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抱着很高的期待进影院看这部片子的,花6亿建成的唐城,各种宣传中不停出现的“大唐盛世”这样吸引眼球的字眼,都让我以为不管怎么样,这至少会是一个再现大唐盛景的瑰丽幻梦,然而结果呢,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中年大导用一个个“幻术”yy出来的玛丽苏复仇故事。
当然你可以说这是小说改编,故事不是陈大导一个人编出来的,但是作为一个导演,艺术鉴赏力应该是基本素质不是吗?不是好故事,不拍不就行了?
这部片子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两层皮和一个核心,第一层是用一个个唐城的远景镜头时刻提醒你这是大唐——房子很高很多,人更是蝼蚁一般密密麻麻,第二层是用一个个不用解释原理想怎么造就怎么造的幻术让你看到神话中才有的奇景,核心则是中国四大美人之一杨玉环的悲剧之死(也可以说是胡编乱造之死)和每个见到她都爱上她的男人在这个过程中的所作所为以及她死后一个不知道怎么就附身在了一只黑猫身上的杂耍艺人,用他突然就拥有了的不知道是幻术还是法术的能力把害死她的仇人一个个弄死所演绎出来的格局不能更小的奇幻故事。
然后陈导告诉你这就是”大唐盛世”。
看完以后,我只觉得如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底,陈导这是在讽刺我们这些进电影院的观众智商欠费或者鉴赏力不够级别吗?
所以用这样一个意淫得不着边际的玛丽苏故事把我们的电影票钱赚了。
历史上记载杨玉环是被李隆基赐死的,不管是不是被迫,作为一个帝王,这点魄力都没有,怎么可能在武则天之后那样混乱的朝堂中突出重围登上帝位并开创开元盛世?他需要和一个宫廷杂耍头子演那么一出给杨玉环看吗?一个妃子在宫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这点骗术她会看不穿?结果让她在棺材中活活憋死,这比直接赐死还残忍百倍的事他做了只是为了让所有人以为他很仁慈,很重感情?那时候官兵逼宫只是要求他表态会把造成乱世的祸水处死然后做一个称职的皇帝,没人会因为他的决断怪他无情,因为帝王本就应该无情。
故事就是一个简单的为爱复仇的故事,一个小鲜肉爱上女神,然后要把伤害她的人一个个弄死,这样的故事太单薄,所以要用精致的美术设计和一个个用电影特效堆出来的幻术场景让它有一个精致的外壳,然后美其名曰这就是大唐气象。
陈导,你理解的大唐就是虚幻和华而不实吗?
我不敢苟同,相信很多对大唐充满美好憧憬的中国人也不会同意。
我想象中的大唐,是一个绚烂无比的时代,那里有最美好的诗歌,最精致的美人,最广泛而深刻的中外文化碰撞,最浓烈充沛的包括爱情在内的各种感情,最重要的是那里有最自由的思想和灵魂,这样一个时代要呈现在荧幕上应该是有无穷的灵感和美感的,而不是一个以“幻术”作外壳的格局小到不能再小的玛丽苏复仇故事。
“李白,大唐有你才是真的了不起。
”当李白再三否认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诗句不是为自己而写之后,杨玉环转身走了几步,回头对李白说出了这句话。
一个尊重文化的朝代才是真正伟大的朝代。
而唐朝显然是中华文化最兴盛的时期,也是一个充满神秘想象力的朝代,所有华丽的、诡异的、宏大的、离奇的故事,唐朝这个背景都能架住,这是陈凯歌拍摄《妖猫传》的初衷。
很多人诟病《妖猫传》只有视觉没有故事,其实它的故事非常清晰:一个日本和尚与一个唐代诗人联手破解“杨玉环之死”这宗谜案的过程。
若要揪故事中插入太多支线的问题,《芳华》的严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妖猫传》。
为什么大家对《芳华》那么宽容,对《妖猫传》这么严苛?
因为青春片占据了先天优势:每个人都有过青春,而我们又处于一个特别喜欢怀旧的时代,一个美化过的青春片当然能唤起大家更多的共鸣。
但没有人经历过盛唐,也没人真的见过那个时代,没有影像也没有照片,只有少数的图画和文字记录,大众对那个遥远时代的了解,除了此前的少数影视剧,几乎是一片空白。
两位导演所面临的挑战,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一个是“明知山有花,摘了送给你”,一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个在80年代就拍出《黄土地》、《孩子王》,90年代拍出《风月》、《霸王别姬》并拿下戛纳金奖的导演,你觉得他连电影最基本的故事都不懂?
太过于执着电影应该“讲一个好故事”,就会矫枉过正。
故事确实很重要,但电影还有一个重要特征:它是一门“视听”的艺术,要用光影和声音来说话。
拍一个当代观众从未见过从未体验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题材,最难的地方不在于找无数细节支撑故事的结构。
对于《妖猫传》来说,怎样用视觉的方式去展现一个无形的大唐风貌,这是最难的地方,远比讲一个让人拍案叫奇的推理破案故事难上百倍。
电影分好几种,一种是接地气的,观众看电影的时候,看的其实是自己的人生。
一种是让人飞起来的,观众没有那些经历,只是被电影这门“幻术”成功欺骗了。
让人飞起来的电影远比接地气的电影难拍,因为它的标准是模糊的,甚至是主观的,全靠核心创作者把握,创作者的审美与想象力,决定了这部电影的上限。
这种电影在“气质”上会与众不同,它有自己独特的“精、气、神”,有一股能感受到却说不出来的“劲儿”。
就好比有个人,他虽然没有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但身上的气质却让人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怎么才能营造出这样的“精、气、神”,拿捏好那股劲儿,让观众像吸了毒一样,随创作者的视角进入电影营造的那个世界?
唐朝最伟大的产物是诗歌,它的美是高度凝练的,唐诗中可以看到很多视觉的可能性,怎么把这些视觉可能性移植到电影中?
极乐之乐那场盛宴,在2D的平面构图里呈现出那种极端的、瑰丽的梦幻之美,放眼整个华语电影圈,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导演能拍出来。
而这些美并不是空洞的,除了营造震撼视觉体验,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价值:制造悲剧。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
陈云樵的居所从豪宅变成乱葬岗,极乐之乐从盛世饕餮变成充满枯枝败叶的废墟,繁华与苍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令人极为唏嘘。
陈凯歌喜欢把绝美的事物毁灭给观众看,这是一种“古典文学情结”,只有文学才会这么孜孜不倦的歌颂悲剧。
《霸王别姬》里,风华绝对的程蝶衣自刎了;《妖猫传》里,国色天香的杨玉环香消玉殒了,随着她一起被毁灭的,还有那个盛况空前的美好时代。
关于改编时没有忠于原著的问题,陈凯歌认为,从文字到视觉,根本就忠实不了。
要寻找一个适合的方式来表达原著中的“真义”,才是最了不起的。
一向用严肃态度拍电影的陈凯歌,显然不会只满足于用华丽的视觉去一个推理破案故事。
所以《妖猫传》在故事上是充满情感的,它有很多激情洋溢的表达,也有脆弱的时刻。
杨玉环作为一个高贵的,善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女人,之所以能名垂青史,原因就在于她的命运。
而这部电影最深的主题,就是命运。
通过杨玉环的命运,映射人心的叵测。
李白敢当着杨玉环的面说那首诗不是写给她的,白乐天因为不想写皇帝的虚假死因而辞官,一个倭国官员敢跑到皇帝面前去和他的宠妃表白,这些是人性之“真”。
在这种任性式的“真”背后,是唐朝的开明与包容。
换做别的朝代,以上任何一个行为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些“真与善”,与其他人的“假与恶”形成了强烈的比对。
世人都以为唐玄宗爱杨贵妃,而实际上,能歌善舞的杨玉环16岁时嫁的人是唐玄宗与武惠妃的儿子寿王李瑁。
杨玉环被册立为王妃时,玄宗还以父皇的身份接受过小两口的叩拜。
结果武惠妃暴病身亡后,在高力士的“提醒”下,唐玄宗就惦记起了儿媳杨玉环,并将她据为己有。
所以这是一段乱伦之恋,但唐玄宗却被塑造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君主形象。
对于一个风流成性的皇帝来说,爱情是经不起考验。
在叛乱出逃的路上,为了挽救大唐政权和玄宗,高力士勒死了杨玉环,但大家都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动手。
谁真正杀死了杨玉环呢?
黄鹤出了一个“尸解大法”的主意,没杀人;唐玄宗没有同意,而是征求杨玉环本人“同不同意”,没杀人;高力士用织布假装勒她脖子,没杀人。
所有人一起编造了一个完美的骗局,谁都没有真的动手,但杨玉环却真的死了。
以爱之名,杀死了唐朝荣耀的象征。
杨玉环是个骄傲的女人。
单靠惊世美颜是难以博得一国之君青睐的。
史书上说她“精通音律”,“擅舞”,可见是个极具文化素养的女人。
对李白说的那句“把靴子穿上吧”,特别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完全又不失贵妃的那种雍容与尊贵。
她完全明白自己只是作为大唐“符号”而存在,大唐兴盛,她是繁华代言;大唐衰败,她就是万恶之源。
她对自己后来的命运早有预料,所以才能在生死关头,从容面对死亡骗局。
当李隆基、高力士和黄鹤商讨怎么让她“去死”的时候,她的面容始终保持平稳安详,这绝非一个正常人在那种时刻中该有的状态。
在这平静中,你能感觉到什么东西?
这是个两难选择,所有人都没有其他选择。
所以,杨玉环尽管看破,但不说破。
她要带着骄傲走。
更何况,她还有意思残留的希望:等局势稳定了,或许玄宗会真的来叫醒自己。
没想到,正是那个口口声声说永远爱她,害怕不能与她白头偕老的男人,把她“葬”在一个常人难以找到的地方,并给她封上了无法移开的石棺板。
“人生不完美,电影才有了价值”。
这是陈凯歌对电影的一个定义,他始终觉得,电影不应该只是一个娱乐观众的工具,也应该是一个具备艺术价值的作品。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尽管这些年来的作品很有争议,但作为创作者,他还是坚守了自己的内心,在当下这样的时代,太难能可贵了。
张艺谋曾说,陈凯歌是他所有同学当中最有文化的一位。
这不是客套之言。
文人有个特点:骄傲。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电影有探索、创新的东西。
也希望自己仍然有少年心,不断寻找新的创作可能,把电影做好。
在《道士下山》里,他也借李雪健老师之口说过一句话:“不择手段非好汉,不忘初心真英雄。
”看他接受《人物》杂志采访,通篇近万字,几乎全都在聊电影,聊一个创作者该关心的问题,不会因为近期某个IP比较火就去拍同类题材,不会完全冲着“票房好卖”去拍一部电影。
也不跟某些导演那样,因为作品有争议就埋冤观众不懂欣赏,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审查太严导致好作品被剪的不成样子。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归结为创作者的问题,解决不了,不怪观众,不怪审查机构,不怪这个世道,要怪就怪自己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陈凯歌说他拍电影的原因,“得有一个让我仰慕的人,活在这部电影里。
”比如《霸王别姬》里的张国荣,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做一个有担当的创作者,哪怕世人暂时还不懂你。
纯粹,且骄傲。
陈凯歌,中国电影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妖猫传》是一部商业大片,它的投资体量决定这只能是一部商业片,要用明星阵容、国际演员,以及,故事上的类型化。
最初一切都很完美。
深宫里的妖猫,卒死的天子,被诅咒的太子,日本来的神秘的驱邪师,玉莲歌舞能倾城,春琴屋顶花想容,气氛诡异暗黑,充满悬念,一触即发。
妖猫背后是何人做局,有何惊天阴谋?
——那么拍,是狄仁杰之通天帝国。
陈导不为。
下半场,气氛急转而下,前面的急管繁弦,蓦地变了断壁残垣。
美人倾城倾国处,蛛丝结满雕梁。
当年烈火烹油、万国来朝的极乐之宴,如今萧萧如鬼窟。
这里面,是东方式的“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兴衰感叹,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悲从中来、对无常的喟叹。
是帝国的覆灭,倾覆之下的罗曼蒂克消亡史。
它是旧经繁华衰变的老文明浸染的老灵魂的乐极生悲,这种情绪,是看惯了好莱坞大片,习惯于一曲人性的赞歌如《星际穿越》《火星救援》的年轻观众所不熟悉、也并不亲切的。
只觉得什么鬼,怎么突然故事崩裂了?
《妖猫传》是一部不成功的商业大片。
什么是成功的?
举国产电影为例,《霸王别姬》是,人物塑造饱满,故事逻辑有显有藏,有始有终,有血有肉,楚楚动人。
《妖猫传》不成功在哪儿?
它消解了几乎所有意义。
大唐盛世,是萧萧鬼窟;宇宙的中心,天真赤子的帝王,是玩弄权术,辜负感情的骗子;伟大的爱情是一杯毒酒;比爱情更伟大的关于爱情的幻觉,不好意思,在石棺的斑斑血色抓痕中消解为屈辱与绝望;最明亮的少年意气,消解为大杀四方,滥杀无辜的怨灵……观众不是在看伯格曼耶,一部商业电影应该让观众能够最大程度地投射到某个角色,引发最大共鸣,现在你让观众怎么投射?
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空的,极乐之宴是空的,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是空的,少年之爱是残忍的,白居易是傻的,请问哪个角色能完整地接受观众的投射而没有问题?
这里面的问题还不在于善恶与对错,这儿的问题是它对意义的消解,意义消解后出现的“空”。
极致的坏人也有可能得到观众的垂爱,可是你怎么投射“空”?
所以很多人看完心里凉凉的,空空的,没人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很多人骂这故事:毫无灵魂。
我却正是因为它这不成功的尝试而尊敬导演。
他不满足于讲一个类型化的故事,而把故事撬开一个角,向未知突围。
看上去,影片似乎想讲的是诸行无常,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但是不好意思,这电影里,陈导用了最大心气儿塑造描摹的,是白龙的少年意气。
第一次见面,白鹤少年舞出全场华彩场面后回到地面,丹龙说他是自己父亲捡回来的,白龙淡淡说不,我是父亲还赌债卖给师父的,说完转头就走,眼圈渐渐泛红。
贵妃看懂了少年的自卑与骄傲,说“我也是没有父母,从小寄人篱下,这样的人,有人对他好一点,他都要加倍报答”。
为了这句话,少年何止加倍报答,他以命相酬。
中国古代有许多这样的人,士为知己者死,一个屠夫小贩,往往是出于这样的动机用生命照亮了历史的某个瞬间。
这种感情现在人或许陌生了,所以有人说这段爱情不真实、浮夸,现代化的精神是人人平等,而上面那种感情往往是不平等的,在极致的权势和极致的美貌之前,从来都没有平等。
或者从成年人VS少年的角度来看,成年人问的是“为什么”“凭什么”“值不值”,可是少年是只管爱恨不问对错的,“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这人我爱了,这事我管了,这命我不要了。
陈导形容白龙是“一个最黑的夜里头的一束最亮的光”,这也是这部片子最动人的部分,可是由执念入魔,怨气不散化为邪灵,它的滥杀无辜也遭到了具有正确三观的警惕性很高的观众的抵制。
怎么说呢?
固然,这体现了我执可怕,令人入魔,暗扣空海来唐寻求无上密(解脱)的线索。
最后化为白鹤,重回洁白身,凌空而去,也对照佛法放下执着,当即解脱,把开头和结尾串起来,整个故事说圆了。
只是,你觉得哪里不对。
需要有人提醒丹龙才是故事的主旨所在,他的转身而去证悟解脱与白龙互为镜像……可是拜托,看看老年丹龙的颜值,看看白龙的颜值(在猫为萌猫,在人为昊然),看看两个人的出场次数,导演爱的是谁还用说吗?
这是导演自己卡住的地方。
他冀图借无上密来一次最后的飞跃,大圆满了本影片,却心心念念放不下对少年的神往,最精彩的画笔,都用在了这里。
飞跃是潦草的,好像导演在心里呐喊:我承认如露亦如电,诸行皆无常,但是让我画完少年这一笔!
这很不空,不惠果,也不空海。
而我在空海于大雪中负笈出门的那一刻骤然流泪。
大师没有回头,那一脚踏出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今年四月在日本四国遍路,一千两百多年前,交通不便,大师凭区区肉身,在四国乡下荒凉山中建寺传法,亲身走一遍,就知当中所需愿力与弘毅,不是凡夫如我可以想象。
大师从大唐青龙寺求到唐密回国,在日本开宗立派,成立真言宗。
之后没多久,武宗灭佛,唐密在中国反而绝迹。
一千两百多年了,对空海大师倾瓶相授的惠果大师,在四国许多寺庙都被供奉,还有一番寺庙特意留有中国线香,以备中国香客使用,更以此纪念东密的源头。
在看到那些痕迹时,你会深深感到何为历史何为传承,和动辄千年的历史比,人的百年之寿何其短暂,但凭籍这脆弱短暂肉身,也可将一千两百多年前自西安领取的师命师技传承至今,一诺何其长。
这当中的人生无常与坚固永恒,更令我动容。
本来奔着大唐盛景去的,结果却对棺盖内的斑斑血痕难以释怀……很难想象那时醒来的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多绝望,太残忍!
让她带着那种安睡的样子,心知肚明、了无遗恨的死不好么?
为何要多一层折磨?
恍然大悟,原来唐玄宗说的什么“我很想把自己人头放到盘子上,只是那就违背了和你白头偕老的誓言”是真真的鬼话!
他只是不敢背负杀害贵妃的罪名罢了!
一代帝王在权利失落时也不过是个懦夫!
所以,对帝王而言,一切不过是权利的附庸。
口口声声深爱的贵妃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繁盛时,她是大唐的骄傲,衰败时,她便是大唐的耻辱,这,便是她的命运。
可她为何识破真相后依旧心甘情愿赴死呢?
怕只是因为“寄人篱下,对别人的一点一滴都想回报”吧?
她说这话时,极乐之宴的欢歌笑舞明明都是为她而贺,帝王百姓的倾慕之情明明都是为她流露,可在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她却那么孤独、那么恐惧、那么清醒,只有对别人的一点一滴都要报答的信念才能稍解心头之忧。
大唐不是她覆灭的,可若她死,能让你们心头好过一点点,那便随你们的意吧……当男人们面对责任的担当、生死的威胁、名誉的存亡、至爱的失去,有的人选择了否认(陈云樵)、有的人选择了沉默(阿部仲麻吕)、有的人选择了欺骗(唐玄宗)、有的人选择了自欺(白龙),他们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生存、选择了帝王颜面、选择了自私报复,唯有一个弱女子的她,在面临这所有的难题时,却选择了承担、选择了死亡、选择了耻辱、选择了放手,为什么一个女子,在那一刻却超越了所有男人?
因为她,不为自己而活。
当男人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私,她却选择了成全他们。
为什么在极端情况下女人总比男人还要坚强从容?
因为她们,不为自己而活。
渡海来唐求法却遭遇风暴的空海,困惑不已的问同船那位始终对着怀中婴孩淡然微笑的母亲,“您不害怕吗?
” ,母亲只是淡然的说“只要孩子睡着了,我就安心了”。
为何修行一生的师傅依旧身心痛苦达不到这位母亲这样淡然的心境?
为何一个修行多年的沙门面对滔天海浪恐惧不已而这位母亲却始终淡定从容?
为何面对死亡威胁唱诵多年的一切经文都瞬间忘记,却唯有这位母亲的这句话深深印在劫后重生的空海心里?
当一个人心中只有自己时,他是不可能解脱的。
修行一生依旧痛苦的师傅是为自己而修,面对海浪恐惧忘记经文的空海是在害怕自己的死亡,错手杀了春琴却马上矢口否认的陈云樵是怕自己承担责任,没有阻止玄宗阴谋选择沉默的阿部仲麻吕是怕自己被杀,一手制造幻术欺骗玉环的玄宗是怕自己帝王尊严和权利受损,即便是口口生生深爱贵妃为其报仇的白龙,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舍不得为自己的执念复仇而已。
可是她,从始至终见她的都是“对别人的一点一滴都想回报”,李白的诗不是写给自己的也无妨,依旧去道谢,还要嘱咐他穿好靴子;面对因身世敏感忧郁的白鹤少年,像普通朋友一样也坦然说出自己不幸的身世;生死关头阿部仲麻吕沉默,没有勇气再说爱,即便她恐惧的想要抓住一切爱也忍泪放手说懂了;纵使看出唐皇的骗局,也选择默默接受,还不忘留下一缕头发以安抚这个无情的男人;直到最后还透过空海,告诉为爱执念成妖的白龙要放下。
她在回报所有对她曾有一点一滴关爱的人,哪怕那只是曾经,哪怕她知道那爱并不纯粹……她生时不为自己,死时也不为自己,而你不忘他人,他人亦不忘你,当白乐天执着的苦求长恨歌的每一字,想要让她再活一次时,她就已经复活,注定随着长恨歌生生世世活下去,所谓的超越生死,不外如是。
这就是为什么空海最后说,他已在贵妃的生死故事里找到了无上密。
心怀他人,方得解脱,这,就是无上密。
白乐天说“我是为她不平!
大唐陨落不是她的错!
所以我要做一件李隆基也做不到的事!
我要让她再活一次!
”是啊,写下这些,也不过是因为,我也为她不平啊!
对我来说,《妖猫传》的题眼就只是丹龙的一句话——“幻术里也有真相”。
对于追求无上密法的空海而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更何况是幻术呢,它的所谓真实从何而来呢?
对白居易来说,则是文学上的真伪之辨,借物咏志,借史抒情,如果假托之物之史是“假象”,那所咏之“情”又是否真实呢?
电影改编小说,借了小说的脉络,但放大的重点才真正反映了电影创作人的本心。
《妖猫传》中,编剧王蕙玲延续了《色。
戒》的命题,探讨的其实是“真作假时假亦真”,《色。
戒》中的王佳芝在虚假的戏剧中付出了真情,虚相变成了实相,而最真实的其实仅是一个“情”字而已。
《妖猫传》表面是空海和白居易陷入杨玉环死亡的迷案,在纷扰假象中调查真相,内里却是空海与白居易对真假的诘问:假象里是否就完全没有“真实”呢?
空海东渡,惊涛骇浪,船上的母亲却浑然不觉,因为她眼中只有襁褓之中的婴儿,唯情是真,风雨飘摇反成了虚妄,不值一提;白居易情寄前朝,说自己“多少次午夜梦回,幻想自己活在玄宗的时代”,《长恨歌》便是写来咏叹杨玉环和玄宗坚贞的爱情,那句“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被多少人咏诵赞叹,但到头来一切却只是白居易一厢情愿的妄想,难道他心中一切澎湃歌颂的情愫只是自欺欺人的笑话吗?
故事的最后,白居易没有再改动《长恨歌》,表面说是转而歌颂白龙与杨玉环的感情,内里却是他接受了自己情感的真实,无论真相如何,他在“想象”(幻术)的故事中投注的无比真情确是如假包换。
陈凯歌不遗余力地展示“极乐之宴”,但有趣的是,极乐之宴其实是一场幻术之宴,用一场美轮美奂的幻觉去展示玄宗盛世的昌荣鼎盛,是虚像,是想象,一如白居易写《长恨歌》,在假想中表达对逝去年代的憧憬与深情,谁又能臧否那份感情的真实呢?
极乐是佛语,但在故事里极乐却意味着在幻象中去寻觅真实,去芜存菁。
极乐之宴中李白写《清平调》,写杨玉环是假,谁也不知道李白写“云想衣裳花想容”时到底想到的是谁,但他写诗时却情深泪流,分外动人,谁也无法置喙他的真心。
尔后李白向杨玉环坦诚他写的并非她,杨玉环明明也知道,却对李白说“大唐有你,才是真的了不起”,何解?
其实杨玉环才是整个《妖猫传》故事中最懂得“幻术里也有真相”道理的人。
她洞察真伪,最读得懂隐匿在假象下情感的真实与可贵。
她看透了李白的情真,写的是谁又有什么紧要?
一如她看白龙,她体会到的是白龙的真挚纯粹;她仅仅读阿部仲麻吕的一个眼神,就深谙了他情感的真实,连只言片语也不必再说;纵然如唐玄宗,她早就看穿了他的自私虚伪和怯懦,了然他的“幻术”,却仍然明白他对她的一点情真,就如她最后还是把身上的香囊给予了玄宗,玄宗确也一直保留着香囊。
杨玉环的智慧在于她不但对“真”具备着超凡的敏锐,同时也明白真中有伪,真相中也有幻象(谎言、欺骗),她既入世又出世,但始终保持着对“真”的敬畏和珍视。
而与之不同,白龙这个人物却是对“真”保持着执念,是理想主义般的纯粹,无法容忍一切谎言。
极乐之宴中,丹龙说白龙是黄鹤捡来的,能理解为是顾及白龙的自尊而说出的善意谎言,但白龙却绝对无法忍受任何伪饰的谎话,他向杨玉环坦诚自己是被亲生父亲卖给了黄鹤;众人设计用“尸解大法”的谎言(幻象)活埋杨玉环,白龙挺身而出,完全不顾一切权威的施压和喝止。
他苦苦守护杨玉环,不惜为其复仇,看起来当然是对于杨玉环深切的爱,但又何尝不是在为他的“求真”殉道。
戏的高潮处,丹龙和空海要劝白龙放下对杨玉环的执念,白龙说自己不属于自己那具身体很久了,空海却告诉他:“她(杨玉环)也不是那个身体很久了。
”身体本来是实相,是真实的,但人死后反成了虚相,真假本来就是相生相存。
白龙的“我执”是对“真”的锱铢必较,其实假中本来就有真,就像最后他幻化成白鹤,白鹤本是幻象,但谁也无法否认,白鹤其实才代表了白龙的真身。
故事的结尾有个有趣的设计,青龙寺的惠果大师原来就是那个说出“幻术里也有真相”的丹龙,空海苦苦索求的无上密法原来是学会如何看待真伪的哲学。
这关乎如何放下对“真”的我执,关乎相信在假象(幻世)中必有真相,并继续保持对“真”不懈的探求;白居易亦然。
说到空海和白居易,也无法不提及一下《妖猫传》在剧作上的问题。
故事的主角是空海和白居易,但却没有花足够的笔墨去描绘两人(困境、关系的变化),对二人的塑造都未够完整,包括整个事件、真相对两人的真正冲击,也缺失了两人在情感上的高潮,其实整部戏应该是关乎他们对“真伪”的叩问,是他们成长的过程,但现在只是单纯把他们做成了串场式带出线索的人物,可惜;反而把白龙(黑猫)当成了戏中真正的第一主角。
但白龙在戏几乎中段才出场,无法造成像主角般足够的共情,他对杨玉环的感情也缺乏足够的说服力,结尾以他的情感悲剧制造戏剧上的高潮,显然缺失了主次,无法令人满足。
纵然有着诸多纰漏,但我仍觉得《妖猫传》是陈凯歌近几年最出色的一部电影,皆因我在故事中感受到了他的真切之心。
其实电影本就是幻象,以假弄真,拍的人投入了真情,看的人也如镜自照各取所需,若在黑幕的幻象中能偶尔映照出观者的真心,也不失为造化一件。
这何尝不是电影的真相呢。
众所周知,陈凯歌是一位有文化的导演。
他有品位,能拍出黄土高原上的炽热奔放,也能拍出民国梨园里的秾艳和哀婉,他有思考,从八十年代的伤痕和反思,到九十年代回归文化传统,再到对中国历史的深刻反省,一直走在中国电影界的前沿。
他有节操,袁四爷被镇压前依然踱着方步,嫪毐临死依旧绝不低头,更不要说在时代巨轮下被压得粉身碎骨依旧九死无悔的那些芳魂们。
这些深度和格调,不要说跟他同时代的导演,就算以独立相标榜的那些地下导演都很难企及。
同样众所周知的是,陈凯歌也是一个任性的导演。
有时过于坚持自己的判断,罔顾市场和常识,面对媒体时也时常不够冷静,这些毛病在网络时代往往被放大成为笑话。
平心而论,我喜欢他电影里丰富的人性、浓烈的情感和苍茫厚重的历史感,但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和装腔作势。
我认为他最好的那些电影,都是“阴阳平衡”的产物。
《霸王别姬》讲了一个阴气十足的旦角,但对艺术的热忱和对感情的认真却又是阳气满格,看了不由人不感动。
《刺秦》里面上至秦王下至狱卒,常迸发出莫名其妙的阴柔怪诞,但整个片子有坚定的人观和史观托着,这些阴气反而成了巧妙的点缀。
而至于《道士下山》,从原著到电影都是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叫人不忍猝睹。
而幸运的是,《妖猫传》虽然是玄怪题材,却可能是他近十年的作品里“阴阳”最为协调的一部,整部电影散发出一种强大气场的同时,不失细腻的质感。
看过日本电影《阴阳师》的人大概对原著作者梦枕貘的名字不陌生,这个以传说中的食梦兽为名的日本奇幻文学大师,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便是《妖猫传》的原著《沙门空海》,讲述的是传奇人物空海和尚在长安城降妖伏魔的故事。
影片设定的另一位男主角,则是时任左拾遗的大诗人白居易。
两人一动一静、一刚一柔的配合,颇有大唐版《阴阳师》的既视感。
有趣的是,影片对历史人物又别有一番诠释。
空海被设定成大师门下弟子,冒名顶替的小和尚,而白居易也并非我们印象里那个眉头深锁、忧国忧民的大诗人,而是名声未著的文学青年。
披上袈裟,染谷将太脸上似笑非笑的“蠢萌”,居然给人一种老谋深算感,而黄轩的爽朗阳光,时不时可以被解读为“犯二”。
本来都该“端着”的两位名人,银幕上却是一对活宝,相当讨喜。
影片的美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显然,陈凯歌充分汲取了《无极》的教训,在他时隔多年的第二部玄幻作品中一扫廉价而浮夸的人、物造型,在历史考证的基础上最大限度还原了中唐的风貌,甚至不惜为此花六年时间在襄阳搭建了一座“唐城”。
以大唐为背景的影片虽多,却很少有第二部电影拥有《妖猫传》中这样多的全景镜头,而在开阔和恢宏之外,观众的视角随着白居易和空海的脚步,在市集、码头、宫廷和街坊之间穿行,长安的繁华和魅力巨细靡遗地被一一呈现。
日本文学枯瘦、冷寂,连沟口健二的《杨贵妃》,都是一股不同于李翰祥版的清雅幽深,陈凯歌却一扫这份枯冷,代之以圆满繁华,难怪日本小和尚要欢喜赞叹“这才是大唐风流啊!
”不夸张地说,长安城才是这部电影的真正主角。
因为涉及妖怪和幻术,《妖猫传》中运用了大量电脑动画,特别是在浓墨重彩的“极乐之宴”段落,教人眼花缭乱。
陈凯歌不是徐克,他营造奇观场面的用意不在于渲染动作对抗,而在于讴歌艺术与美人。
我最喜欢的两段奇观,反而是没怎么用电脑特效的。
一是空海与胡姬玉莲在酒楼对舞,二是唐玄宗散发击鼓迎接安禄山。
有趣的是,有种最新假说认为,安禄山可能是粟特人,而且还是祆教首领。
看影片中他赤膊狂舞的镜头,倒确实有几分“出神”的癫狂。
影片前半部分节奏很快,话赶话,密不透风,场景切换频繁。
到后半部分,剧情的张力出来了,情绪渐渐紧迫的同时,节奏也放慢了下来。
历史上,马嵬驿之变本来已经是惨剧,影片还嫌不够,又加上了一重《连城诀》里凌小姐式的悲剧。
我觉得只有到了这儿,真正的陈凯歌才出来了。
他从来就不是前半段里那两个二货,那只是他接引普通观众的一叶扁舟。
艺术和理想在阴谋和权力面前幻灭、涅槃,却总有任性的殉道者来唤醒我们的希望,这才是他一贯关心的主题。
从这个意义上说,《妖猫传》不是武侠片却胜似武侠片,那是张彻式的士人意气,“活得像条狗不如死得有价值”。
陈凯歌喜欢拍父子关系,在《妖猫传》里,他终于释然了,但对艺术理想的追求却从未止歇。
刘昊然的角色,正仿佛《梅兰芳》里的邱如白。
他自己承认,那是他在片中的化身。
唐代是中国历史上颇为特殊的一个时代。
所谓特殊,并不单是指它那宏伟的都城长安,也不单是指大运河连接起来的千里繁华,甚至也不仅仅是它留给后人的脍炙人口的华章。
按照“唐宋转型说”,唐代的结束标志着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大转折,一方面,门阀世家的势力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政府真正向所有人开放,平民终于成为了历史的主人,另一方面,它也标志了中国人兼容并包的雄心和自信自此由盛转衰,此后异族轮番入主中原激起的羞耻感和封闭心态,至今仍在影响着我们的民族心理。
而很多学者认为,这一转变从中唐就已经开始。
《妖猫传》发生的德宗和顺宗两朝之间,多少影响后世的大变化,正在悄悄发生。
影片结尾,当空海推开青龙寺的山门,见到丹龙的那一霎那,或许没人想到,真正将大唐的“无上密”延续下来的,却是这个来自蛮夷之邦的小和尚。
而那个自信进取的时代,亦将随着杨贵妃的红颜凋零不再。
所谓传奇,便是如此吧。
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凯歌在公众面前似乎不太懂得如何展露自己。
在公开场合,他很愿意表现出和善的一面,不时引用一下古文,也会夹杂着个别英文词汇。
对于新名词和新事物,他也不会拒绝,但他不喜欢轻佻。
当有人对自己的作品进行批评、甚至恶搞时,他则像是被触犯到了底线,带着某种文人式的荣誉感,执意做出与对方掰扯到底的姿态。
“而在观众那里,这位第五代导演代表人物的面目更是呈现出完全两极的状态。
一方面,他的早期作品《黄土地》被认为是80年代中国电影的发轫之作,由他执导的《霸王别姬》更是常年霸占国产电影排行榜的榜首位置,陈凯歌本人也似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电影皇帝。
但另一方面,他近年诸多作品的口碑却总是扑街,《无极》和《道士下山》等作品更是招致了网友的众多恶评,他也一度被很多人戏谑地称为新一任的烂片之王。
就这样,那个公众面前的陈凯歌在电影生涯的前十年迅速达到了声名的顶峰,却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逐渐走下神坛。
以至于后来,每当陈凯歌有新片上映的时候,一些人声称已经对他不再抱有任何信心,可还是有大量观众不肯死心。
要知道,这个人可是拍过《霸王别姬》的陈凯歌。
这一次,因为新电影《妖猫传》的上映,陈凯歌再一次出现在聚光灯前,这部奇幻悬疑电影改编自日本当代作家梦枕貘的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八年前,陈凯歌无意间读到了这部作品。
他被里面那种奇幻的想象力吸引了,决定将这部日本作家的小说改编成一个全新的中国故事。
电影的线索由唐代诗人白居易和日本留学僧空海牵引,一路追溯,前后跨度长达三十年,最终通过对马嵬驿兵变等历史事件的重新解读,引出了一个富有想象力的悲怆故事。
“对我们来说,唐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健康的一个时代,文化昌盛,天真浪漫,而且非常包容。
”陈凯歌说,“这个电影从设计上讲有很多幻想的、甚至是狂想的美,我觉得需要通过几个重要因素的组合才可能出现这样的视觉上的状态。
”这又是一个富有探索精神的故事。
陈凯歌骨子里有那种浪漫主义的诗人情结,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他在后来这些年里,一直对类似的题材念念不忘。
尽管十二年前,他的第一部奇幻题材的影片《无极》遭遇了如潮的恶评,这一次,他还是不肯轻易改变自己的选择,甚至变本加厉,固执地想要借助商业和娱乐的外壳,描绘出一个爱与美的虚构世界,借此呈现他的抒情理想,并突围到一个更加宽阔的精神地带。
“熟悉我的观众会知道,我不仅仅满足于情节和叙事,而是以其为钥匙和线索,最后是为了涉及到精神诉求,像一艘船驶入一片更加开阔的水域。
”不过,用编剧芦苇的话说,则正好反了过来,“陈凯歌是个非常有诗意的人,但作为导演,同样不太会讲故事”。
芦苇是电影《霸王别姬》的编剧。
他在接受改编邀请的时候,唯一的要求是不让陈凯歌参与到剧本的创作中来。
他欣赏陈凯歌身上的那种慷慨意气,但也明白后者在叙事方面的明显短板。
陈凯歌为这部电影注入了某种气魄,而且因为自身经历过文革,拍摄电影也是出于有话要说的表达冲动。
而芦苇凭借对曲艺生活的喜好,以及对于叙事技艺的熟稔,借用人物关系、台词道具和类型冲突,穿针引线,让人物命运与时代背景勾连在一起,将原本的一个言情小说改造成了具有悲剧意义的史诗电影。
1997年,陈凯歌开始拍摄《荆轲刺秦王》。
芦苇看完剧本,忧心忡忡,主动联系了陈凯歌。
他问陈凯歌,用商业片的投资去拍一部实验性的无类型电影,主题和情节混乱庞杂,心里是否踏实。
自信的陈凯歌回了一句,踏实得很。
当时,芦苇面对陈凯歌,脑子里冒出了一句湖南人常用的感叹,唤不回来的。
本来,芦苇其实觉得《霸王别姬》这部电影还存在着一些缺陷,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开个讨论会,聊聊它的成功和不足。
陈凯歌说没问题,可是最后也没有了下文。
芦苇依然记得,拍摄《霸王别姬》的时候,陈凯歌是很讲求“民主”的。
一个广为人知的段子是,陈凯歌起初想让《末代皇帝》的主演尊龙扮演程蝶衣,但芦苇等人不同意,坚持要用张国荣。
于是五个主创投票决定,最后的结果是4:1,陈凯歌只好同意大家的决定。
然而,当《霸王别姬》让陈凯歌的声名达到顶峰之后,这样互相角力的场景却再也见不到了,陈凯歌成为了唯一的决策者。
芦苇想跟陈凯歌掏心窝子聊一聊,可是后来连陈凯歌的面都很难见到。
2005年,《无极》上映。
据说这部耗资两亿的商业大片倾注了陈凯歌极大的心血与精力,也是他决意转型之后的一次正名之战。
在这部电影中,陈凯歌架空了历史,仍然背离类型叙事,试图借助这个外表华丽的故事表达对爱与美的理解。
在影片中,满神曾预言道,马蹄谷战役将是大将军光明最后的一次胜利。
这与陈凯歌当时的境遇曾经很像。
《风月》和《荆轲刺秦王》在票房和口碑上都遭遇了失败,在好莱坞的短暂生涯也很快宣告终止。
此后,同为“第五代”代表人物的张艺谋耗费巨资,拍摄了《英雄》和《十面埋伏》,取得了票房成功,也开启了中国电影的“大片”时代。
陈凯歌决定顺应潮流,却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风格化表达。
电影上映后,三十出头的音乐制作人胡戈被《无极》的预告片吸引,走进了影院。
他原本对陈凯歌并不熟悉,平时喜欢的是好莱坞商业大片,看完《无极》后,却直呼上当。
“他这个电影的问题就是逻辑和人物动机不成立,而且有很多违背常理的地方,可以说是瞎编乱造。
”作家李陀仍然记得陈凯歌年轻时拍摄《黄土地》时的情形。
那还是1984年春天,他住在西安电影制片厂的招待所里写剧本,正好《黄土地》的摄制组也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
李陀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口,过往的脚步声一般都是慢吞吞的。
但每当陈凯歌带着摄制组准备出发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变得急促,伴随着敲门声、笑声和嬉闹声。
几天之后,摄制组要出发去拍摄外景,送行的时候,李陀第一次见到摄制组的全部成员。
他大吃一惊,竟然是一群孩子模样的年轻人,很多都只有二十多岁,穿着牛仔裤,头上戴着遮阳帽,登上了满载着拍摄器材的大客车。
导演陈凯歌和摄影张艺谋也才三十出头,他们后来成为了“第五代”的代表人物,并在新世纪伊始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转型之路。
到了1987年,陈凯歌回到了云南西双版纳,在这片他曾经作为下乡青年待过七年之久的地方,拍摄知青题材的《孩子王》。
据主演谢园回忆,拍摄过程中,摄像设备一度出现问题,资金严重断链,剧务和厨师拒绝工作,还有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作鸟兽散。
陈凯歌一头乱发,站在山腰上,胡子很倔地朝前撅着。
随后,他大病了一场,很快便又投入到工作中,找谢园一起说戏。
样片从西安送回来的时候,陈凯歌发现洗印效果极差,便直接说道,“通知厂里,以后的样片不再送西安而直杀北京洗印,我只对艺术负责,经济随谁去管。
”凭借着一股子的少年生气,心无旁骛的陈凯歌从不局限于特定的历史事实,而是执迷于用影像讲述某种大开大合的东西。
这种“猛士”与“狂生”的莽撞劲儿在那个特定的阶段曾经成就了陈凯歌,却也给他的电影创作留下了一些“隐患”。
他有“关公舞大刀”的气力,但并不肯在武器的锻造方面下狠功夫。
有时候,影像叙事几乎到了无法承载他那种表达冲动的地步。
这在后来的《无极》里表现得很明显,但在《孩子王》等早期作品中就已经可以看出端倪。
《孩子王》曾在法国的戛纳电影节上得到过有些戏谑意味的“金闹钟奖”,理由是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后来《霸王别姬》的投资人徐枫在看完陈凯歌拍摄于1991年的作品《边走边唱》时,也同样不太明白这部电影想表达什么。
编剧芦苇后来意识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第五代导演最优秀的作品大多是在血气方刚、没有知名度和圈内地位的时候创造出来的。
当他们有了一切条件,却已经无话可说了,被市场牵着鼻子走。
“他们有了地位、年事已高,也丧失了当初的很多追求和能力。
”芦苇和陈凯歌一个重要的分歧便是对类型的理解。
从小便在类型叙事的革命电影影响下长大,让陈凯歌得以成名的便是他对于传统叙事方式的反叛。
对于《霸王别姬》,他也认为并不是一次类型叙事的胜利。
而在后来的一次访谈中,他更是将“样板戏”这样的革命类型叙事与好莱坞商业类型电影进行了类比,对这两种看似相差很大的事物都选择了有意的拒绝和远离。
但芦苇不同意他的观点。
尽管《霸王别姬》不是类型电影,但很多戏剧冲突都是有类型叙事的参照的,包括它的戏中戏结构。
相比于类型,芦苇用的更多的描述是“戏根儿”,是戏剧逻辑与生活逻辑的同构。
在他们那个时代,类型是不被重视的,换句话说,是误打误撞。
上天给了陈凯歌很多才华,但并不包括如何讲故事。
2015年,《道士下山》上映。
制作团队近千人,电影拍摄了大半年,还与好莱坞技术团队合作,试图实现工业水准。
陈凯歌依然像以前那样,带着浪漫诗情,将多余的话写进了创作里。
“我想拍一部关于人的,荡气回肠的电影,让人觉得人活一世要活得体面才值得,就像蝉把壳皮蜕在尘埃里,飞走了去看天地的大。
”这样的描述不仅让人想起他在三十年前创作《孩子王》时曾说过的一些理念。
他明明做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尽管辛苦并不与质量挂钩,最后的结果让人大失所望,老朋友芦苇更是直言很烂。
在陈凯歌的内心,依然有一个理想的世界。
他在新电影中为自己重建了一个理想中的大唐,带着诗人般的浪漫与狂想。
他希望那个奇妙的幻境可以让观众在享受视觉奇观的同时走进他的抒情王国。
和以前一样,陈凯歌仍旧在这部外表华美的电影中塑造了一个理想的人物,这几乎成为了他以往作品的标配。
无论是《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无极》里的昆仑,还是《赵氏孤儿》里的程婴、《道士下山》里的何安下,以及《妖猫传》里的白龙,那个理想中的自己一直存在,即使时空变换,童心依然不变。
本文节选自中国新闻周刊,作者刘远航
白居易温柔的笔里,含着真挚的泪。
1.潜藏在《长恨歌》里的秘密。
讲《妖猫传》之前,先插播一小段语文课。
讲讲白居易的《长恨歌》。
白居易的《长恨歌》本身可以分三部分。
(也有人说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安史之乱前后延时间轴实写,杨贵妃如何获宠“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她与唐玄宗的生活如何奢华“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唐玄宗如何专宠于她而不务政事“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安史之乱爆发玄宗带着她出逃“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最后军队逼死杨贵妃“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第二部分是失去了杨贵妃的唐玄宗的悲痛。
在逃亡地四川他想杨贵妃,“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战乱结束后,他来到杨贵妃死亡地马嵬坡,想要找回杨贵妃的尸骨,可是居然空无一物。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回到了长安的唐玄宗,面对着物是人非,感受到彻骨的寂寞与思念,从天黑难眠到天亮“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然后他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杨贵妃死去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和他梦中相见?
第三部分是全诗的高潮,也是技法上最了不得的部分,白居易运用了超现实的写法(唐朝就这么厉害),让杨贵妃再度登场。
他幻想了玄宗找到道士帮自己寻找杨贵妃的灵魂。
最后在蓬莱仙山找到了已经成为太真仙子的杨贵妃,面对玄宗派来的使者,她梨花带雨,把信物送给使者,并留下了最出名的爱情誓言“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整首《长恨歌》气势恢宏,既壮丽,又缠绵,金句遍地。
但随着年岁渐长,我慢慢发现《长恨歌》并没有最早以为的那么完美。
它里面有一个最重要的逻辑bug:杨贵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玄宗在贵妃之死里扮演什么角色?
原诗里只有一句话:“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非常潦草地掠过了死因,贵妃之死是六军不发的牺牲品。
我最早以为这只是白居易避讳谈及前朝秘事。
但后来越发琢磨,不止如此。
贵妃之死经不起推敲,他根本不敢,也不能写贵妃之死。
杨贵妃的死因只要稍一着墨,就会成为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把整篇长恨歌的故事全部推翻。
杨贵妃只能有三种死法:被赐死,被默许自尽,被乱军谋杀。
被乱军谋杀是不可能的。
如果乱军可以直接谋杀杨贵妃,那说明皇权已经坍塌,他们也可以谋杀唐玄宗。
但既然“六军不发”只是一种逼迫,说明最后的秩序还存在。
且事后没有人因为贵妃的死而被惩罚,说明她不是死于乱军。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被唐玄宗赐死,以及被唐玄宗默许自尽。
可无论是两种中的任何一种,都是唐玄宗逼死了自己的此生挚爱,那他还有何脸面在《长恨歌》的第二部分里怀念杨贵妃?
还“圣主朝朝暮暮情”?
一旦读者深思杨贵妃的死因,原诗第二部分里深情款款的唐玄宗,就会立刻变的自私,自恋,寡恩,薄情,自我感动。
甚至他的情真意切看起来简直令人作呕了。
而杨贵妃对唐玄宗逼迫或者默许了自己的死亡,又会怎么看?
简直可以想象她那一刻的绝望,寒冷,心死。
杨贵妃又如何会在《长恨歌》的第三部分里,面对唐玄宗的使者“含情凝涕谢君王”?
如何“梨花一枝春带雨”?
如何“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就算了。
杨贵妃绝不可能在下辈子里继续怀念。
所以说,贵妃之死,与《长恨歌》下半部分里白居易所描述的深情,是两个互斥的情节。
白居易在长恨歌里对贵妃之死的轻描淡写,尽量掩饰了这种情节矛盾。
那就又有一个地方说不通,白居易既然深知这个矛盾并且在掩饰,那他又为什么既没有选择罢笔,也没有选择讲述真相,而是把《长恨歌》写成歌颂爱情的绝唱?
2.大唐白居易在《妖猫传》里涌动的灵魂我是带着对《长恨歌》里bug的疑问坐在电影院里的。
电影的前半部分气势如虹,情节紧凑,环环相扣。
用查案和悬疑把胃口完全吊起来了。
杨贵妃出场之后。
绚丽的视觉效果把大唐盛世渲染到极点。
虽然有一些超自然的部分,但是用阿倍仲麻吕的回忆滤镜和影片的幻术设定,都还是圆的过去。
最后三十分钟,情节崩了。
古怪之处很多,这个稍后再谈。
但最最让我感动的部分是,我终于能够体会到白居易在创作《长恨歌》时候的感情。
《猫妖传》把《长恨歌》曾经给我的感动,在大银幕上乘以二,还给了我。
首先,电影终于合情合理地拆穿了唐玄宗的真面目。
《长恨歌》里,玄宗对杨贵妃之死的反应是:“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把这一幕想象成画面,多么像演给别人看的!
假假假!
贵妃之死又不是一秒内发生的事情,哪来的掩面救不得?
玄宗掩面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是悲伤?
是如释重负?
嘴角可有一缕笑意?
《妖猫传》把这段真实的唐玄宗都演出来了。
贵妃的死,就是唐玄宗本人安排,甚至是欺骗的。
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皇权的威严不要进一步流失,既要让自己显得没那么薄情寡恩,又要维持着天子形象,不能是一个被乱军逼迫之人。
也难怪这时的叙述者,用一种嘲笑的口吻说:“他才是真正的幻术大师。
”对杨贵妃这里的还原也是可圈可点。
张榕容饰演的混血杨贵妃,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已经看透了一切。
她知道这是骗她赴死的手法。
她面对这个解决方案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就是已经对这一屋子的男人彻底失望。
她没有做任何的告别,没有对玄宗含情凝涕,梨花带雨,只是嘴角挂了一抹嘲讽的笑,喝完酒,没有说一句话,决绝地上楼赴死。
心死之人,大致如此。
这时她的反应,无愧于她贵妃的身份,她是一个真正的高贵之人。
影片的高潮,就是杨贵妃的死因真相大白的一刻。
幻灭感疯狂扑来。
什么大唐盛世,什么极乐之乐?
所有的深情,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但电影的好处在于,它里面暗含了一种真真假假的哲学。
从电影的一开始,空海就是一个看破幻术的大师,而他查案的经过,也像极了一个求真的过程。
到杨贵妃之死揭秘,原来唐玄宗与杨贵妃是爱情绝唱是假的。
真相大白,影片所有求真的过程落幕。
然后,它又在“真”上,铺上一层“假”。
就是白鹤少年的故事。
整个故事里,爱过杨玉环的男人一共有四个(不算安禄山)。
导演这里很明显地把他们分成了两组,唐玄宗和阿倍仲麻吕中年组(这两个演员选的很像,都是高个长脸,巧合?
),他们好像是爱杨玉环的,可是在自己的性命面前,他们要么牺牲玉环的生命,要么保持沉默,任其发生。
白龙和白居易是少年组(名字里都有白字,巧合?
)他们选择不顾一切去拯救贵妃,甚至在贵妃死后,献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去守护贵妃的身体。
然而这一段的构想很好,执行力不足,主要是铺垫不够,显得白龙的付出不够有说服力。
但白鹤少年的故事,好像突然在刚揭晓的残忍的真的基础上,建立了新的温情。
而白鹤少年,就呼应了白居易创作《长恨歌》时的灵魂。
一个很重要的暗示是幻象中的李白和白居易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文关系。
在电影里,李白在写《清平调》之前,没见过贵妃,所以他写的不是真的杨贵妃,而是高力士所说想象中世上最美的女人。
白居易在写《长恨歌》初稿的时候,也没见过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真相,所以他写的也不是真的唐玄宗与杨贵妃,而是他想象中世上最美的爱情。
更有甚者,我觉得白龙就是白居易本人的化身。
白龙以一人之力,拯救和守护了杨贵妃的身体。
历史上的白居易,则以一人之力,凭借壮美华丽的《长恨歌》改写和守护了杨贵妃的历史评价。
杨贵妃作为终结中国历史上伟大盛世的间接因素,身上带着非常多符合迂腐夫子们,关于红颜祸水的定义,但是历史的评价对杨贵妃却是格外温柔。
她本来可能像褒姒妲己一样,被钉在耻辱柱上,可是我能读到的关于杨贵妃最刻薄的评价,也就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我觉得就是因为她死后没多久,白居易就用《长恨歌》把杨贵妃塑造成了爱情与美丽的化身。
长恨歌绵延不绝的巨大影响力,使得后世每一个人在评价杨贵妃的时候,都不忍去伤害长恨歌里那个至纯至美的佳人。
我很难想象,杨贵妃刚死的那段时间里,大众会把玄宗对一个人妃子的宠爱,放到如此精神世界的高度。
可是自从长恨歌以后,所有关于玄宗与杨贵妃的文艺描写,全都无法回避“爱情”二字。
走出电影院,我又想起了《长恨歌》里我最喜欢的句子:“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真实的唐玄宗可能薄情寡恩,虚伪自恋,盛唐时代的这首爱情悲歌可能是假的。
但是啊,白居易温柔的笔里,含着真挚的泪。
白居易写在《长恨歌》里的深情,是真的。
————本文原载于我的公众号肖恩恩恩恩肖的瓜子社(Sean_lalala),欢迎关注 (以下补充与电影无关,与长恨歌有关) 回答一下评论里问询度最高的问题:1,为什么杨贵妃的死不能是为了国家大义主动自尽?
贵妃的死和国家大义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那就是一次唐朝非常普遍的宫廷政变,目的是扫清皇帝身边的所有杨家势力。
(很多人说这是当时政治上被孤立的太子策划的)这种宫廷政变,本质上和当年李隆基先后除掉政敌,自己的叔母韦皇后和姑妈太平公主一样。
单纯的斗争,没有任何高尚之处可言。
杨贵妃本人,并不是马嵬驿事变的真正目标。
马嵬驿事变是要干掉真正在政治上有影响力的杨国忠。
但是杨国忠被杀,杨贵妃和她的姐姐即使无辜,也不能再留在皇帝身边了。
她们是被杨国忠之死牵连斩草除根的。
(否则这些枕头风得多厉害杨贵妃的死有什么大义吗?
没有。
安史之乱的原因是均田制被破坏,土地兼并严重,产生了大量荒民,以及藩镇势力膨胀,节度使权力过大,还有高层政治势力斗争恶化。
杨贵妃在这里面,并没起什么作用。
至于说到杨贵妃有没有必要因为杨国忠而负一定责任,我觉得也是没有。
杨国忠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贤臣,但如果说他造成了安史之乱,他坏的还远远不够。
杨国忠752年十一月才当上宰相,安史之乱755年爆发。
杨国忠得多大的本事,能用了三年不到的执政时间,就把盛唐败完?
反而是杨国忠之前的宰相李林甫,把持朝政十九年,酝酿了社会矛盾,还由他诞生了两个著名贬义词“野无遗贤”和“口蜜腹剑”。
幸而他死在安史之乱之前,杨国忠更像一个背锅侠。
所以杨贵妃既没有造成安史之乱,无需以死谢罪。
她的死也不会终结安史之乱。
她的死又何来大义?
她只是一次宫廷政变的牺牲品。
而玄宗没有选择保护她。
2,为什么唐玄宗不能一边深爱着的杨贵妃,但依然处死了她,并在长恨歌的第二部分里表达思念?
这两者为什么矛盾?
《长恨歌》的“恨”(遗憾),到底在哪里?
历史的真相无从探知,历史上唐玄宗当然可以一边深爱杨贵妃,一边处死了她,并在事后深深思念。
但是,这与长恨歌的艺术追求是矛盾的。
《长恨歌》里的唐玄宗是不能这么做的。
不论历史中的玄宗如何,如果白居易写在长恨歌里的唐玄宗,是一个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和生命,主动放弃了杨贵妃生命的人,那他就是一个在权力与爱情的二选一中,选择了权力的人(历史上玄宗很可能就是这样)但这么处理就相当于明写了他是一个把爱情放在第二位的人,他都已经在那一刻放弃爱情了。
他的爱情又有什么好歌颂的?
我们为什么要感动和赞美于他的爱情?
他与送昭君出塞的汉元帝有什么区别?
白居易为什么不去歌颂更纯洁,更至高无上的爱情,而去歌颂一个在自己的利益面前,牺牲了爱情的人?
这样的玄宗配在长恨歌第二段里被描述成情痴吗?
白居易不光在第一部分模糊了唐玄宗在贵妃之死里的责任,他在后续的部分里也是这么做的。
唐玄宗在安史之乱后,只有思念和孤寂,却没有表现一分一毫对贵妃的忏悔,自责和愧疚,仿佛杨贵妃是死于突发在马嵬坡的绝症。
所以,白居易的创作初衷就是,无论历史真相如何,至少在长恨歌里,杨贵妃的死没有玄宗的责任。
那么,白居易又为什么必须这么做?
白居易不仅模糊了贵妃之死,他还模糊了贵妃的出身。
世人都知道杨玉环曾是唐玄宗的儿媳,而《长恨歌》里的杨贵妃,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纯粹是他不敢写,为了避讳宫闱秘事么?
但他胆子又很大地全盘保留玄宗的荒淫描述。
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答案就很清晰了:为了描写心中大唐完美的爱情和完美的绝代佳人杨贵妃,白居易全盘保留了玄宗与杨贵妃政治上的污点,即二人生活奢靡,不务政事,但他全盘抹去了两个人在爱情上的不完美,即杨玉环曾嫁他人和唐玄宗曾亲手赐死她。
《长恨歌》“恨”在何处?
遗憾在何处?
也由此清晰了:并不是电影里的玄宗那种“我好爱你,我却为了自己的权力和生命不得不赐死你,事后我也好难过啊”(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虚伪!
要被黑猫挖眼的好不啦!
),而是两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拥有无限的资源和荣耀,他们遇到了爱情,只想一心一意用尽全力去抓住爱情,享受爱情,却反而因此荒废政事,导致浩劫,最后失去了爱情。
爱情啊,就像掌心的流沙。
明明在竭尽全力握住它,享受它,却反而因此失去得更快。
到最后,只剩下了空空的掌,冰冷的枕,难眠的夜,和苍白的发。
多么讽刺,多么荒唐,而又多么遗憾。
这才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本文原载于我的公众号肖恩恩恩恩肖的瓜子社(Sean_lalala),欢迎关注
1.陈凯歌也许是第五代里最具形而上情怀的导演——他的电影几乎都关于“至真”、“至善”与“至美”,它们的来临,它们的毁灭。
而刻画这种来临与毁灭,恰是陈凯歌的拿手好戏。
为此,《妖猫传》里的“至美”化身杨玉环死了许多次:死在千秋万代的史笔,死在口耳相传的野闻,死在白居易雪夜孤灯的奇想,死在李隆基机关算尽的筹谋。
对少年白龙,贵妃之死是恋事的葬送;对殉葬的黑猫,贵妃之死是人类的尊严扫地;而对倭国法师空海,未悟道时这“死”是石棺盖上的血痕狼藉,已悟道后这“死”是梦幻泡影的无上密。
就这样,陈凯歌设下了连环套,开启了他迭章复沓的七宝函。
杨玉环每死一次,死亡的弦就拉得更满,而它的命中,就将更有力量。
陈凯歌迷恋毁灭的过程,热衷于不眨眼地注视“概念”陨落的每一个瞬间。
是的,他勇气可嘉。
但,真·成年人从不如此。
就好像,古希腊时代曾有苏格拉底与他的追随者抽丝剥茧地穷究“何为善?
”“何为美?
”“何为勇敢?
”,而在近现代的哲学中,我们只是更为机变地,在经验层面上四处镶嵌这些美妙的概念,更或是,悬置它们,避而不谈。
事情是这样的:当问题非常本质的时候,人类出于对答案的惧避,会绕开它。
由此看来,陈凯歌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孩子孤独地逼迫自己注视某个黑暗的房间,天真而充满孤勇。
2.毋庸讳言,我们中国人对大唐是有偏爱的。
在大唐,人如桃花,舞作胡旋,马配金鞍,剑可切玉,酒有胭脂色,而那时的风,可以破空万里,直度玉门关。
在大唐,既见文质彬彬,又见蓬勃野气,何其潇洒,又且何其沉郁,何其曼妙,又且何其激扬。
那是我们整个民族的少年时代,万物始发的春天。
春心荡兮如波,春愁乱兮如雪,兼万情之悲欢,兹一感于芳节。
看吧,万事万物悲欢交集的无限可能都已然铺陈在这里。
一切都在彼此生发、遥相呼应。
一件事物激动着另一些事物,一个人激动着另一些人。
这样摇曳,这样缠绵,这样不可开交的春情动荡,因而帝王可以在三千佳丽中专宠他的妃子,因而少年可以在只言片语间爱上熟妇。
之后,坐拥天下者江山危殆,不惜性命者祭出了性命。
哎呀,老阿姨如我实在是喜欢少年白龙。
细想起来,他之所以奋身爱上,不过肇始于贵妃的一道眼波一番轻谈。
啧啧,燃点那么低,烧得又那么剧烈,也就是少年之爱方能如此罢。
在我极为有限的经验与观察里,此等毫不留力的爱情,除了少年时,长成后是再也不能够的了。
那是岁月的杀伐还没有来,命运的消磨也还没有来,因为不知道枷锁的存在,故尔尚能自由挥洒的黄金片刻。
须知,世事无常,浮生千变,中年之后也许油腻浑浊到自己都不忍相认也未可知。
如果有那个运气恰好在少年时遇到一个人,刹那间寒毛倒竖,魂胆俱起震动,就此堕落般地爱上她,销魂蚀骨地赔上余生,讲真,谁又能说白龙所选择的,不是更好的命运?
刘昊然演得也极好。
收着演,仅有的几处爆发也是点到为止,分寸精准,绝不放肆。
当他在极乐之宴上感知到了贵妃的“懂得”——他爱上她,恰是因为这份“懂得”——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那是一个少年人的恋情初次被激发的眼神,绵密如雪,清刚如竹,全无腥气,真是好。
马嵬兵变后,他倾三十年之光阴守护贵妃的尸体,甚至不惜自毁引走蛊虫,附魂于猫,就在那刻不容缓的一刹,他诀别了自己的肉身,神情如魔又如佛,当真称得上“深情在睫,孤意在眉”。
我孤陋寡闻已久,看完电影赶紧跑去搜了演员的履历,才二十岁,更令人咋舌。
但那样浑然天成的少年清气,恕我直言,三十岁的人真演不来。
其实《妖猫传》里的爱情是很糟糕的,几乎不能更糟糕了。
因为其中所有人物的付出,无一例外是单向度的:白龙、阿倍、白居易对贵妃,贵妃对玄宗,丹龙对白龙。
施爱者与被爱者之间互动成本极高,背后尽是无边无际的幽暗博弈,以及深不见底的禁忌。
一个人在漫长的时空中默默地为另一个人放弃生命、故土和信念,是爱情吧?
是的。
但也很像地狱——“他人即地狱”的那个地狱。
万幸的是,少年白龙的爱虽然很虐、很疯魔,但却成立了,它化腐朽为神奇,点亮了萦绕在电影中所有爱恋关系周遭的那种阴鸷的氛围。
我甚至可以武断地说,白龙是《妖猫传》的魂,如果他爱得哪怕是少了一点点、轻浮了一点点、偏颇了一点点,这个故事都会轰然坍塌。
3.《妖猫传》中的女性,皆如珠贝,自生光辉。
张雨绮是沉重的肉感。
仿佛她的肉体已然对她的艳丽投降,已经无从负担这份艳丽的重量。
于是乎艳光流泻而为情色、为欲念、为金沙、为魔魅,一切都是向下的、堕落的、无可救药的,直到死亡降临,终于,水银泻地一般,她突然轻盈了。
更为有趣的是,张的表演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黏腻,语气和姿态都是黏腻的,慵懒,淫逸,带出强烈但微妙的猫感。
无疑,张所饰演的春琴是杨玉环的镜像,就好比《红楼梦》中晴雯是黛玉的镜像,彼此互文,两相烛照,是对宿命一物似是而非的洞透。
还记得吗?
春琴在片中的初次亮相,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回眸。
那是风吹云动的片刻,美人媚眼如丝,色如春晓,且有潋滟水波的动荡。
回眸一笑百媚生,这是陈凯歌蓄意抛出的微妙线索。
故而,春琴的艳丽是必需的,她的死也是必需的——她的艳光正避无可避地指涉向杨玉环,她的死亡也将命定地成为杨玉环之死的复刻。
而杨玉环更是一个艳异的存在。
诚然,花萼相辉楼中一整场极乐之宴只为烘托贵妃那核爆般横扫千军的美,倾国倾城,美出一种空相。
但更为重要的是,她理解一切,然而爱一切;洞悉一切,然而宽宥一切。
这样的女性形象,几乎可以说填补了中国影史上一个空白——母神范型。
历史上的杨贵妃极善舞蹈,琵琶、击磬无一不精,演奏时多自创新声,梨园弟子皆不能及。
从本质上讲,她是一位艺术家,对世间万物洞察入微乃是她与生俱来的天分。
陈凯歌放大这一点,刻画这位权力旋涡中的女性,因懂得而生的慈悲,因慈悲而生的哀婉,因哀婉而至于形神俱灭,而至于万古寒彻。
她共鸣于白龙的身世飘零,对他说“寄人篱下,反倒让我对别人的好,一点一滴都想报答。
你也一样,对吧?
”她珍重阿倍仲麻吕的爱恋,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她也懂得李白的写作,“云想衣裳花想容”何尝是为一宴一人所作?
美人、佳酿、盛宴,统统只是触发文章的机关,而文章至情至性,流变万端,由契机触发,但绝不囿于那个契机。
所以她完全不以为忤,反而回头对李白说“大唐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正因此,她的死,方能被陈凯歌悲悼而成母神之死。
——马嵬坡的颓垣间,一梯上下,男人们谋划着她的死法,而她华服端坐,在听少年吹埙。
其时天心月圆,悲凉之雾,遍被华林。
当她听到玄宗的决定,眼皮轻轻一跳,但依然,顺忍极了地,将装有一缕青丝的香囊递给了他。
她成全了他的尊严,更成全了他作为一个帝王的极乐之乐——他要一个人就算是去死,也要带着对他的爱和期许。
那个对着贵妃尸体迅速拉起的俯拍镜头,华丽而沉痛。
千乘万骑过去,一个帝国倾颓,而曾以一颗慈心去体贴这个帝国的女性将独自面对她的地狱。
贵妃既薨,得年三十八岁。
生命不过如风吹尘,璀璨如贵妃,一样逃不掉。
《红楼梦》里有一段判词,深得此中况味,“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
到头来,谁把秋捱过?
”杨贵妃实则早已被架空、被蒸馏、被提纯为一个符号,用以指代大唐盛世繁丽无双,她本人对此应该是有所觉悟的。
故而即便是在极乐之时,她的神情中仍然另蓄一层悲意。
试问,一个凡人何以负担一个时代的重量?
惟以一死罢。
4.玄宗皇帝散发击鼓一段,完完全全是片中华彩。
酒池旁,安禄山律动着肥壮的身躯,兽一样,肉山一样,阴影般的存在。
他的欲念、杀机和不臣之心,都已成事实,不能更明确了。
一鼓一舞之间,帝王与权臣的对垒,惊心动魄。
一曲终了,二人眼中都已有了魔意。
盛宴快将散去,战乱的阴云已经迫得很近很近。
乐至其极翻为大悲。
极乐之宴原本就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幻术。
故事里,是唐玄宗呈现给世人;今时今日,是陈凯歌呈现给观众。
而我们,大唐盛世的追慕者们,统统中术了。
陈凯歌一向愿以电影传道。
因而《妖猫传》的主角既不是贵妃,也不是黑猫,而是诗魔白乐天和他的《长恨歌》。
它揭出白居易写作《长恨歌》的苦吟、追索、乃至“一字不改”的定见。
文章的光焰,何其盛大,甚至长过旧罪的阴影,长过悠悠众口的杀伐。
贵妃死亡的真相,是权术的操弄,是符号的陨落,却也是少年白龙一点真心的极致化。
此乃滔天幻术中的微渺真意,也是白居易手持风月宝鉴的反观正照,更是陈凯歌潜心苦修的白骨观。
徐冰有一个系列作品叫做《背后的故事》,与影片恰可互证,我很喜欢。
一幕之隔,正看是水墨画的传世之作,如《富春山居图》、如《烟江叠嶂图》、如《秋山仙逸图》,反观则是垃圾、塑料袋、扫帚和布条的堆叠。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应作如是观。
幻术当中也有真相。
找到真相,抱持它,信守它,如此,方得以像那位怀抱婴孩的母亲,因心中一点毫无动摇的定见,竟可泅过无边无涯的怒海。
人应如何自渡?
一只充满执念的黑猫,应如何将这三十年的色授魂与,一化而为鹤的超越与飞扬?
诗人白居易和法师空海,都以各自的途径参透了。
5.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2018-02-03
我的个人公号:逍遥兽
这个故事并不简单,它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就隐藏在片子中,等待有心人的发现。
大家一定记得,白居易和空海刚组队时,曾经看过一场幻术表演:瓜翁用幻术变出西瓜,白居易以为是真的,空海知道是假的,瓜翁知道空海没有中术,送他西瓜,途中,西瓜变成鱼头,白居易准备扔掉时,鱼头却又变成半块烂瓜。
这个情节到底想说什么呢?
先按下不表。
接着,白居易和空海就去查陈云樵家的妖猫案了。
在陈家的故事中,妖猫一共附了三个人的身:丽香、陈云樵、春琴、。
我们来看看三次附身都干了什么。
附身丽香:送蛊毒酒给陈云樵喝,且看到玉莲喝了也不阻止。
附身陈云樵:勒死春琴。
附身春琴:说出“我的命和她一样”“别埋我,地下冷”等话。
最后,陈家的故事结果是春琴死,陈云樵疯。
之后,空海十分疑惑地找到瓜翁。
瓜翁说了一句话:“幻术中也有真相。
”空海听了这句话茅塞顿开。
“幻术中也有真相。
”这句话正是解开《妖猫传》所有谜团的钥匙。
正如瓜翁所说,电影中出现的所有幻术中都有真相。
请让我一一道来。
一、什么是幻术?
(一)瓜翁的幻术回到开头瓜翁变瓜的故事:瓜翁用幻术变出西瓜,白居易以为是真的,空海知道是假的,瓜翁知道空海没有中术,送他西瓜,途中,西瓜变成鱼头,白居易准备扔掉时,鱼头却又变成半块烂瓜。
电影中说了,瓜翁并不能凭空变出瓜来,是本来有一只瓜。
在变瓜的幻术里,一只瓜是真相,其他的瓜是假的。
鱼头象征假象。
半快烂瓜则是真实的。
(这是瓜翁最初一只瓜的部分,因为别的围观人士买的也是最初那一只瓜的部分)白居易把幻术当成真相,错了。
空海对了吗?
他看到鱼头并不惊讶,说明他知道这是假的。
但他看到烂瓜却很惊讶,说“我也中了幻术”。
空海虽然比白居易的认识高一层级,但他把幻术看成全部是假的,也错了。
怎么认识幻术才是对的呢?
“幻术中也有真相。
”即幻术中有真有假。
(二)妖猫的幻术片中另一个使用幻术的人是妖猫。
它在陈家的故事中使用幻术附了三个人的身,这三次的幻术使用中,同样是“幻术中也有真相”。
附身丽香:送蛊毒酒给陈云樵喝,且看到玉莲喝了也不阻止。
真相:丽香因为陈云樵移情别恋,恨陈的移情,嫉玉莲的夺爱。
附身陈云樵:勒死春琴。
真相:陈云樵认为是春琴带来祸事,希望摆脱春琴从而摆脱祸事。
附身春琴:说出“我的命和她一样”“别埋我,地下冷”等话。
真相:春琴委屈绝望的心情。
三次幻术,行为都是假的,由妖猫控制的(就像陈云樵说的“不是我杀的”),但情绪都是真的。
(二)黄鹤的幻术即尸解大法:能闭气保存容颜不老是真,能存活是假。
(三)李隆基的幻术大家应该还记得,阿部在日记里曾说:“玄宗是最大的幻术师。
”玄宗什么时候成了幻术师了呢?
他的幻术就是爱情。
与白龙对杨玉环的真爱相比,玄宗的爱情确实是有真有假的幻术。
他对杨玉环的爱有真实的部分,但也充满了谎言,因为这会让位于懦弱与残忍。
由此可见,这部电影构造了一个充满幻术的世界,即真相与谎言交织的世界。
因此,《妖猫传》的核心主旨并不是大唐风流的展现、更不是讲述一个无聊的人人都爱杨贵妃的玛丽苏故事。
上面我们已经分析出,所谓幻术就是真相与谎言的交织。
其实,《妖猫传》真正想要探讨是真相与谎言的问题,以及如何对待真相与谎言交织的世界。
下面,我们来看看片子是如何探讨的。
二、什么是“无上密”?
先说结论:无上密说的是面对幻术的态度。
我们看看电影中的人物是如何对待幻术的。
(一)杨玉环我想先说杨玉环。
杨玉环在片中遇到了三个幻术:1、李白《清平调》是为她而作;2、玄宗对她的爱3、阿部的爱(不敢说出,没有真正救她)这三个幻术都是有真相有谎言。
但杨玉环知道其中的谎言部分以后,并没有崩溃愤恨:李白自己戳穿了谎言,杨玉环却由衷赞赏“大唐有你才是真的了不起”;阿部的爱止于眼神,但杨玉环说“我很满足”;玄宗的爱经不起危难的考验,杨玉环固然失望,却还是把表达爱意的香囊送给玄宗。
可见,杨玉环面对幻术的态度是:正视并接纳幻术中的谎言,珍惜和回应幻术中的真相。
总结一下就是:接纳谎言、拥抱真相。
这八个字就是空海孜孜以求的无上密。
杨玉环是《妖猫传》中最早参透“无上密”的人物。
(二)白居易和空海如果说,杨玉环面对幻术的境界是最高的,已参透“无上密”。
那么电影开头的白居易和空海,正好是第一层和第二层。
白居易:天真,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
比如幻术师变出来的西瓜。
比如史书上对李隆基杨玉环爱情的记载。
当知道那里有谎言之后他无法接受,说:“你不能说我的长恨歌是假的”。
这与杨玉环面对谎言的平静态度全然不同,境界的差别非常明显。
这也可以说是“看山是山”的境界。
空海:理性,有怀疑精神。
比如能看出瓜是幻术变出来的。
比如认为史书记载可能是假的。
但是在瓜翁提示他之前,他却不知道“幻术中也有真相”。
这是“看山不是山”的境界。
而杨玉环的境界,即“无上密”的境界是“看山还是山”。
到了片尾,空海说“通过杨玉环的生死参透了无上密”,白居易说“一字不改,诗是假的,可情是真的”。
白居易也参透了无上密。
也就是说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是由真相与谎言交织成的,我们要认识到这一点,不要否认现实。
同时,如何对待这样的世界呢?
接纳谎言,用力地拥抱真相。
也可以延伸为:明白这个世界有残酷、无情、虚假的部分,但我不因此厌世,而是将这一部分搁置,用力去珍惜这个世界一点一滴的美好,这样就能得到内心的平静。
这也解释了那个抱孩妇人的事情。
空海问她为什么平静。
她回答:“只要孩子睡着就好了。
”也就是说,即使这个世界有惊涛骇浪,但毕竟还有美好的部分,我把我的精力全都用来拥抱这美好、品味这美好,自然无暇去为惊涛骇浪而惊慌了。
(三)白龙是的,别忘了白龙。
白龙在电影开头的境界处于白居易与空海之间。
是那种刚刚得知自己被骗,因此,愤恨这个无情、残酷、虚伪的世界的状态。
在结尾,他说“我已经不在那个身体里很久了。
”空海说:“杨玉环不在那个身体里也很久了。
”这句话使白龙开悟,明白了身体是假的,但自己对杨玉环的爱是真的,他终于放下了执念,得到了解脱。
他也参透了“无上密”。
所以不再报复世间,而是所以留下两具躯壳,带着对杨玉环的爱飞向光明之地。
三、总结这部电影是一部披着幻术的皮探讨世间的真相与谎言、残酷与美好的电影。
“幻术”隐喻的是交织着谎言与真相、残酷与美好的现实世界。
“无上密”说的是在现实世界中寻求平静的秘诀:即接纳谎言、拥抱真相,接纳残酷、拥抱美好。
世界并不全然完美,但我们可以珍惜美好的那一部分。
白居易、空海、白龙、丹龙、杨玉环正是这个故事的五个真正的主角,写得是这五个人的故事。
即空海求无上密的故事、白居易写长恨歌的故事、白龙复仇的故事、丹龙为白龙解脱的故事,还有真实的杨玉环被发现的故事。
五个故事同时进行,电影在片尾对五个故事的结局都做了清晰交待:空海求得无上密;白居易定稿长恨歌;白龙放下仇恨;丹龙成功为白龙解脱,为当年的自己赎了罪;真实的杨玉环最终被发现,她不仅仅是盛唐的象征、美丽的躯壳,而是一个知道了谎言却仍然拥抱爱情的活生生的人,这样的杨玉环在《长恨歌》永远活着。
所以,《长恨歌》里的杨贵妃在“君王掩面救不得”之后,仍然“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诗中杨玉环对玄宗的害死自己的理解和原谅正是这正是电影中杨玉环死前送香囊给玄宗的心情。
电影中空海说“贵妃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就是指贵妃对玄宗的这种理解和原谅,贵妃对有瑕疵的爱情的珍惜。
而白居易、空海、白龙、丹龙就像是处于不同人生境界的我们。
电影就是想用这个亦真亦幻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虽然浅显但是有力量的道理:生活不是完美的,但是我们依然可以拥抱生活的美好。
==================================================================【备注】知乎靡菲m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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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4月3日有感:看到林高远参加男单了,理应如此。
只是混双,怎么还是不敢让他入场竞争?
是因为他和n久没配的搭档都能打败“国际大赛中国队唯一指定组合”吗?
还是因为他和另一个更n久没配的搭档能拿直通赛第一站冠军?
或是兼而有之?
4月1日有感:乒乓球队的不公平培养与选拔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先定好人,再给此人堆教练资源、比赛资源、配最好的双打搭档、为此人量身定制选拔条件,然后用自己掌握的媒体喉舌淡化其失败、高扬其胜利(连此人被禁赛都有乒乓球协会的媒体给此人出一篇吸取教训、未来可期的报道),同时宣扬其队内竞争者的失败,淡化其队内竞争者的胜利,制造出此人名正言顺的假象。
这就是小团体掌权的乒乓球协会和乒乓球队最近几年在做的事。
作为不是被“定好”的人,且由于恰好各个方面是被“定好”的人的“竞品”,林高远受到了足够多的来自小团体掌权的乒乓球协会和乒乓球队对他的打压。
他已经做得足够好。
在近期有直播的比赛中(很可惜看不到昨天的直通赛,不直播,不知道是在掩盖什么),我完全感受到他内心的力量,以及对自己的坚定和自信。
在一个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了小团体利益有意识地、或是因为没有独立思考能力无意识地贬低他能力的环境中,在教练资源完全与“被定好的人”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情况下,他如此持续地精进自己的技战术,就是自信的证明。
他反手拔剑一般精准犀利的动作简直就是他不屈的内心的象征。
乒乓球队应该公平对待林高远,停止对他的精神霸凌和恶意打压,停止剥夺他的比赛名额,给予他正常的教练资源、比赛机会。
凭世界排名、近期比赛成绩、两次直通的综合表现,林高远理应获得世锦赛单打、混双名额。
(甚至这世界排名、比赛成绩还是在他实际上没有主力队员教练资源、被边缘化的情况下获得的,假如他得到公平的对待,将爆发出多么耀眼的光芒。
)又想到2021年11月休斯顿世锦赛时,在混双比赛抽签前十分钟,林高远的混双搭档被换成了美国队选手,世界排名不高的搭档、开赛才组队,这样的情况下,他走到了半决赛,并打了一场堪称悲壮的比赛。
这次比赛中,他的皇族队友与东京奥运冠军、时为女单世界第二的女队友一起搭档获得了混双冠军,“证明”了其在混双方面的“不可替代性”。
(这可笑的“不可替代性”。
靠的是别人连进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而林高远,作为“乒乓外交”的功臣,连官方媒体赛后的总结微博中都不被提及。
还有2022年11月的全国锦标赛,林高远参加了男单、男团、男双、混双四项,四项全部进决赛。
混双、男双获得冠军,男单、男团获亚军。
男团虽是亚军,但在决赛两次出场两次获胜。
这是在全国锦标赛堪称超人般的紧密赛程中获得的成绩。
这样的成绩,证明了林高远的身体素质、运动能力、技战术水平、意志品质、责任心。
尤其是男团决赛作为广东队一单与上海队一单的对决,那种超强意志超强专注下所呈现出的沉静真正诠释了竞技体育的魅力。
假如,这些都是皇族做的,那将会被怎样地宣传、夸耀,想必会成为其“不可替代”的证明。
可这是林高远做的,于是,在乒协官方媒体口中,这些彷如没有发生。
混双决赛赢的是那对“不可替代”的组合,真实地说明了其“不可替代”靠的是别人没有进场竞争的资格(并且教练资源也完全不对等)。
这次比赛后,获得全国锦标赛冠军的混双组合只打了一场比赛就消失了。
男双。
获得这次全国锦标赛亚军的运动员因为这次的“优异表现”得到了与东京奥运男单冠军组成男双的机会,先是用联赛试手,然后参加世锦赛预选赛。
而获得男双冠军的林高远,此后再也没有获得参加男双比赛的机会。
==================================================================【挂抄袭】b站up主漫小酱的视频《【捕漫】耗资150亿的《妖猫传》陈凯歌梦回大唐的野心有多大》抄袭了本文大量观点和部分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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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该视频截图:
给大家开开眼,看看抄袭者“漫小酱”的无耻
场面大,格局小,到头来就是个人人都爱她的玛丽苏魔幻神剧
打四星有点勉强。但真的被片中那场极乐之宴炫晕了。盛唐真的这么炫吗?是不是男人如果变得贪婪怯懦猥琐没担当,无论是一个朝代,还是一个家庭,都会由盛转衰?
无极+狄仁杰之通天帝国?陈凯歌太爱抒情了,那个少年说出“人心太坏了(大意)”时我直接想起了那句经典的“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查演员表时看了下百度百科,官宣文章标题是“无极12年后,妖猫传证明霸王别姬确实是陈凯歌拍的”,但我想说,看完妖猫传我是真的开始怀疑霸王别姬到底是谁拍的了。
不好看...
超出预期的视觉盛宴。故事和《神话》很像,都是王蕙玲编剧,都是贵族女性和侍从男性跨越时空的爱情。丹龙出场方式不留痕迹,妙哉。张榕容很美很适合演杨玉环。演员和摄影机的走位有舞蹈表演的层次感,但剪辑很有问题。影片很带种,很应景地提及了文化自信。
陈凯歌还是挺厉害的,能把每个人都拍的跟神经病一样,牛逼。
几乎是陈凯歌的极限了!本以为白乐天创作时的疯魔就是导演本人,但电影中每个角色都有癫狂的时刻或部分,比如张鲁一打鼓,刘昊然的执念...这些都可以说是导演创作时的自己...#执念也好,繁华也罢,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幻术#
这部电影现代和古典的结合,用现代的手法拍出了传奇之作,不仅体现了大唐的盛世之美,它的剧情也是百转千回,剧中我轩和染谷cp也是值得一看。
无法忍受这部片子和心理罪一样都在6分的区间,当然不值五星但真的想偏袒一下提一下分。片子太美了,从匠心打造的盛唐气象;到全片的杨贵妃、前后两段的视角意象;再到张雨绮张榕容刘昊然,统统都太美了。梦回大唐盛世,一股悲允之情结尾全部涌上心头。亦真亦幻啊,很多事情也不都是亦真亦幻的啊。
唐朝迪士尼首席米老鼠运营官爆爆轩!
电影是幻术,幻术当中也有真相。诗假情真,戏假情真,李白作诗时眼神里包含的情感,他到底想起了谁,辛柏青想起了谁,懂的观众又想起了谁,而最后为什么说白居易已高出李白,故事是假的,角色是假的,投注的情感是真的,唤起的情感是真的,足矣
烂得鬼哭狼嚎。有一种烂 是看完title cards 还有opening credits和第一个镜头就知道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是狗屎。一星给唐诗。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幻想自己生活在玄宗的时代……一个华丽的回到大唐的梦。故事里面嵌套故事的构造类似于博尔赫斯——确实本片太文本化了,通篇的解说太满,镜头的作用被弱化;也像是巫鸿所说的重屏,镜像和文本的互相映射、互相阐释。部分角色如空海、春琴过于生硬,两个少年的乱入略显狗血,画作出现穿越,但全片真的是令人惊喜、惊艳,尤其各种壁画
这片再次证明了陈凯歌根本担不起大导的名号。故事结构太死板,不见一点灵气。而且电影里渲染的杨贵妃那种极致的美,张榕容也根本担不起,连带令刘昊然黄轩很多行为都缺乏说服力。美得倾国倾城又勾魂摄魄,感觉现在的华语女演员削精光,范冰冰都够不上,我只能想到彼时的王祖贤。两星全给大赞的美术
努力回想了一下,的确有一种坐了俩小时,但主要看了十分钟太阳马戏团的感觉。
能感受到导演的诚意、走心。所以虽然有一些槽点,我也不太忍心讥讽。画面非常不错,但电影里所展现的盛唐,与我所知的盛唐气象完全不一样。
刘昊然的造型可以
感觉12年一轮回,陈凯歌又重新拍了一版《无极》。用东方美术呈现的魔幻题材,以戏剧章节演绎的炫彩画卷,这些大手笔下依旧是爱与背叛的矛盾,一切都似曾相识。优点:借助悬疑的外壳让故事能站得住脚,前半部节奏与气氛掌控水准很高,配乐画面都是一流;缺点:后半部有些拖致使真相揭秘时力道不足。
今年在影院哭最大的一次。
貴妃之死CCTV10為您科學揭密!白樂天直呼前朝皇帝的大名也是嚇哭了,「文鏡秘府論」作者除了一臉秘制微笑啥也不會,每個人表情都在浮誇喧囂,這大唐盛世的再現不要也罷,浪費了這豪華陣容⋯⋯at北碚萬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