧》这样的作品,这是韩国电影的幸事,也是我们饱受技术原因困扰的影迷的幸事。
奉俊昊从评委会主席伊纳里图手中接过金棕榈写于2019年8月7日将要发于公众号 深邃的电影
当人群之中出现差异,并且这样的差异已经导致部分人拥有凌驾其他人的地位、权力、特权时,这就称为社会阶层。
社会借此而将各类人们分类成有高下之别的阶层或等级。
#wikipedia1.爬行式运动
影片的表现手法,从摄影运镜、到演员表演走位,非常统一的为主题服务。
顺便查了一下:蟑螂是属于节肢动物门的昆虫纲。
2.石头
石者,天地之骨也,骨贵坚深而不浅露。
影片中,山水石是外露的向上欲望。
人都是有欲望的,生命消耗在哪,欲望跟到哪。
如基宇所说:不是我带着它,是它缠着我。
作为电影的重要道具,在暴雨夜地下室发水时,它浮了起来,从那一刻逐渐失去份量。
3.富人家的狗
宠物们平时在家里四散游荡,可社长回家时都齐齐冲过去讨好,它们明白谁是真正的主人,谁赏饭吃。
这场戏也说明了富人家的地位次序:前面是三条狗出场,后面跟着的是保姆。
嗯,有宠物狗的合影,没有保姆的照片。
4.太太抽出的钱
-太太:本来想付和敏赫老师相同的薪水,考虑物价上涨,就调高时薪了。
-基宇:谢谢资本剥削的小手段,因信息不对等,降低经济成本的同时暗示基宇占了便宜,后者自然不会将这种事与介绍工作的敏赫讲。
太太得了便宜还封了口。
而基宇呢,于里是心机、于表是体面问题,都是人性。
5.地下室的秘密暗示
影片第一次展示地下室场景时,就已向观众暗示玄机。
在保姆接梅子汁的场景中,太太从后面走来,保姆手部伸向柜侧的小动作,非常容易被忽略掉,其实是在下意识地保护储藏柜后隐藏的门、保护她的秘密。
手是不会撒谎的,此时演员的表演,是心理动作与形体动作的完美统一。
是个人就能做导演,可能做好导演的我觉得都不是人类。
6.阶级之门
在游戏中,所有向上通道都有关卡。
在电影中,一种具象的展示,就是门。
古代讲宅,以形势为身体,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
冠带,门面。
富人家有几道门。
穷人家根本不关门。
你回想一下地下室:敏赫来地下室拜访,径直而入,没敲门。
基宇去面试,从家中径直而出,没有门。
所有地下室场景中都没有表现过门,沾边的装置可能就是不停喷脏水的马桶盖。
有门才有家,大门常打开那是XX欢迎你。
社长家的地下仓库,没有门。
黑暗的时候,干脆就是个洞口。
而在地下仓库,橱柜后面拉开铁板时,背景音乐叫The Hellgate,地狱之门。
能挡住人的不是墙,是门。
7.下沉的阶级
潮湿、无力、难过。
8.多颂的抽象画
在多个场景中,弟弟多颂都在画同样的内容 -这画的是猩猩吧?
-这是自画像 -我就知道,以大人的眼光无法理解..这段对话导演给出了暗示,画里滴流圆的大白眼睛,更像那只“蟑螂”。
9.社长的观察力&保姆的谎言
坐到社长这个位置,阅人无数自然就有了观察力。
他可以通过你的言行举止,发质皮肤,走路打扮做出判断,然后分门别类的给你贴上标签,对症下药。
不过方法论的缺点是,容易产生盲点。
在车内场景部分:-社长说保姆很能吃,一人顶两份。
台词内容对接发现地下室的秘密之后:-所以你在厨房偷拿东西来养你老公?
-才不是,他吃的全都是我用薪水买的,真是冤枉一般来讲语言中否定+二次肯定,是心虚的掩饰行为。
再从肢体语言看,保姆是撒谎。
10.太太-虚情假意
保姆在看多颂的画时,基婷要求与太太单独聊聊。
太太说保姆是一家人,其肢体语言为环抱,基婷第二次要求时,环抱手势顺势改为推走。
一家人?
怎么可能。
不说还好。
11.富家女儿
多慧在家里是最不受关注的女孩,父母对弟弟的纵容,各种细节里让她很难平衡。
她渴望爱,需要别人关心。
可年轻女孩在成长中对爱的感觉是混淆的。
在不平衡的环境中,一个十分需要关怀的女孩,很容易贴近陪伴她的人,喜欢上对方。
一个人缺失的东西就会用其他手段去弥补,她想要的是陪伴。
所以多慧与之前补课的敏赫发生过什么?
12.我们和他们
-不是“有钱却很善良”,是“有钱所以善良”。
-如果我有这些钱的话,我也会很善良,超级善良。
-没错,你妈说的对,有钱人本来就很单纯,没烦恼。
-有钱人家的小孩连衣服都没有褶皱。
-钱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烫平了。
基婷吃了半天的零食发现也是狗粮。
有天分并最像上流的她没有活下来富人家男性强势一些穷人家女性强势一些13.飞弹按钮
地下室一家与保姆是同一阶层,毕竟都是跟风做黄过古早蛋糕店的人。
当他们接触到更高阶级以后,都在心理上改变了自己的位置,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人性的恶劣在于,就算处于同一阶级,稍微占有一点优势,便会利用对方的弱点或者渴求,耀武扬威,敲诈勒索。
其实,就像遮挡光线的太阳镜,戴在脸上改变的是自己的视觉与心境,太阳从来没有为谁开过滤镜。
14.印第安羽冠
羽冠也有等级之分在印第安文化中,黑色羽冠使人联想到权贵和死亡,而南美金刚鹦鹉的紅羽则表达了善意、能力和富饶。
如果当地居民都有资格佩戴紅羽,那么黑羽將凸显其尊贵,也就是说,在一个阶层当中,越多的人佩戴的是紅羽,則表明這個阶层社会等级越低。
15.金基泽
作为一家之主金基泽会用计划安抚行将崩溃的家。
力所能及的保护好子女、老婆。
只要活着,就有快乐。
只要省钱,吸吸杀虫剂又如何。
他明白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早已接受了游戏规则。
作为司机一般来说大佬的司机有几个特点:话少会聊,嘴严懂分寸,穿着素气。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
金基泽作为司机却总回头说话,不光吓唬社长,也让我紧张。
还会问爱不爱老婆的问题,对社长来说,这是一个下人问了朋友该问的问题。
作为人暴雨夜在临时休息馆熄灯后,明明看不见,却还要挡上眼睛。
想要遮住的,是人的尊严与心。
16.蛋糕
太太回忆多颂一年级夜晚见鬼时偷吃的蛋糕,与这次生日趴为同一款。
生日蛋糕是创伤提示物。
一般治疗儿童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需要根据个体进行心理教育,大概分为三个阶段:1.稳定阶段 2.创伤复述阶段 3.整合与巩固阶段 台词: “这是让多颂克服创伤的蛋糕 所以务必要麻烦杰西卡老师”使用蛋糕属于第三阶段里的“创伤提示物现场暴露”手段,至于效果会怎么样,我持怀疑意见。
看着倒是很好吃。
17.关键词的关键词
重复是一种强调暗示,不算镜头语言,全片台词:「计划」出现18次,「味道」出现12次,「石头」出现5次。
「石头」是青年向上的欲望「气味」是富人画的圈「计划」是人给自己的麻醉剂当人无力控制生存环境时,会执着于某个概念,通过把概念固化来对抗自己的不安全感。
借此成功给自己制造了一种幻象:不可预测性已被所驯服。
穷人多讲计划,富人逍遥自在。
青年人常梦想更完美的世界。
几时我们失去这个梦想,人类的进步也就会立刻停止。
可现实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虚荣、地位、利益,人类是一部不断为了争夺资源而产生冲突的斗争史。
一些人从现在开始躺着什么都不干,所得被动收益是另一些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这就是阶级。
千里马不一定找到伯乐,彩票一定不会中奖。
社会阶级决定人的意识,都说好的事情不一定真的好,所谓的三观也不过是一些人的圈。
想起影片开场的第一句台词:这下完蛋了。
活着吧,没有计划的人不伤心。
那天我在公司和一群从美国赶来一起参加比稿的高层一起改PPT改到了晚上10点。
我是个美工,是整个项目创意组的一颗螺丝钉,160多页的PPT凝聚了两个国家的两个公司的7个团队的心血,在跟着他们连续加班了两个星期以后,他们交给了我一页团队名单的PPT吩咐我美化,而上面没有提到我的名字。
整个presentation终于修改完毕以后,COO提出开车送我回家。
她是一个有着一个十多岁女儿的中年女人,我在很久之前也和她一起加班到凌晨过。
我的同事提醒我:不要像她一样这样加班,你不觉得她老得很快吗?
她的办公室里有一块大白板,上面写着女儿用英文写的一篇小短文:虽然我的妈妈不能像别人的妈妈一样一直陪伴我,但她永远是我心中的英雄。
只是我希望她有时候能够早点回家。
我坐上COO的车,一起同行的还有几个美国来的高层,她送那些美国人去定好的意大利餐馆吃饭。
公司车库在地下三层,作为一个坐公交车上班的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办公楼地下三层——我过去一直以为这里是自行车库。
她开车驶向出口的坡道。
这是一个极其陡峭的螺旋坡道,绕着一根粗壮的立柱旋转向上。
她麻利地开上坡道,车子因为坡道上的缓冲设计而不断震动,绕着立柱一圈一圈地转,从底下三层驶向地面的过程中震得我头晕,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加班太多了还是因为坡道转得圈太多了,当车子转到最后一圈驶向出口的时候,我甚至有点想吐。
COO对美国人说:米兰很安全。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米兰很安全。
我坐在后面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上次因为我周末加班,家里被入室盗窃的事情说给车里的人听。
把美国人送进餐馆以后,COO把我家的地址输进导航里,我问她:顺路吗?
她说:顺路的,我很愿意送你回家。
我们在路上聊起她女儿暑假上中文学校的事情。
快到我家的时候,她说:我一般都在米兰内环开,送你回家了才发现都已经开到外环了。
她曾经告诉我她也很喜欢草间弥生,我说我也很喜欢fornasetti——我曾经以为我们除了都喜欢加班,还有一些别的相似的地方,现在才发现我们其实是不一样的人。
这是一个普通的、加班的晚上,我第一次体验了从公司地下三层驶向地面的滋味。
这个电影真的太东亚了。
开头部分展现最典型的韩国家庭:哪怕蜗居地下室,哪怕一家人没网蹭没工开,父亲依然在主位正坐,母亲在侧位伺候。
儿女第一次捞金请父亲吃饭,父亲依然作出主动照顾子女的举动,显然“父亲”的身份是超越他作为男人的平庸烂俗和不堪的。
相反上流社会的男主人明显更西化,也许是有钱可以支付一切服务,他始终不像是一个在负责家庭的人。
啊,儒家正道在你棒。
故事的最主线,当然是东亚社会更熟悉的熟人文化,亲戚裙带,党鹏政治,韩国人的确更多地保留了这种习惯。
整个家庭的寄生和借壳,完全是一出夺权篡位的宫斗戏码,甚至包括短暂“夺权”后的德不匹位的不安,啊,目瞪口呆,僭主政治东亚。
父亲刺死男主人,那种动机,被一个简单的事实(富人嫌恶穷人气味)撬动,非东亚文化背景的人估计很难get到,甚至会觉得有些drama,但实则通顺,这种激愤已大于家人被害。
其实我个人觉得全片最高潮的地方是老管家带寄生一家人发现地牢。
那种幽暗和压抑完全是整个朝鲜民族的集体焦虑。
美国也好,日本军政府也好,都是上流家庭;韩国主体民众,就是寄生一家;靠着给上流家庭洗地擦鞋,配合争斗提携,逐渐逐渐把国家机器都换成了自家人;暗中的惨烈斗争是上流主人永远看不到的,被逼进地下室的,终身见不到阳光和风的,不同样是同族同流的朝鲜人?
上流主人不管怎么人傻钱多和蔼可亲,终究不共戴天,但杀掉主人不代表自己就能做主人,只有当自己真正做主人的时候,父亲才能静静的从地下室里走上来,与家人拥抱,半岛终将统一。
但这依然是一个在地下室睡着的穷小子的梦,何日实现呢?
啊,朝鲜半岛简史,again。
还有什么说的?
电影表达?
优秀。
大体上真正厉害的电影你就看不出是文艺片还是商业片,看不出喜剧正剧还是悲剧了。
不过韩国电影还是有点太齁了,总想把东西表达到120%,而我个人觉得完美电影的表达标准是:93%。
这样。
如果为《寄生虫》寻找参考样本的话,比较容易联想到的影片有金绮泳版《下女》、约瑟夫·罗西《仆人》、夏布洛尔《冷酷祭奠》。
在五月戛纳的颁奖典礼上,手握韩国史上首个金棕榈奖的奉俊昊发表的感谢词里还特别提到了夏布洛尔。
视希区柯克为恩师的夏布洛尔,毕生钟情于用悬念、惊悚片的风格展现中产阶级的道德困境以及阶级冲突。
以《血色婚礼》(Wedding in Blood)、《屠夫》(The Butcher)、《冷酷祭奠》这些电影为代表,夏布洛尔的惊悚感与好莱坞式惊悚片大相径庭,他不屑于直露的调度观众注意力,嬉戏观众,而是酷爱以抽离视角展现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的危机,而这种危机感与道德、阶级身份关系紧密。
这与奉俊昊的个人风格其实相差很大,并且,《寄生虫》有着一个与以上这些影片本质上不同的美学系统与价值母题。
最根本的的一点,《寄生虫》是一部寓言体电影。
奉俊昊这一次实际上是延续了《雪国列车》的寓言体创作,但是野心要大很多,同时暴露出来的缺陷也更为明显,更为严重。
《雪国列车》抽象性、假定性的背景设定与寓言体风格相得益彰,不过寓言文本的完成度上有一个致命缺陷,造反英雄柯蒂斯最终被没有被洗脑,这使得整个政治寓言的完成少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这可能与好莱坞系统主流的英雄片构成模式有关,非奉俊昊本人个人意志所能左右。
与之相比,《寄生虫》作为寓言体的叙事,其完成度毫无问题,这算是一个自洽的寓言。
影片中的资本家拥有一座奢华的别墅,住在地上。
帮佣也就是工人住在地下。
后来入侵的金家住的地方是半地下室。
极度不平等、差距甚大的两个阶级却相安无事,对男主人朴社长来说只要阶级界限分明即可。
为躲高利贷住在地下的女帮佣雯光的丈夫吴勤世,非但不觉得自己处境艰难,反而对朴社长感恩戴德,日日以撞墙输出摩斯密码的特殊方式表达个人对其的敬意。
地下空间在这里还可以有一种象征意涵。
这空间本来是别墅前主人为了预防朝鲜导弹袭击造的防空洞,现在变由吴勤世居住,而朴社长一家并不知道这个防空洞的存在。
朝鲜半岛的历史化过程在影片中可以被解读为被遗忘的记忆(安于阶级固化的现状,遗忘历史化的过程)。
熟悉半岛历史的意义解读癖者在此可以有不少发挥空间。
总之这是一个封闭的二元对立、固化的阶级结构。
金家的侵入打破了这个封闭的静态世界,被压迫者吴勤世并不认为压迫者朴社长一家有何问题,是金家扰乱了一切,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杀光金家人。
金家也并未意识到这种固化的阶级结构有何问题,他们毫不同情雯光、吴勤世夫妇,只是想取而代之。
最终危机大爆发的结果,父亲金基泽摧毁的不是阶级结构,只是富人。
金基泽为求生存还是成为了地下穷人,要摆脱这困境,唯一的办法,就是儿子金基宇成为富人。
固化的阶级对立依然牢不可破。
这是奉俊昊对韩国当下社会的寓言式洞察,而这整个寓言系统与《大都会》稍微有一点类似,但整个美学系统、意义深度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一切都过于直白了,所指涉的范围、反思的空间都比较狭小。
我们只是看到了某种社会现象,这种社会现象也并不特殊,并不需要某种特别的智慧才可以洞悉(这更像是一种庸俗版本的马克思主义叙事)。
而这种社会现象是不是只存在于韩国?
是否具有人类社会的普遍性?
因为影片寓言系统生成过程的模棱两可性我们无法作出判断。
我们也搞不懂这种现象背后的社会成因。
影像中的寓言体叙事与语言文本的寓言体叙事有一定的差异。
帕索里尼是影史最钟情于也最擅长寓言体叙事的电影作者。
在《大鸟与小鸟》、《猪圈》、《萨罗》这些作品中,他一方面构建了足够犀利的寓言指涉,另一方面影片的美学风格(布景、色彩、演员表演)都与整个影片的神话-寓言风格非常吻合。
融合了抽象性、假定性、象征性的反写实性是寓言体电影的基底,过于写实的影像风格往往会使得所指的对象过于狭隘。
《寄生虫》矛盾的地方是徘徊在写实与非写实的风格之间。
影片的叙事结构过于工整,是最保守的三幕剧。
第一幕(交待)是金家伪造身份侵入朴家的过程(约50分钟)。
第二幕(危机)由被解雇的女帮佣雯光归来启动,结束于金家逃离朴家(约50分钟)。
第三幕(高潮)是派对上的暴力杀戮(约20分钟)。
影片的剧情推进粗看有一个很难理解的现象,为何富人一家如此傻白甜蠢如此好骗?
这确实是有意为之(影片借忠淑之口直接说出女主人很单纯善良),是奉俊昊对富人的理解片面有误么?
从后续的剧情来看,这还是与寓言体的构造有关。
这里大概有三重理解角度。
一是长期的贫富二元结构固化后,富人阶级的感觉钝化。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朴社长家的两个小孩并不愚蠢。
女儿起初就产生了怀疑,儿子懂摩斯密码,翻译了吴勤世的密码求助。
二是对贫富二元结构固化的合理化批判。
妻子忠淑的理解很有代表性,她觉得女主人是“因为有钱所以善良”。
潜台词就是拥有巨额财富的道德合法性、自身成为富人的强烈欲望以及为自身道德堕落的辩护。
三是某种反讽,朴家其实不配拥有这些财富,朴家的这些财富所得不具有合法性,这是阶级对立固化的根源。
换句话说,是寓言构造里强烈的阶级对立冲突概念,决定了富人的形象。
矛盾的地方就在这里,影片的第一幕长达五十分钟,整个过程就是金家四人相继伪装身份进入朴社长家的过程。
这里面包含了很多带有交待信息的情节(创作者有一种惧怕普通观众质疑情节真实性的心理)、悬念性的情节(比如基婷在车里脱去内裤),为的是保证观众的注意力集中,但是女主角的愚蠢又会令人觉得虚假性。
寓言主题意义层面的指涉性与悬念叙事的快感在这里了产生了强烈的违逆感。
在二刷影片的时候,那种乏味感会表现得特别明显。
第二幕展开的时候,这个违逆的问题依然存在。
这包括了金家与雯光-吴勤世夫妇搏斗的过程、金家躲在桌子底下如何逃匿的过程。
奉俊昊是一个特别迷恋使用悬念、惊奇、反转这些调度知觉注意力的技巧,但是他的这种技巧往往是仅停留在满足观众最基本的一次性消费(这是奉俊昊希望观众不要剧透的根本原因)的感官快感的层次上。
譬如金家在逃出桌底的过程中,用了朴社长儿子多颂突然半夜醒来叫喊作为障碍、戏剧冲突,这个障碍解除后基泽才顺利逃出。
这场戏的作用就纯粹是游戏层面上的玩耍观众。
希区柯克也喜欢拍摄类似的场景,《艳贼》里面女主角玛尔妮在办公室投钱那场戏大名鼎鼎。
首先这场戏的开场,玛尔妮在厕所躲避的时候,希区柯克充满想象力地把厕所布置成类似宗教场所忏悔室的空间。
其后的那场偷窃戏,空间方面的想象力毋庸细说,重点是整个行动的过程,在冲击观众紧张情绪的同时,观众是反复地对女主的行为产生认同与反认同的心理纠葛。
奉俊昊类似的悬念场景,往往是不仅没有影像调度的丰富内涵,也缺乏对角色的塑造作用,只剩下单一情节推动之下的一惊一乍效应。
其实整个第二幕的推进结构,就是最奉俊昊最标志性的反转结构。
雯光归来是一个反转,找到地下室的丈夫是一个反转,朴家突然归来是一个反转,最后再留一个悬念:回家后的金家人怎么处理地下室的这对夫妇。
影片的第三幕就是寓言拼图的最后一个方块。
分析及此,我们可以倒推影片的创作过程。
这特别像是一部高概念化的配方电影。
先是有了一个寓言的概念,即便抛开寓言自身的深浅程度不论,奉俊昊是先要保证寓言意义层面的输出。
阶级对立的概念必须强化。
地下室防空洞、朝鲜半岛危机、蟑螂意象、雨水洗劫地下室、印第安人造型、台湾蛋糕店、石头,这些能指提供了足够的可解读空间。
奉俊昊还需要保证影片最基本层面的“可看性”。
于是使用了一个特别类型化的故事模型:侵入-缠斗-反击。
叙事的过程又反复使用了完全建筑在情节之上的悬念、惊奇、反转技巧。
这些技巧对于寓言主题、角色塑造并没有多大助益,纯粹是为了控制观众。
这种创作方法导致了角色的扁平化。
别墅里的上下对立的富人、穷人,为了满足寓言构造,就显得非常概念化。
金家的存在是启动整个类型化叙事的关键所在,一家四口还被分配了不同的“作案”使命,这四个角色最后就变得非常的功能化,像是游戏里的电子人物。
宋康昊这一次出演的基泽可能是他生平可替代性最强的角色。
类型片与艺术片并非是绝对的天敌。
安东尼奥尼一直使用侦探片模式,但是侦探片特有的调查模式与安东尼奥尼探求的现代生活不确定、空无的母题特别吻合。
所以类型片本身并不代表“低端”,关键看如何表达。
《寄生虫》是一次企图商业与艺术兼顾但却全盘失败的表达,极致的概念先行以及创作者极度渴望压迫性控制观众的心理是导致叙事和母题分裂、角色扁平的根源所在。
(已刊于虹膜公号)
《寄生虫》中的半地下房1“我位于合井站7号出口步行4分钟左右地下房,对角线方向是Mecenatpolis,住在那边的你们是怎样的心情呢?
”去年韩国某电视台Rapper选秀节目中,00年生李炳宰带着冷漠的表情向世界发问。
所谓“半地下”不是过去式,也不是像北京的月租地下室那样极度边缘化的存在。
半地下住房为首尔几十万居民提供了体面又略显尴尬的生存空间。
和去年戛纳李沧东的《燃烧》相似,《寄生虫》一样重视空间的刻画。
不过,海美的oneroom看起来要比基泰家的半地下更体面些。
半地下这种特有的住宅形态直指韩国的贫困,准确来说是首都圈(首尔、仁川、京畿道)的贫困。
有数据表明,98%的半地下住宅都位于首都圈内(注1)。
60年代起随着韩国工业化发展,大批人口移居至首都圈,住房供不应求,于是半地下住房应运而生。
因此,半地下这一概念和首都圈是不可分割的。
正如《寄生虫》里呈现出的三个家庭的空间,半地下名副其实处在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它虽然不够理想,但又和普通房产一样在不动产业界正常流通,租客也需要缴纳高额保证金才能入住。
以麻浦区弘大附近为例,半地下单独Oneroom的保证金从300-2000万韩币不等(合1.7万~11万人民币),而租金则在35-55万(2000-2900人民币)左右,这大约是地上oneroom月租费用的70%。
因此,半地下只能说是“某种程度”的贫困、而非极端贫困。
如果交不起几百万保证金,有更廉价的空间可供选择,比如考试院。
首尔大附近考试院众多,甚至还有考试生密集居住的“考试村”。
此处条件普通的考试院,每月租金约为18-37万(1000-2100人民币)。
考试院房间一般极度狭小,好处是无需保证金,不少考试院都会提供免费的水、拉面甚至泡菜和米饭。
《请回答1988》中宝拉为准备司法考试搬去考试院居住,德善去看望她,打开房门她便直接爆出泪来,问姐姐“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
在2019年的韩国,司法考试已然成为历史。
2年前,韩国法务部正式废除司法考试,而调查显示85.4%的韩国民众都反对这一决定。
(注2)和宝拉一样,对大多数准备考试的韩国年轻人来说,合格都是通向另一阶层的成功跳板。
这些考试可能是名门大学入学考试、司法考试、律师考试、外交官考试、行政考试等等。
在《寄生虫》中也有相关暗示,寄居于朴社长地下室的雯光丈夫在创业失败之前,很可能也经历了司法考试的失败。
奉俊昊导演一向关注细节,在地下室场景中有给到一个书柜的镜头,书架子几乎全部是关于司法考试的书籍。
这一定程度上也解释了这个人物为何如此精神恍惚。
他或许也曾经挑灯夜读,在恶劣的居住环境中期待跃龙门的一跳,但却遭遇了考试和创业的接连失败。
和中国大城市相比,首尔租房的问题并不在于租金昂贵,而在于保证金。
若想找到一处还看得过眼的房子,保证金至少要出到500万(3w人民币,1room基准)或1000万(6w人民币,2room基准)。
因此,经济并不宽裕的家庭会选择通过贷款获得保证金,为在首尔上学的子女租房。
尽管要偿还利息,这依然是划算的选择。
因为大多数房东都会乐意调整保证金和房租,保证金出多一些,房租就可以降得更便宜。
由于大学学费昂贵,利用课余时间打工甚至休学打工都十分常见。
韩国还有一种极具特色的租房方式,称为全租(전세-傳貰)。
当保证金出到极高的水平,一般来说在1亿上下(58万人民币)时,租客甚至不用交月租。
可以获得合同时间内的房屋免费使用权,期满时房东全额退还押金。
全租房曾是无力购房的新婚夫妇的最佳选择,在90年代末,过半的新婚夫妇都在全租房中开启了新婚生活。
而2014年之后,全租结婚的比例减少,结婚市场的两极化现象更加明显:近三分之一的人都选择购房结婚,而月租房结婚的比例也达到16%的历史最高值。
(注3)
弘大附近的半地下商铺2首尔的租房广告中,中介会尽量避免直接使用“半地下”这一令人不悦的词汇,而是先将房子夸得天花乱坠,最后在文末委婉地提示一句,“您需要稍微下几层台阶”。
这句话对于在首尔找过房的人来说,恐怕再熟悉不过了。
在自尊心一击即碎的当代韩国社会,人们难以避免地活在他人目光和审视中。
这种微妙的语态仿佛正是为了地下居民的某种尊严而存在。
让“台阶”成为“半地下”的暗喻。
有趣的是,《寄生虫》中也多次出现台阶意象。
如果说《雪国列车》中阶级是按照车厢节节水平排列,《寄生虫》中的贫富阶层则依凭台阶连接起来,是垂直分布的。
暴雨之夜,基泰家三口从朴社长家逃出,一路奔回自家洞内,大量下行的台阶场景在此登场。
奉俊昊自白拍摄台阶能带给他某种快感。
他继承了前辈导演金绮泳的衣钵,在制作《寄生虫》时,他参考了《下女》(1960),也研究了朱尔斯·达辛的《男人的争斗》及约瑟夫·罗西的《仆人》中的台阶。
金绮泳的《下女》为韩国电影系谱内关于阶级不等的空间形态呈现创立了某种传统,林常树翻拍的《下女》(2010)亦是跟随了这种传统,若将《寄生虫》与它们相比较,则能发现阶级/空间的时代性变化。
如果不是通过幕后花絮,观众们很难发现朴社长和基泰家两处空间均系布景,前者位于全罗北道全州市,后者位于京畿道高阳市。
那场雨夜的马拉松之路却绘出了一张现实中的首尔地形图。
从城北洞坡道下来,穿过地下隧道,在厚岩洞天桥下停留,然后转至昌信洞和北阿岘洞到达目的地。
从富有层空间拾级而下,回到半地下洞内的洪水灾难中,下行的垂直高度移动实在引人注目。
《寄生虫》中,家教将生活轨迹无从相交的两阶层联系了起来。
而这样的情节来源于奉俊昊的亲身经历。
大学时期,他也曾经朋友介绍,为有钱人家的男中学生做数学家教老师。
据他回忆,那户人家住在带着庭院的复层别墅中,二层甚至还有桑拿室,这让年轻的大学生奉俊昊倍感惊讶。
不过可能是因为经常和孩子玩、不务正业,教了一两个月他便被炒了鱿鱼。
几十年后的今天,这段个人史被奉俊昊移植进了《寄生虫》。
朋友介绍的家教、首次访问时自动打开的大门、大理石地板的触觉、宽阔的空间和清冷的孤寂感,以及和女主人的初次面谈等等均在电影中得以还原。
多次出现“台阶”3某位韩国影评人谈起韩国电影现状时,经常提到电影系学生的转变。
在作家主义风头正劲的年代,若是问电影系学生“想成为怎样的导演”,他们会回答洪尚秀或者李沧东。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数学生的答案一致变成了“奉俊昊”。
1996年对于韩国电影界来说奇迹般的一年,当代韩国大师导演从96年起开始悉数登场,带着掷地有声的处女作悄然抵达。
姜帝圭、洪尚秀和金基德在96年率先亮相,其后三年间李沧东、许秦豪、金知云出道。
2000年的朴赞郁终于靠《JSA》扬眉吐气,同年2月19日,奉俊昊带着他极为怪异处女作《绑架门前狗》姗姗来迟。
影评人兼导演郑圣一做出了这样一个比喻,如果说90年代末这批导演的作品将韩国电影拉入了世界电影的时区中,那么奉俊昊则将韩国电影带入了好莱坞的时间里。
而这意味着国际性的角逐,毕竟向好莱坞看齐的绝非一两个韩国导演而已。
奉俊昊自称是类型片导演,但又绝不会受限于类型片框架,而是自带一套法则,在类型的杂糅与更新中越走越远。
可惜的是,近20年过去,我们并没有等来“第二个奉俊昊”。
其原因之一是活动在电影界的资本问题。
奉俊昊在几年前也曾发牢骚说,像《杀人回忆》这种片子在2003年能拍出来,但放如今恐怕是不可能的。
当代的投资者可不希望跟艺术玩火,更何况还有政治局势的影响。
因为《杀人回忆》等作品,他在李明博在任时便被列入了黑名单。
媒体将《寄生虫》称为奉俊昊睽违10年的韩语电影回归作。
此处若与韩国政治时间坐标做一下对比,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2008到2017年是以李明博和朴槿惠为代表的保守派政党执政的10年。
《母亲》(2009)之后,奉俊昊果断与海外电影人合作拍起了外语片,于是有了《雪国列车》(2013)和《玉子》(2017)。
这段期间他没有拍摄新的“韩国”电影,此处韩国加引号,意指反映韩国现状、且台词为韩国语的电影。
2017年5月,以文在寅为代表的左派政党重新入驻青瓦台。
而就在次月,奉俊昊向媒体透露他启动了新片《寄生虫》,正在写剧本,并表示构思这部作品已经十年有余。
奉俊昊是一个非常“合时宜”的人,整体温和中立。
无论这个时间点是否只是巧合,在过去创作受抑制的10年间他选择进军海外,可以说是非常明智的选择了,总比拍摄抗日爱国大片要好。
《寄生虫》在韩国获得了票房和口碑的双赢。
在类似豆瓣的电影评分网站Watcha上,11万韩国用户为《寄生虫》打出4.2的均分(满分5),这成为奉俊昊的电影在该网站获得的最高分,甚至超过了《杀人回忆》(4.1)。
在Naver电影条目下,16位电影记者和影评人给出9.06的均分,这是奉俊昊电影目前获得的最高分。
在韩国评论界一片叫好的大环境下,也有影评人勇敢地站出来给《寄生虫》泼冷水。
影评人朴宇成(音译)提到,“《寄生虫》里摄像机的视线带有一种暴力性的欲望。
”地窖中关于雯光丈夫的那些怪异镜头,将他变成了类似于变态或杀人魔一样的存在。
他认为《寄生虫》将韩国的下层主体过度原始化并在第一世界人士面前展示,这是种“原始性的热情”,令电影变成了一种“刺激性的展品”。
《寄生虫》作为韩国电影首次夺得金棕榈奖后,媒体们也开始铺天盖地地报道。
也有评论界人士对此持批判性态度:国民大众对《寄生虫》的极度热情和好评是否出自于盲目的爱国心理和民族主义情绪?
出演KBS新闻节目的一位影评人曾被主持人问到金棕榈奖的权威性,“当然很有权威了,就像电影界的诺贝尔奖一样。
”但他突然向主持人抛出了一个问题,“请问您知道去年金棕榈获奖作的标题吗?
”主持人表示不知道。
于是影评人略带讽刺地说,“没错,正是这样,这是一个只有当韩国电影获奖的时候才会变得有权威的奖。
”这个有点冷的段子其实嘲讽了主流媒体的关注点,他们不关心戛纳,也不关心电影,只关心“韩国”。
去年戛纳《燃烧》无缘大奖,李沧东提起来这事,说自己倒没什么遗憾,只不过舆论把入围电影节这个事情搞得像去参加奥林匹克、非得要为国争光似的,所以想起来感觉没拿奖好像对国家对大众很抱歉一样。
门户网站《寄生虫》条目的热评中,一位韩国网友这样写道:“光是能够不带字幕地看金棕榈奖获奖作就已经很棒了。
”该评论获得了11856个赞。
奉俊昊在电影首映前曾经表示,“这是一部非常韩国的电影,外国观众大概没办法100%理解。
”我们有理由相信韩国观众等这一刻确实等了很久,“不带字幕地看金棕榈奖获奖作”。
但如果这是大部分观众对《寄生虫》长达132分钟的观影时间做出的最具价值的回应,那我们难免要为奉俊昊感到可惜了。
参考内容:*1: 민주정책연구원 <경제 이슈 분석> 2015-11호; *2:경향신문 <법조계 ‘존치·폐지’ 둘로 갈렸는데…존치 찬성이 85.4%?>,原文:http://news.khan.co.kr/kh_news/khan_art_view.html?art_id=201512032222045*3: 조선일보 <“신혼은 전세” 옛말… 3쌍중 1쌍 집 사서 결혼>,原文:http://news.chosun.com/site/data/html_dir/2019/03/22/2019032200248.html注:本文中暂时删除了对电影的个人评价。
租房生态等信息来自个人经验及调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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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剧透预警 影片中的寄生关系显而易见,第一重寄生关系发生在宋康昊所饰演的基泽一家和旧保姆身上,他们寄生于通讯社老总朴社长的家中。
基泽一家通过在朴社长家做课外教师的儿子基宇,成功打入富人家庭内部——父亲做了社长的司机;母亲做了社长家的保姆;女儿成了其家里小儿子的治疗师,并获孩子和女主人的喜爱。
旧保姆的故事则是通过与基泽一家的会面展开。
雨夜旧保姆敲开主人家的房门,声称有东西落在了旧主家中。
新保姆——基泽老婆通过她,发现在朴社长家中竟然还有一个地下的家,那里躺着一个男人——旧保姆的丈夫。
原来旧保姆一家也长时间地寄生在朴社长的豪宅之中。
第二重寄生关系不是非常明显,即以朴社长一家为代表的上流社会对阶级、地位、声望的寄生。
“当商品经济反过来支配着商品生产者的时候,社会对于一件物的评价便直接决定了对此人的评价,人们就会形成一种以物的交换价值为导向的价值体系和精神状态。
”买东西如此, 雇佣人时亦是如此: 没有上大学的儿子基宇凭借一张假造的名校毕业证,顺利成为朴社长女儿的家庭教师,有学历傍身,没有任何人对他产生怀疑;基宇通过编造的耀眼的身份背景,将妹妹打造成一位优秀的治疗师,使她成为社长儿子的心理咨询师,通过画画对其进行“艺术治疗”(예술치료, The Arts in Psychotherapy)。
而实际上,妹妹只擅长ps,对心理治疗一窍不通;兄妹和父亲在朴社长家“寄生”成功并取得信任之后,把同样无业的母亲包装成“一个优秀的保姆”举荐给朴社长。
就在朴社长踌躇不定之时,基泽说了一句:“她所在的劳务公司是会员制,并只服务富人。
”并递上一张精美的名片。
朴社长立刻觉得“这名片很高级,这是我应当有的保姆”,遂将母亲顺利雇佣。
寄生关系背后的问题基泽一家的成功寄生,反映出上流社会对地位和名誉的追逐。
聘用人的标准不再靠真正的才学和能力,而是靠他们身上的标签。
即通过“雇佣这样的人”来展现“我有这样的消费能力”, 从而体现“我身处这样社会阶层”,获得身份认同感。
基泽曾在全家成功寄生之后感叹道“有钱人真天真。
” 朴社长夫妇并不是天真,而是被欲望遮蔽了双眼。
因为在电影中,天真的孩子早于大人发现了端倪。
朴社长的大女儿看见第一次进入豪宅的妹妹和哥哥基泽坐在一起,敏锐地感觉到两人关系的不一般并询问基泽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基泽慌乱否定之后大女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来你还是挺留心她的嘛。
” 精神不太正常的小儿子第一次在客厅碰到司机基泽和保姆(影片中基泽的妻子)时就立马大声说“他们两个人味道一样!
”电影后面提到,这味道不是来自同一香型的洗衣液,而是长时间相处留在对方身上的体味,是他们那个狭小逼仄的地下室的味道。
但是,成人世界的家长却忽视了这些细节。
《寄生虫》中的寄生关系同时反映出阶级差异下的社会不平等问题。
雅典的泰门8.7[英] 威廉·莎士比亚 / 2008 / 大众文艺出版社莎士比亚在《雅典的泰门》中讲: “金子!
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
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
” 马克思说“当我们活在一个任何东西都成为了商品的环境中,用价格代表的金钱货币来构建自己和世界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就会导致我们感到非常地空虚、迷茫、失去方向。
” 在《寄生虫》里,我们看到金钱作用下被遮蔽双眼的朴社长一家。
身处上流社会的他们尊重财富和地位,却忽视了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下层人民。
贫富差距加大了两大阶级关系的对立,成为悲剧发生的导火索。
“气味”在电影中被反复提及。
除了天真的孩子敏锐地指出基泽和妻子味道相同之外,曾数次出现在影片中。
暴雨夜归来的朴社长夫妇躺在沙发上,朴社长说“这怎么有股味道?
”;暴雨过后失去住宅的宋康昊因为没有换洗衣服,身上的味道在干净的车中变得更加明显。
白天充当司机时,他敏锐地注意到朴社长夫妇在车中嗅到了不洁的气味。
不管是雨夜在桌下藏身还是白天充当司机,宋康昊一旦发觉社长夫妇对气味的注意,便会立刻将衣服拉倒鼻尖仔细闻一闻。
也许是出于上流社会的“教养”,社长夫妇从未正面提起过此事。
影片最后的高潮也是由“气味”引发。
事发当天,社长夫人终于忍不住车内的气味从而将车窗打开,宋康昊的神情除了尴尬还多了一丝凝重。
旧保姆的丈夫从地下密室跑出来复仇时,宋的老婆用烧烤叉将其击倒。
朴社长向宋要车钥匙逃命,车钥匙却不幸地压在了沾满鲜血的男人身下。
朴社长把尸体翻过来拿钥匙,看着一地的鲜血再次满脸厌恶地提到了气味——“这味道……”。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刚刚失去女儿的基泽,愤怒和仇恨使他不顾一切地将刺刀刺向了昔日的雇主。
从上面我们可以看出,气味象征着贫富阶级的矛盾。
令朴社长一家敏感的味道,是基泽一家的味道是来自他们那个狭小逼仄的地下室的味道,是下层阶级的味道。
除了对立阶级的矛盾,在金钱作用下,同样加剧了下层阶级的内部矛盾。
影片开篇便交代了基泽一家的生活状况——居住在拥挤的地下室;经济窘迫没钱拉网线,只能蹭邻居的WiFi;家中唯一的收入来源便是给披萨店折外卖盒。
生活的重负压得人喘不过气,使人的表情也变得麻木。
当杀虫喷雾充满房间时,宋康昊依旧在面无表情地机械地折纸盒。
没有钱,生存都难以维系,健康又算得了什么呢?
全家寄生成功后,经济开始好转,观众才从宋的脸上看到些许放松的神态。
而基泽打工的披萨店看似是属于“高层次”的雇主,通过劣质的番茄酱(披萨唯一提供的酱料是稀得像水却颜色鲜红的番茄沙司)和糟糕的营业环境却能看出,披萨店同样出于行业里的 “lower class”。
虽然处在相似的境况,披萨店只因地位略微高于基泽一家,便处处为难。
除了刁难披萨盒折得不合格,在给基泽一家上披萨时,将餐盘随便扔在餐桌上,显示出对基泽家的轻视和鄙夷。
基泽老婆和旧保姆在地下室曾有一段有趣的对话。
起初旧保姆不知道基泽全家寄生在朴社长家里,以为被抓住了小辫子,苦苦哀求朴社长家的现任保姆——基泽的老婆放过他们。
姐姐,求求你了 我们也不容易,我们是贫民……基泽的老婆打断她:“谁是你姐姐,你喊谁姐姐啊!
寄生的秘密被发现后,对话的主导方发生了转变。
宋的老婆跪在旧保姆身边:“那个,妹妹呀……” 哟,谁是你妹啊发现秘密后的旧保姆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用手机录下视频并打算传给朴社长夫妇。
此举彻底逼急了基泽一家,慌乱之中失手杀死了旧保姆。
底层人民为了生活,争夺有限的资源,因此互相逼迫,互相伤害;上流社会纸迷金醉,不问别人死活, 最后被自己的冷漠杀害。
有人想冲破这黑暗,比如基宇兄妹。
孩子们一直在问父亲基泽对未来有什么计划。
暴雨过后,父亲躺在庇护所说,人生啊,不需要什么计划。
每当你有计划的时候,总会突然发生什么打断它。
可最后,在给父亲的信里,儿子却说: “我现在有了计划。
” 一系列的镜头向我们展示了儿子的计划,最后,镜头回到朴社长家的豪宅——按照基宇的计划,最后他会买下这幢豪宅。
等计划实现之后,您就可以从地下走出来了。
然后回到现实,依旧是昏暗的地下室。
即使基宇买下房子,实现阶级的跨越,可就能摆脱这悲剧吗?
每个寄生的人都是悲剧。
这既是命运的悲剧也性格的悲剧。
评价一部 电影 标准 绝不仅仅 是 “真实性”和“叙述感”。
虽然这部电影仍然具有韩国电影最鲜明的特征——在电影中看到事实的影子。
但令人眼前一亮的是,相较于之前的《杀人回忆》,奉俊昊这次为电影注入了更多的诗意。
刚来韩国的时候听老师说过一个新闻:一个独居 女人的家里住进了一个男人。
女人在家的时候,男人就躲在床底下;女人出门的时候,男人就从床底下爬出来偷偷吃冰箱里的食物并帮女人打扫房间。
这样持续了数月之久,直到被发现。
现实有其运作逻辑,电影并非一切皆可。
虚构与想象的差别,在于是否遵循现实的逻辑。
《寄生虫》企图构建可信的虚构,如此它才选择贴近生活,一种现实主义。
但它不断走向想象,逾越过现实的运作逻辑。
会有这么蠢的富人吗?
还是说因为穷人过于聪明?
一个人可以在地下四五天不吃喝,依然精神炯炯吗?
知道老公在地下室捱命,难道还会选择合适时机再回去吗?
而且这一家人全体“登堂入室”,获取主人好感,显然不可能只用了四五天的时间。
这就违背了常理,让人难以信服。
当然,可以不这样的,把《寄生虫》当一部纯粹的类型片来打造。
这时候决定影像逻辑的就不再是虚构,可以是想象。
只为观看的快感,或加一点寓教于乐。
而不是将阶级批判的靶子藏在故事背后,等待观众来射。
一开始就错了,要么前半部分能再写实些,对生活的刻画应该真实可信,而不是虚假的布景和人物。
要么后半部分能再荒诞些,两者之间产生剧烈的碰撞。
就像日本电影总能在平淡的生活缝隙中发现诡异和神秘(河濑直美、黑泽清……)但我知道,韩国人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们活在一个虚假的国度。
我们从未见过哪一部韩国电影是真正写实的,或爆发过真实的能量。
于是,他们只能拍摄类型片,而类型片是逃避真实的最佳手段。
不是因为韩国人爱拍类型片,从而拍不出真实;而是他们拍不出真实,从而选择了类型片。
但类型片的问题在于无法满足批判现实的需求,我们已经说过,类型片与现实是脱节的。
于是,一种新颖的怪诞东西诞生了:那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韩国类型片,独具特色。
获得世界的声誉,它的邻国人民为有了一部《我不是药神》而沾沾自喜,并奉为佳作。
这是伪装,一种明显背离现实但又强行拉回现实的举动。
它也不是在创造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影像世界,它在假扮、涂抹、改造现实世界,就像化妆和整容那样。
就像《🚕》所反映的:现实被利用了,真实被践踏了,观众获得是一种被编造、被安排的假性真实。
这也是奉俊昊的电影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
它更像一种小说的真实,而不该是电影的真实。
如果《寄生虫》被改成一部小说,我们会毫不意外地发现它比电影更好。
因为小说与电影遵循的虚构逻辑有别,后者必须在物质要素中得到还原,而前者重在叙述的真实。
富人的蠢,如果没有影像前后的铺垫(他们的出生和经历),直接告诉观众他们蠢,那是不可信的。
而小说中要让一个富人变得蠢,只需叙述他蠢就行了,看你“叙述”功底如何了。
影像时刻作用于我们的眼睛,视觉感知的真实性以现实世界为基础,很难欺骗。
相反,在李沧东的《燃烧》中,真正创造了一种影像的真实。
让人惊讶的是,《燃烧》的真实是从小说的真实转换过来。
因为李沧东描摹的是人的内心,创造一种体验和超出感知的感应。
《寄生虫》没有涉及到人内心的部分,都是外在动作和物质环境的描绘。
但可惜,人与环境(空间)只有象征关系,没有情感联结。
人变成了动物,靠意志活动,牵引他们的是导演,不可见的大他者。
我们如何能信其为真?
既然是娱乐大众的高手,何必又苦大仇深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
既然要拍成一部类型片,何必又把自己跟现实捆绑的那么紧密?
既然想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回归现实,为何一开始就走写实这条路线?
不可化解的矛盾,令人困惑的怪物。
we don’t need such extreme narrative to tell a story about social hierarchy.
有些刻意,可以看看。我也不喜欢台湾古早味蛋糕,一看就赚不了钱啊。
真是狗一般的电影,果然,这种电影获奖才越能证明这个奖的水分与立场,多么丑陋的一批人拍的多么丑陋的电影。另一方面也是好事,越多的所谓权威臭了烂了,就越能揭示现实。社长真无辜,穷鬼真坏,越富越善良,种种不忍入耳不堪入目无法忍受的疯狂愚蠢言论画面让我受到折磨。这么个电影入选排行榜,正是证明我很早就评价过的结论,豆瓣排行榜也是个立场垃圾的东西
想起祥子在暴雨里拉车 水叫他迈不开腿了 可是安坐雨蓬的雇主催促祥子快点跑 老舍这样写道:雨下给富人,也下给穷人;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的人。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这和电影里的雨是同一场雨。或许本片作为一种符号式的社会寓言足够合适 但在现实中 这两个世界的人毫无生发关系的可能 甚至连想象也不可能 两个世界中间不是一堵墙 而是深入未知的地缝 更可怕的是 这也并非两个世界 而是无数个割裂的世界
所以富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提供劳动岗位、按标准支付加班费、没有看不起谁、还要忍受异味,连在家里沙发做个爱都要被穷人嗤之以鼻,然后最后被刺了一刀???结局连活着还是死了都不配拥有姓名。奉俊昊整个最近几年电影就在毁三观的道路上越跑越远,不要以为你把街边老大爷吐槽社会不公、不努力拍成了电影就显得高级多少,两星给戏剧冲突和台词对白,但是绝对不认同价值观,要知道请回答1988也是地下室,但是那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亲情和友谊,快乐和善良不是富人的天赋,和钱无关。
#72nd Cannes# 金棕榈。奥斯卡BP/BD/国际影片/原创剧本+美指、剪辑提名。把一个怎么看都该是惊悚片的故事拍成High翻全场的爆笑喜剧,还不忘对社会问题的犀利揭示,奉俊昊的无比精彩的最新作品《寄生虫》的确配得上一个编剧奖或者导演奖。影片是一个精心构思,多重反转的社会寓言,深挖“阶级鸿沟”的议题,与《燃烧》确乎能形成某种意义上的对照关系,但同样与《小偷家族》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呼应关系。不能剧透的前提下分析导演技巧,大概最值得赞美的是其中结构性的大量匹配剪辑手法,在形成强烈对比之余,又通过这一手法来铺排线索,形成剧作悬念。影片最痛楚的一个情节点莫过于对气味的强调,低阶级的人们身上的气味相似,而且无法掩藏,而且成为了无法跨越的鸿沟。当然剧作精彩之余又不免过于依赖巧合和意外事件,稍稍有些遗憾。
我先来第一瓢凉水吧,富人的形象太简单了,富人很傻吗?😄
上流下流社會的距離,是鄙視加敵意。
没有说的那么神,反正我觉得是烂片。房主全家智商不在线,穷人一家智商忽高忽低,冲突制造的很牵强,缺乏逻辑。如果不是这些演技派在撑估计更难看。也可能是我对这个电影期待值太高了……同看的人也都觉得难看
我不大喜欢寄生虫,主要在于为了刻画基宇一家而把朴太太一家描写得太单薄了。这一家富人完全是为了完成基宇一家变成“寄生虫”而变成了单纯甚至愚蠢的人。虽然前女佣和基宇两家的矛盾刻画得紧凑又细致,但把富人一家变成白痴的设定令人遗憾。
跟邪教一样吹出天……真大可不必
韩国片永远是电影节观影节奏的绝佳调剂
真的很一般的一部电影。很一般
滚远点 能滚多远滚多远
“钱像熨斗,能把人熨平”。商业类型片教科书式的模板。虽然有上层角色单一化的塑造,但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渲染,一切为了主题服务,因为本片是一则寓言,寄生虫与宿主的故事,你觉得自己很牛逼,但寄生在你体内的虫子无孔不入。而现实之处有两点:其一就是大雨冲出的地下居民,那场面与虫蠹无异。还有结尾的幻想,不亚于《少年派》结尾的那段独白,要知道那种房子,以国民平均收入,不吃不喝需要547年才能买到(奉俊昊说得),这才是现实可怕之处
人们是不是把现实都抛在脑后而追着虚无缥缈,不然为什么稍微看到一些真相就在无尽感叹?
一家人心态最好的是母亲,所以她生活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在意向上也只有她的精神状态停留在中产;当其他三口从豪宅鼠窜而出一路拾阶而下直到鼠辈的半地下,儿子是不甘心的所以他神经出了问题一直笑;女儿是最自我的天才级选手,她有着能够改变阶级的底层智慧,但她承担了家庭想要跨越阶级的恶果,所以只有灵魂得以通行;父亲的阶级观念产生了憎恨,所以他去往比鼠窝更阴暗的地窖藏身,他能爬上儿子构想出的台阶吗?这是奉俊昊在空间上给人物的答案
拍给富人看的猎奇电影 满足资产阶级对社会底层民众生活的好奇 民众:哇 🇰🇷真牛b 什么都敢拍 反讽一流财阀:随意拍 没关系 我改算我输
那些只会镜头往那一杵,不把人拍睡着不罢休的国内艺术片导演可以学学,电影到底是啥,啥叫剧作节奏,镜头语言,剧本钩子,一天天竟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国度里意淫,中国电影就是被那些新浪潮的忠实信徒带跑偏了,因为不会技术,美名冠曰搞艺术,看十分钟就关了,抓不住观众你在那拍你🐴艺术呢?用吸引人的视听前提去解构故事的隐喻和主题,这才是懂电影,才是拍电影,同样是长镜头,人家拿来做剧情反转,这明显在怼只会用长镜头做自己技术遮羞布的艺术片导演,从电影市场看充满讽刺。你可以说韩国电影翻来覆去总是那些很黑暗的题材,但他们现在至少在电影的视听技法上(摄影,灯光,剪辑)是亚洲的扛把子。商业节奏≠商业片,用商业节奏去讲艺术才是电影该做的事啊!
这个评分太假了,怀疑打分的人看没看过电影。那个儿子假冒大学生去做家教,情节很合理,他想到让姐姐也来冒充也合理,但是那个姐姐是怎么一下子这么有心计,陷害司机呢?完全没有铺垫,很突兀。最不合理的,就是妈妈给那个前女佣开门拿东西,后面的故事情节关键点,完全不合理,女佣都说了主人不在家吧,那个妈妈不应该怀疑嘛,不应该给主人打个电话确认下嘛,你一大家子都在里面,你放个前女佣进来,是找死吗?还有最后杀来杀去,男主人是闻不惯那股子穷味,可那个爹你是偷来的身份,就那样把男主人杀了?你不去救你老婆你去杀人,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