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电影剧本文/〔俄罗斯〕阿里夫·阿利耶夫、谢尔盖·鲍德罗夫译/罗姣字幕:“不要轻视弱小的幼兽,它将来可能成为冷酷的老虎。
”——蒙古谚语1.外景,黑水城,西夏王国都城,桥,1185年夏一座高高的游览桥架在湖面上。
水面上轻舟荡漾,船上是撑着纸伞悠然休息的西夏富人。
桥的下面用铁链悬挂着一些装野兽的笼子:老虎、豹子、山猫、巨蜥、黑熊、猴子,每个笼子上都有相应的标签。
野兽目光凶猛地注视着人们,吼、嘶、嗥、啼,叫声杂糅。
其中一个笼子里坐着一个野人——一半似人一半似兽。
他的脸庞——颧骨突出、因长期的饥饿而瘦削不堪、皮肤久经风吹日晒犹如没有知觉的干树皮、尘土满面。
大人小孩都在嬉笑着,逗弄野兽,装出害怕的样子,也吓唬彼此。
他们往笼子里投食。
也有人给那个野人扔吃的,但他得到的比野兽少得多。
他骇人的细长眼睛注视着周围的世界,目光与他的邻居一样凶狠。
笼子上有一个标签,上面是红色象形文字。
字幕(象形文字的译文):蒙古人天色渐黑,黑水城上空乌云笼罩。
开始下起雨来。
游人们急忙靠岸,离开水面,躲到亭子里或者树下。
野人一动不动地坐在笼子里,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
2.外景,蒙古草原,十二年前骑手在草原上奔驰。
最前面是勇士也速该汗和他9岁的儿子铁木真,紧随其后的是副手塔儿忽台那颜(注1)和那可儿(注2)(近身侍卫)脱朵延与吉儿孩。
一个奴隶跟在骑手后面跑,这是察剌合老人,他肩上搭着拉绳,用板车拉着皮囊、粮食口袋和其他行李。
铁木真的声音:当我年满9岁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去挑选新娘。
也速该:你是未来的可汗。
而可汗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找最好的。
最好的马,最好的肉,最好的女人。
铁木真的声音:我的母亲不是父亲挑选的,是他抢来的。
不过,他决定给我娶亲亦属理所当然。
我本来也想去抢个新娘,但是父亲说,今时不同往日。
西边天空已经呈现出淡粉色。
骑手们越过一条干涸的河床。
也速该:我把你母亲抢过来很合适。
我高兴,她也走运。
否则,她到现在还和自己肮脏的蔑儿乞人丈夫住在森林里吃草根。
铁木真:我从来没见过母亲吃草根。
也速该:那是因为她嫁给了我,她——是蒙古人的妻子!
可蔑儿乞人什么都吃,蠢人。
也速该笑了,那颜和那可儿们也都跟着他笑起来。
铁木真:父亲,那为什么我们要去找他们,既然他们很蠢?
也速该:不管蠢不蠢,我现在需要跟他们和平相处。
习习凉风从山上吹来,拂在铁木真脸上。
铁木真:蒙古人也有蠢的。
也速该:不。
我们蒙古人只有一个蠢货——塔儿忽台!
所有人都笑起来,甚至包括塔儿忽台本人,虽然事实上他一点儿也没觉得可笑。
潮湿的黏土地上现出辙迹。
也速该勒马停下。
也速该:我的朋友德薛禅在这附近游牧。
我们去他那儿,吃点儿新鲜肉。
3.外景—内景,德薛禅的营地—德薛禅的蒙古包车辆围成一圈,营地正中是德薛禅的大蒙古包。
也速该和那颜等人疾驰而来,他们没有一直骑行到车辆和蒙古包跟前,这是惯例。
他们卸下武器和盔甲,放在卫兵的车辆旁边,不带武器走向首领的帐幕。
大人们礼貌地站在蒙古包旁鞠躬行礼,但是并不走近。
孩子们则跑到他们跟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客人们。
铁木真注意到一个10岁左右的小姑娘,她长着一个滑稽的鼻子和一双大眼睛。
小姑娘在人群中一闪,躲进暗处,不见了,铁木真没来得及好好看清她的样子。
德薛禅出至门口,大大地张开双臂,准备拥抱客人。
也速该也张开双臂走向他。
铁木真则不用着忙,他在营地溜达,四下张望。
那个长着滑稽鼻子的小姑娘迎面走来。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注视对方。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铁木真:铁木真,也速该的儿子。
但是这个问题应该我先问。
小姑娘:为什么?
铁木真:男人开口问话之前,女人应该默不作声等着。
小姑娘:那是你们的女人。
我们的女人不会等。
你几岁了?
铁木真:9岁。
小姑娘:比我还小呢!
铁木真:小很多吗?
小姑娘:整整一岁。
你来干什么?
铁木真:只是路过。
我要去找蔑儿乞人求亲。
小姑娘:聪明人都到我们族里来求亲。
铁木真(稍顿):要是在蔑儿乞人那里没选到新娘,我会再来。
我们看看再说。
小姑娘:到时候就没什么人可看了!
汉人的商队很快就要来。
他们很喜欢我们的女人。
我想,会有某个商人看上我,把我带走的。
小姑娘专注而严肃地凝视铁木真。
小姑娘:再见,铁木真。
小姑娘转身离开。
铁木真:等等,你叫什么?
小姑娘停了一下。
小姑娘:孛儿帖。
铁木真点点头,转身去找父亲。
孛儿帖追上铁木真,拽着他的袖子。
孛儿帖:等等!
铁木真回头看着孛儿帖。
孛儿帖:铁木真,我会做你忠诚的妻子。
选我吧。
孛儿帖羞涩地跑开。
4.内景,德薛禅的蒙古包宽敞的蒙古包里铺着厚厚的毡子。
柱子上挂着明亮的油灯。
炉子里炭火熊熊,灰蓝色、几近透明的烟从烟孔冒出。
炉子旁的供桌上摆放着皮制神像,神像前陈列着各式贡品:肥羊肉块、半边腰子、干奶酪、一碗马奶酒。
客人们被安排在较好的位置,坐在铜制矮桌旁的丝绸垫子上。
也速该端起一碗马奶酒。
也速该:你的羊很肥,酒很烈!
敬你和你光荣的族人,英明的德薛禅!
也速该将碗里的马奶酒一饮而尽,倒酒的侍从立刻重新给他斟满。
5.外景,德薛禅的蒙古包外那颜等人在蒙古包外等候。
醉醺醺的也速该走出来,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肩膀,抻拉一下健壮的双腿,凌空挥了几拳。
铁木真跟在父亲后面出来。
也速该推了塔儿忽台一把。
也速该:塔儿忽台,我们来摔跤吧。
我现在喝醉了,你能赢我。
就算是喝醉的可汗,塔儿忽台也不想和他摔跤。
也速该将右手往身后一背。
也速该:来摔跤!
塔儿忽台扑向也速该,但后者用左手将他挡回,将他扑倒在地,然后跃身将挣扎的塔儿忽台骑在胯下,用胳膊肘顶住。
也速该:蠢货,你还是这么弱不禁风。
我要这样的那颜做什么?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塔儿忽台也笑了。
6.外景,德薛禅的蒙古包外,夜喝醉的也速该光着身子在火堆旁睡觉。
铁木真看着父亲,他也解下了腰带,蒙古袍里边穿着麻布衬衫和丝绸裤子。
他脱掉靴子——双脚早就冻僵了——接着翻动篝火。
透过火苗,铁木真看着父亲魁梧健壮的身体,火星落在父亲的肩膀和胸膛上,熄灭。
也速该翻了个身,手掌在胸口拍了一把,闭着眼睛嘟囔着。
也速该:马上到冬天了,蚊子还这么厉害。
铁木真再次翻动篝火,这一回是故意的,为的是挑起更多火星。
父亲又拍了一下胸膛,醒了。
铁木真:父亲,我们看看这里的新娘吧。
也速该(嘟囔):为什么?
这个部族太弱小,没用。
铁木真:我听说大家都来这里求亲。
也速该:我已经答应蔑儿乞人了。
我要跟他们讲和。
铁木真:我想试试。
也速该:别选中,他们会生气的。
铁木真:既然是弱小部落,随他们生气去。
也速该笑了,他对儿子的回答很满意。
7.外景,德薛禅的蒙古包外,早晨也速该和铁木真站在蒙古包后。
父亲给儿子最后的建议。
也速该:她的脸要像盐湖湖面一样平,晚上用舌头舔过去——不会被什么碰着。
眼睛要细长。
大眼睛里潜藏着邪恶的灵魂,会让人神魂颠倒,看不见事实。
最重要的,要看看腿!
女人双腿结实,男人会得到乐趣。
8.外景,德薛禅的蒙古包外,稍后从8岁到16岁年龄不等的女孩子排成一行,铁木真沿队列走过。
女孩们说出各自的名字:忽兰、海米什、博塔、卡丹、孛儿帖、木尔赫。
她们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裳,竭力表现出淡然的样子,但毕竟都是孩子,难掩激动之情。
也速该和德薛禅坐在丰盛的酒席旁。
也速该心满意足地吃着肥美的肉。
他已经仔细打量过姑娘们,并看好了其中两个:平脸、细长眼睛的。
铁木真沿着队列走,逐一打量备选新娘。
也速该在蒙古袍上揩揩油腻的双手,对着那两个美女点点头,示意:新娘就该是这样的。
铁木真走到了队尾,转身回返。
女孩们再度说出各自的名字:木尔赫、孛儿帖、卡丹、博塔、海米什、忽兰。
到了孛儿帖面前,铁木真显得很羞涩。
德薛禅挥手示意,女孩们开始屈膝、跳起。
年龄最大的那个姑娘跳得最高。
而孛儿帖跳得并不高,但是铁木真喜欢她跳跃的样子。
他对孛儿帖微笑,于是她竭力跳得更高。
铁木真在孛儿帖对面停下,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女孩们停止跳跃。
铁木真:父亲,我选好了新娘。
这完全出乎也速该的意料。
也速该:什么叫选好了,你只是想试一试!
铁木真:我试一试——选出来了!
也速该难掩失望之情。
但是没有办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德薛禅则颇为高兴:好在这个孩子不挑剔,在他的部族里选出了新娘。
德薛禅:我代她赠你貂皮一张。
与你结亲是我们部族的极大荣幸,也速该。
也速该:就这样吧。
我们一言为定。
德薛禅:五年后举行婚礼。
也速该:好,就是应该让儿子们自己选择妻子。
否则何必带他们出来相亲,对吗,尊敬的德薛禅?
也速该和德薛禅亲吻彼此的右肩,紧紧拥抱。
孛儿帖看着铁木真——她应该离开了。
铁木真从蒙古袍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骨头。
铁木真:这是白乌鸦的胸骨,揉搓它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铁木真把胸骨递给孛儿帖,她抚摸一下骨头,攥在手心,跑开了。
9.外景,横穿山间溪流的小路—山隘,向晚时分厚厚的雷雨云压在山顶上。
峭壁一直延伸到溪流边。
小路通到水边,越到对岸。
骑手们驱马下水。
也速该:第一次看见鼻子这么大的女孩。
人的鼻子到死为止会一直长,你知道吗?
10岁鼻子就这么大,40岁的时候该这样了。
铁木真:我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这就是我的妻子。
鼻子不是最重要的。
也速该思索如何反驳,但是没有想出话来。
也速该:蔑儿乞人会说,你们没有来选亲,不是答应了吗……哎哟,得了。
一想到这些就头疼。
一道闪电划过。
开始打起干雷来,没有下雨。
闪电一个接一个斜劈在近旁——雷声几乎紧随着白光炸响。
骑手们催马快走。
惊呼声响起。
所有人都急于离开无遮无挡的山隘,靠近山体躲避。
雨下起来了。
骑手们跳下马,顾不得卸下马鞍,就惊慌地躲到峭壁低悬的巨石下,匍匐在地。
也速该自己躲避好,同时用斗篷为铁木真遮挡。
也速该和儿子选了一个最好的地方——一棵古树旁的岩洞里。
那颜等人低声祷告,蒙住头,躲避闪电。
也速该(低声,对铁木真):害怕吗?
铁木真(低声):是的,父亲。
也速该:就连我都害怕。
铁木真:父亲,为什么我们这么害怕雷雨?
也速该:不知道。
所有蒙古人都怕雷雨。
大雨倾盆,闪电劈在山隘里。
也速该、那颜、察剌合——所有人都用毡子蒙着眼睛。
只有铁木真昂着头,眯缝起一只眼,注视闪电的光芒。
一咬牙,他把手伸到雨里。
一道闪电劈在近处,铁木真缩回手,躲了起来。
雷雨停了,天色稍稍转亮。
也速该解开腰带,脱下蒙古袍,铺在火堆旁。
除了蒙古袍,也速该什么也没穿,因而这会儿他就赤裸着躺到了火堆旁。
察剌合端来两碗起泡的马奶酒,给大人和给孩子的是从不同的皮囊里倒出来的。
也速该喝一口,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鼻孔里响亮地呼出带着酸味的白气。
也速该:真酸,带劲。
好!
铁木真喝完自己的马奶酒,偷偷地把父亲的酒也喝掉了,他被酸得脸皱成一团。
黎明时分,铁木真被冻醒了。
片片雪花飘落下来。
他仰起头,用嘴捕捉雪花,让喉咙清爽一下。
头顶上几片乌云呈现出淡粉色,兴安岭像一道障壁绵亘在远方,积雪的峰顶闪耀着鲜红的光芒,山谷的森林则一片青葱。
铁木真走到太阳底下,敞开胸膛对着阳光晒太阳。
10.外景,草原,井边又是炎热的一天。
铁木真难以想象,几个小时前自己在岩洞里被冻醒了。
风将尘土从山丘卷来,空气中弥漫着灰色。
骑手们将帽子拉下,遮得更严实,给马套上笼嘴,用皮面罩蒙住脸。
马已经累了,勉强迈着步子,喘着热气。
也速该:察剌合!
察剌合做手势示意,拖车上的皮囊都已经空了,但是就在前面不远处,两座山丘之间的沟壑里有一口井,通往井口已经踩出了一条小路。
察剌合跑上前去仔细察看足迹。
也速该:有什么可看的?
就算有塔塔尔人在,也不能在水井旁杀人放血。
骑手们下到沟里,脱离尘幕,拐过一个弯,立刻就看见了水井,井口旁有二十来个人和驮满东西的骆驼在休息,是塔塔尔人。
但是空地很大,足够容下所有人。
蒙古人卸下武器,赤手空拳走到水井旁。
坐在那儿的塔塔尔人也都循例没带武器。
也速该和那颜等人坐下,从绣花口袋里掏出肉。
察剌合把桶丢到井里,打起一桶水,饮马。
与塔塔尔人狭路相逢引起的紧张感有所减弱。
塔塔尔人先到,也在他们之前将吃食摆开,因而,在最初的不安之后,他们切下一小块羊肉,倒了一碗马奶酒送过来。
也速该吩咐回敬同样的东西。
察剌合给塔塔尔人送去一碗马奶酒和一块肉——比他们送来的要大两倍。
也速该示意儿子好好领会自己的举止,他端起塔塔尔人送来的酒碗。
铁木真:父亲,别喝,让察剌合喝吧。
你瞧他们瞪着我们的样子。
也速该:我不也同样在怒视他们?
正因为他们是塔塔尔人,我们的敌人。
一个年老的塔塔尔人端起蒙古人送来的酒碗,喝干,然后抓起肉,塞进嘴里,咀嚼,盯着也速该,等着他的回应。
也速该:倘若我是一个普通的蒙古人,或许就不会喝。
但是如果我——也速该汗——带头破坏规矩,这世界就要翻天了。
也速该端起碗,一饮而尽,咬了一口肉,看着那个塔塔尔人。
后者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也速该脸色一沉。
他不喜欢塔塔尔人高兴的样子。
11.外景,草原,黄昏骑手们穿越盐沼地。
也速该坐在马鞍上摇摇欲坠,他强壮的身体内出现了一股火灼般的剧烈疼痛,汗珠从他额头冒出。
塔儿忽台追上可汗,看了一眼他的脸,嘴角泛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只有铁木真看到了他喜悦的笑容。
塔儿忽台:你病了吗,也速该?
下令歇一下吧。
也速该用鞭子抽塔儿忽台,后者躲开。
也速该:闭嘴,轮不到你拿主意。
也速该回过头,对所有骑手说话。
也速该:走快点儿,一群龟蛋。
也速该一夹马腹,马快步跑了起来。
察剌合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也速该勉强支撑着坐在马背上。
他勒马停下。
铁木真扶住父亲,后者瘫软在他身上,两人差点儿一同坠落在地。
塔儿忽台驰到跟前,看一看也速该的脸,然后唱起了一首欢快的歌曲。
也速该想抽他,但是已经力不从心,他的手不听使唤,垂落下去。
这会儿轮到塔儿忽台抽打也速该的马,马一尥蹶子,也速该的头不由自主耷拉到胸前。
铁木真挥鞭抽塔儿忽台——一下,又一下,力气之大超乎想象,不似一个孩子。
编织在鞭鞘里的小铅球击穿了塔儿忽台身上蒙古袍柔软的毛毡,还在他凸起的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塔儿忽台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疼得呻吟着,嘴唇哆嗦,但是他按捺住了满腔怒火。
他掀起袍子下摆擦干净血,接着一夹马腹。
脱朵延和吉儿孩跟着塔儿忽台驰开,很快消失在视野外。
在扬起的一团团尘土中,只剩下抱着马脖子、在鞍子上摇摇欲坠、喃喃低语的也速该、铁木真和惊慌哭泣的察剌合。
铁木真看着父亲,竭力理解他断断续续的话语。
铁木真的声音:父亲想对我说的话很难听清楚,但是我听懂了。
他说,我选对了新娘。
很遗憾这么早就抛下我一个人。
他希望我记住:作为蒙古人,最大的罪孽就是背叛。
这些是他的最后遗言。
12.外景,斡难河旁也速该的营地,早晨斡难河喧嚣的波浪涌上沙岸。
可汗的帐幕旁——地上插着一根长矛,矛杆上绑着一条长长的黑布带。
一个萨满朝着圣山不儿罕山的方向俯身,敲打手鼓。
但鼓声怠惰,就算再响亮的鼓声也不可能将也速该从阴间召回。
俯在也速该尸体上哭泣的只有他的第一个妻子诃额伦,她所生的孩子铁木真、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帖木伦,第二个妻子速赤吉勒,以及她所生的孩子别克帖儿、别勒古台。
悲痛的只有可汗的家人。
营地的其他居民都在匆匆忙忙地将毡子从蒙古包上取下来,拆卸支架。
将桌子、毯子、锅、马具等等放到板车上。
脱朵延和吉儿孩在指挥牧人们将走散的羊赶进羊群。
一些人慢慢靠近也速该家的畜栏。
塔儿忽台走上前,打开畜栏,招呼大家将牲口牵走。
人群一拥而上,哄抢羊和马,赶向自家畜栏。
诃额伦拖着哭泣的铁木真奔向畜栏。
诃额伦:你们敢!
这些是你们可汗的牲口!
忘恩负义的畜牲!
也速该为你们战斗,保护你们!
人们哄笑。
塔儿忽台:啊,保护,对。
可现在——他死了,不在了!
诃额伦把铁木真拉到跟前。
诃额伦:也速该的儿子现在是你们的可汗,你们应该听命于他。
那颜、妇女甚至小孩都笑了起来,铁木真完全不像一个让人俯首听命的可汗。
诃额伦:你真该死,塔儿忽台。
塔儿忽台:本来想抓你去当老婆,但是改主意了。
我要一个吵吵闹闹的老婆做什么。
诃额伦:我的儿子会长大,找你报仇!
塔儿忽台:你想他死?
他举矛刺向铁木真,但诃额伦挡在了儿子前面。
诃额伦:你让什么嗜血恶魔附体了?
蒙古人不杀孩子!
你的家人会遭天打雷劈,你们都不得好死!
铁木真逃到蒙古包后,塔儿忽台策马追赶。
诃额伦紧跟在后面,但没赶得及。
不过察剌合及时赶到。
他冲到马蹄下,护住铁木真,转身背对塔儿忽台,缩着脖子。
塔儿忽台不愿让奴隶的血玷污了武器。
他调转长矛,用矛杆击打察剌合,察剌合的脊柱被打断。
他的身子不正常地弓起来,倒在地上。
这短短的一刻已经足以让铁木真逃脱,他不知躲到蒙古包后面的什么地方去了。
也速该的牲口几乎全被抢光,塔儿忽台回到畜栏旁,用鞭子抽打一个牧人,接着是另一个、第三个,他下令把一些马和羊给他送去。
已经没有人注意也速该的家人。
人们继续从畜栏往外牵牲口,吵吵闹闹——争吵是谁先抓住羊,谁先套的马索。
起初大家赤手搏斗,接着抄起了木棍,那颜们则拔出了马刀。
有人已经急于离开,一行车辆和那些谨慎的人正向山坡后缓缓走去。
塔儿忽台看着诃额伦和拽着她的衣角的孩子们。
速赤吉勒在蒙古包旁和抢她锅碗、毡毯的人争夺。
而诃额伦一点儿也没有分心,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孩子们。
脱朵延:随他们去,塔儿忽台。
没有牲口他们到冬天自己就会咽气。
塔儿忽台悻悻地调转马头,驰向抢来的畜群。
铁木真回到母亲身边。
诃额伦:不看到他死,我们决不甘心。
铁木真注视塔儿忽台的背影,思索着母亲的话。
人、车、牲口沿着斡难河向下游行进。
风吹来沙尘,清亮的河水变浑了。
营地上只剩下也速该两位妻子的蒙古包。
畜栏已经空了。
诃额伦和速赤吉勒收拾历劫后得以保存的财物:揉皱的毯子,断木桩,毡子碎片,扯断的套车的皮带。
察剌合的喉咙在流血。
没有人顾得上这个垂死的奴隶,只有铁木真蹲在旁边,竭力想要帮忙:微微托起他的头,用破布擦血,给他水喝。
察剌合抽搐着。
铁木真同情地,但同时也好奇地,注视着一个人如何死去。
13.外景,河边白天,秋天诃额伦用削尖的木棍刨地,找到一个百合鳞茎,又挖出一株甜草。
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帖木伦和铁木真围在母亲身旁,带着饥饿和好奇,期待她还能挖出什么。
诃额伦拭掉鳞茎上的沙土,递给帖木伦。
帖木伦咬了一口百合鳞茎,强烈的苦涩令她皱起了眉头。
帖木伦:苦的!
诃额伦不断挖出草根,放进一个大大的袋子里。
显然她想把这个袋子装得满满的。
稍远处,冰封的河面上,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在钓鱼。
速赤吉勒坐在他们旁边。
诃额伦:喂,过来,拿着!
别勒古台:我们不吃草根。
速赤吉勒:她是蔑儿乞人,她不懂,我们是蒙古人。
诃额伦:没关系,饿了你们自然会吃。
铁木真在岸边拣了一根和母亲差不多的木棍,开始刨地。
孩子们看看大哥,也开始干起活来,将采掘的草根放进大袋子里。
除了哈撒儿,大家都在干活,而他正注视着别克帖儿,想着什么心事。
帖木伦下到河面,在冰窟窿里清洗鳞茎,但别克帖儿粗鲁地推她,把她赶开。
铁木真扑过去帮妹妹。
他将别克帖儿扑倒在地,挥拳击打,对着他的耳边大叫——蒙古人认为,击打敌人的时候冲他叫喊能让对方更痛。
速赤吉勒:嘿,别碰我儿子!
走开,窝里斗的家伙!
诃额伦:铁木真,放开他!
(转向速赤吉勒)别冲他嚷嚷,要嚷嚷冲我来。
铁木真并不情愿,但他听从母亲的话,放开了别克帖儿。
速赤吉勒:看好他,诃额伦。
你生了一只野兽,疯狗。
诃额伦:你真恶毒,速赤吉勒。
我们的丈夫没了,牲口没了,就剩我们几个。
为什么还要吵嘴?
铁木真走回母亲身旁,垂着头。
他从哈撒儿身旁经过——忽地抬起头,嗅一嗅。
压低声音,只让自己的弟弟听到。
铁木真:有肉的香味。
你身上有肉香味。
哪儿来的?
哈撒儿惊慌地后退。
他使劲摇头,却没有开口。
铁木真:说话!
哈撒儿想躲开铁木真,但后者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拽到跟前。
诃额伦发现了新的争吵。
诃额伦:铁木真!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过来!
铁木真放开哈撒儿,走到母亲身旁,褪去蒙古袍。
诃额伦用棍子在他赤露的背上打了几下。
14.内景,蒙古包,夜晚炉灶旁的供桌上供奉着皮制神像,神像前燃着油灯,摆放着供品:百合鳞茎和甜草根。
铁木真用刀削好箭杆,装上箭头,试一试装得是否牢固。
其他孩子躺下睡觉,他们钻进毛毡被子里,相互推挤,都想占据中间的位置——那里最暖和。
诃额伦:都睡觉。
睡得越早,早晨就来得越快,早饭我给你们做稀粥。
孩子们使劲闭着眼睛。
诃额伦俯身在他们每个人额头吻了一下。
而对铁木真,她轻轻抚摸他,在他肩上吻了一下,说到底,她今天对他的处罚太重了。
诃额伦多待了一阵,想和儿子聊一聊。
铁木真:蔑儿乞人也不喜欢蒙古人?
铁木真把箭羽安装到箭杆上。
诃额伦:不喜欢。
铁木真沉默片刻。
铁木真:妈妈,你的蔑儿乞人丈夫为你战斗了吗?
诃额伦:没有。
我叫他逃进森林里躲起来。
也速该反正会把我抢到手。
如果反抗的话,他会被杀死。
铁木真:妈妈,你会经常想起那个蔑儿乞人丈夫吗?
诃额伦:不。
他也早把我忘了。
蔑儿乞人、蒙古人都一样。
妻子被抢走,他们反而高兴:太好了,被抢走的是老婆,而不是马。
铁木真(稍顿):我是蒙古人。
但是谁敢抢我的妻子试试。
15.外景,也速该家人的营地,早晨,秋天哈撒儿躲在蒙古包后面,蹲在地上,嘴里飞快地咀嚼着什么。
铁木真悄无声息地蹑近,将他扑倒在雪地上,掐着他的脖子,用力挤压喉结,从他嘴里掏出一块肉。
哈撒儿喘不过气来,眼里因为疼痛和恐惧而蓄满泪水。
他想叫,但是叫声戛然而止,转为喑哑的嘶声。
铁木真:安静!
哈撒儿微微晃晃脑袋。
于是铁木真放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
铁木真:谁给你的肉?
哈撒儿:别克帖儿。
铁木真:他哪儿来的肉?
哈撒儿:他不知去哪里拿回来的。
铁木真:他为什么给你?
哈撒儿:我偶然看见他在吃。
现在他也给我拿,叫我不要告诉别人。
我答应了。
哈撒儿哭了起来。
16.外景,河边,晚上,秋天河边燃着篝火,周围坐着几个蒙古人,他们轮流从烤羊身上割下肉来。
铁木真和哈撒儿悄悄走到近处。
铁木真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头窥视,哈撒儿害怕极了,不敢往外看,紧贴地面。
铁木真看着背对他坐着的别克帖儿和旁边的塔儿忽台。
别克帖儿:他妈妈想迁营地,她打算迁到靠近森林的地方。
她对铁木真说,不看到你死决不甘心。
塔儿忽台:我死?
别克帖儿:她老对铁木真这样说。
而他射箭很准。
他既强壮又冷酷。
塔儿忽台笑了,给别克帖儿又倒了一碗马奶酒,从烤肉扦子上取下一个羊腰,逗弄他——引他过来,又缩回手,送到自己嘴边。
终于他玩厌了,把腰子扔到男孩脚边。
别克帖儿立刻俯身捡起来,咬了一口,狼吞虎咽地吃着,感激地看着塔儿忽台。
别克帖儿:带我走。
我会当你的好儿子。
塔儿忽台:我考虑一下。
你先回家去。
别克帖儿看着塔儿忽台,后者又扔给他一块肉。
男孩把肉放进口袋,离开。
铁木真和哈撒儿趴在大石头后面。
17.外景,也速该家人的营地,清晨,冬天别克帖儿从蒙古包里出来,手里拿着钓鱼竿。
过了片刻,铁木真和哈撒儿从自己的蒙古包里走出来,两人都背着弓箭。
18.外景,河边,冬天河面冰封,但在湍急的流水上有几处冰窟窿。
别克帖儿小心翼翼地蹲在其中一个冰窟窿旁边钓鱼。
手里的钓竿弯曲起来,他一提竿——拉出一条大鱼。
他兴奋得唱起了一首战歌,从鱼嘴里拔出钓钩,手上沾到了一些血,他把手指上的血舔干净,将刀插进鱼鳃,手下使力,把鱼杀死。
雪片从岸上洒落下来,脚步声响起。
别克帖儿吃惊地抬起目光。
铁木真和哈撒儿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箭尖对准了他。
铁木真:你从敌人手里要肉吃。
叛徒。
别克帖儿:别杀我。
别克帖儿跪下。
别克帖儿:不要杀我,兄弟。
饶了我吧。
铁木真示意哈撒儿走到别克帖儿身后。
别克帖儿转头,现在前后都有箭指着他的心脏。
别克帖儿:铁木真,兄弟,答应我……别把真相告诉妈妈。
就说我抢了你们的鱼。
你们是因为这个才杀死我的。
答应我!
铁木真:你安心受死吧。
别克帖儿闭上眼睛,低声念着临死前的咒语。
铁木真的箭“嗖”的一声,射入他的心脏。
哈撒儿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把箭射出去。
他号啕大哭起来,铁木真没有责骂他——毕竟他才7岁。
铁木真拔出箭,在别克帖儿的衣服上擦干净,放回箭袋。
19.外景,营地,早晨,冬天速赤吉勒的蒙古包旁,一根长矛插在地上,矛柄上系着一条长长的黑布带。
速赤吉勒跪在地上祈祷,目视圣山。
诃额伦: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为什么杀死自己的兄弟?
铁木真和哈撒儿站在母亲面前,愧疚地垂着头。
诃额伦摇晃铁木真。
铁木真:他抢我的鱼。
诃额伦:你怎么能为了一条鱼就杀死自己的兄弟?
你是一只见人就咬的疯狗,一只不能控制自己野性的老虎。
现在谁也帮不了你。
速赤吉勒听见了诃额伦的话。
她没有回头,向斡难河下游走去。
她的儿子别勒古台跟在后面跑。
诃额伦目送他们远去,接着将哈撒儿从他哥哥身旁推开。
诃额伦:走开,别找死。
(对铁木真)快逃吧,儿子。
铁木真:那谁来保护你们?
诃额伦:我们的微不足道就是护身符。
快跑,逃命去。
20.外景,河流,冬天铁木真在冰面上奔跑。
他累了,喘着粗气,黏糊糊的汗珠浸湿了眼睛。
但他没有向疲倦屈服,尖头蒙古靴厚实的鞋掌一左一右交替闪现。
21.外景,营地,冬天哈撒儿拉弓。
一队骑兵在蒙古包周围奔驰,其中就有塔儿忽台。
哈撒儿朝他射箭,箭碰到厚厚的牛皮护胸,弹落在地。
塔儿忽台:诃额伦,把这狗崽子带走!
交出铁木真,他必须血债血偿。
诃额伦夺过哈撒儿的弓箭,打了他一耳光,把他推进蒙古包里。
诃额伦:他不在,离开了。
塔儿忽台:一窝下流坯子。
塔儿忽台挥鞭抽打诃额伦。
22.外景,河流,冬天铁木真没有留意到一个冰窟窿,跌落进去,头没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他在水里挣扎,双手攀住冰面,想翻身出来,但是冰裂了,他再度没入水中。
23.外景,草原,冬天两个男孩骑着没配鞍辔的马,将羊群沿河岸赶往远处青烟缭绕的蒙古包。
其中一个男孩11岁,叫札木合,他的弟弟6岁,叫绐察尔。
男孩们:吁!
吁!
突然,羊群停了下来,不肯再往前走。
两个男孩绕过羊群,看见羊群前面有一个遍身血污、已经冻僵的男孩躺在岸边。
札木合急忙向陌生人俯下身去。
札木合:我叫札木合,额儿客之子。
你是谁?
铁木真:我叫铁木真,也速该之子。
札木合:蒙古人?
铁木真:蒙古人。
札木合扶铁木真站起来,坐上马背。
札木合:你怎么没有马?
铁木真:我在躲避我们家的敌人塔儿忽台。
他抢走了我们所有的东西。
男孩们骑在马上,铁木真身上的蒙古袍结了冰,脚上没有穿靴子,也没有戴帽子,他抱着札木合。
绐察尔稍稍落在后面。
前面就是蒙古包,一柱柱青烟腾起在空中。
24.内景—外景,札木合的蒙古包内—蒙古包外炉子里熊熊的炭火烧得正旺。
札木合的母亲从锅里捞出羊头。
铁木真的衣服挂在炉子后的杆子上烘干。
铁木真和札木合吃着肉。
铁木真:你救了我。
愿意做我的兄弟吗?
札木合:我愿意做你的兄弟。
札木合从靴筒里拔出刀,用刀刃划破手掌,将刀递给铁木真。
后者也划破手掌。
两人将自己的血滴进马奶酒碗。
札木合用刀搅匀血和奶。
然后两人轮流端起碗喝。
札木合:现在你是我的安答。
我是你的安答。
铁木真擦擦嘴。
札木合:我当上可汗后,让你做我的那颜总管。
铁木真:谢谢你,札木合。
但是我要先找塔儿忽台报仇。
札木合:你报不了仇,你没有马。
两个男孩走出蒙古包,在雪地上小便。
铁木真:我没有马,可我有未婚妻。
她叫孛儿帖。
她有一双健壮的腿。
札木合:什么?
铁木真:如果女人有一双健壮的腿,男人就能得到快乐。
札木合:为什么这么说?
铁木真:说实话,目前我也不知道。
札木合:对蒙古人来说,马比女人更重要。
等我当了可汗,我送你马。
两个男孩回到蒙古包,躺进同一个被窝里。
铁木真没有入睡,他在想着孛儿帖。
铁木真:谢谢你,安答。
但是札木合没有听见,他已经睡着了。
25.外景,札木合部落的营地,第二天早晨,冬天塔儿忽台的队伍驰向营地。
蒙古人下马。
塔儿忽台卸下自己的武器,交给脱朵延,独自一人走向蒙古包。
部落首领迎面走出来,两人商量着什么事。
首领的帽子因为他点头的动作而晃动着,他对一切都没有异议。
谁会为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大动干戈呢?
首领指指札木合的蒙古包。
塔儿忽台下令那可儿们进入蒙古包,自己则翻身上马,佩带好武器:谈判已经结束。
铁木真半裸着被拖到雪地上挨拳脚。
札木合想跟出来。
但是母亲拦住了他,不让他走出帐包。
塔儿忽台驰近一些,看着铁木真,露出笑容,他向脱朵延示意,后者抓住铁木真。
铁木真向塔儿忽台啐口水,但是口水连他的靴子都没溅到。
脱朵延拉着铁木真从帐幕间穿过,走向一辆大车。
脱朵延让铁木真背靠大车轮站立,踢他的腿,以免他屈膝,打他的胸口,让他挺直背脊,将马刀放在车轮上沿。
铁木真的头没有够着刀刃——他还没有长到受死罪的高度。
营地的居民们看着发生的一切,窃窃交谈。
脱朵延看着塔儿忽台。
塔儿忽台:虽然我很想,但是也不能破坏规矩。
等他长大一点儿再杀他。
铁木真被扔到鞍子上。
骑手们在积雪的草原上疾驰。
铁木真的头在马腹下晃荡。
翻飞的马蹄在眼前交替,一团团雪花迎面飞来。
26.外景,塔儿忽台的营地,夏天牲口粪在铁木真脚下吧唧吧唧响。
他脖子上套着用铁扒钉钉合的木枷,木枷很大,以致铁木真的手够不到自己的头——他不能自己吃东西、喝水,不能挠头,也不能擦拭眼里的泪水。
女人们在用和好的畜粪捏粪砖。
吧唧声一慢下来,女人们就会朝铁木真叫嚷——就像对待牲口一样。
戴枷的犯人的腿随之会运动得快一点儿。
女人们:吁!
吁!
塔儿忽台驰近,打手势将女人们赶开。
铁木真竭力将头转向需要的方向,几番失败的尝试之后他终于看见了塔儿忽台的笑容。
铁木真:塔儿忽台,饶了我。
塔儿忽台:终于开口了!
铁木真:记得吗,是你教会我射箭。
你给我吃甜奶渣。
铁木真慢慢靠近塔儿忽台,匍匐在他的脚下。
铁木真:塔儿忽台,我不想当可汗。
把大家招呼过来,我会告诉他们,我不想当可汗。
塔儿忽台俯身朝向铁木真。
塔儿忽台:你不过是一只狗。
求别人把啃过的骨头扔到你嘴里。
连孩子们都嘲笑你。
所有人都已经忘了,你是也速该的继承人,本可以当可汗。
铁木真:如果你说的对,为什么还要杀我?
塔儿忽台:为了睡得更安稳。
铁木真站起来,无助、愤恨地号叫。
塔儿忽台:恨我?
铁木真:是的。
塔儿忽台笑了。
塔儿忽台:这下我相信你了。
27.外景,塔儿忽台的营地,夏天铁木真趴在蒙古包旁边,木枷顶着地。
蒙古包里很热,一个赤裸的女人撩起毡子探出头。
铁木真看见了蒙古包里正在洗澡的女人们。
她们也看见他了,但是面对戴枷的犯人并不感到害羞。
铁木真眼里蒙着泪水,眼角吸附着喝饱了血的牛虻。
一个身穿破破烂烂的蒙古袍的老人索儿干什喇,从蒙古包里走出来,将一个装着煮熟的软骨的盆放在铁木真面前,开始喂他吃东西。
索儿干什喇用手指摁死牛虻,用手背擦去溅出的血。
大雨倾盆而至,一道闪电划过。
索儿干什喇急忙躲进蒙古包,放下毡门。
蒙古人纷纷跑进帐包里。
雨中只剩铁木真一人。
他没有地方躲避雷雨。
他甚至没法用手捂住眼睛。
他紧偎着篱笆,惊恐地注视白晃晃的天空。
28.外景,塔儿忽台的营地,夏天札木合骑马从蒙古包之间穿过,在拴马桩旁边停下,假装需要汗刮清除马身上的汗和吸附的虻。
札木合没有看铁木真,他语速很快,担心别人发现他在和犯人说话。
札木合:你的家人迁走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但是他们幸免于难了,你不用担心。
铁木真:谢谢你的好消息。
(稍顿)我有一个请求,安答。
札木合:说吧。
铁木真:去找我的未婚妻。
告诉她我并没有死在这里,让她等我。
札木合上马,朝铁木真点点头,策马离开。
铁木真聆听马蹄声渐行渐远,伤心饮泣。
29.外景,草原,夏天札木合和几个那可儿在草原上骑行,唱着愉快的曲子。
那可儿们在他身旁稍后一点儿。
30.外景,德薛禅的营地,夏天车辆围成一圈,德薛禅的大蒙古包在营地正中。
札木合一人驰到车辆跟前,那可儿们停在远处。
他将柄上绑着白布带的长矛尖头朝下举起来。
孛儿帖在父母和那可儿们的陪同下和札木合交谈,她脸上蒙着丝巾。
孛儿帖:请转告他,我会等他。
札木合:等我当上可汗,一定召集许多士兵去把他救出来。
孛儿帖:也许那时已经晚了。
札木合:如果铁木真死了,我娶你。
31.外景,草原,夏天札木合和那可儿们在草原上骑行。
传来了马蹄声。
孛儿帖骑着没有鞍辔的马从山坡后奔出。
孛儿帖:喂!
札木合停下。
孛儿帖:我再也不能坐着干等了。
把我带上。
札木合没有明白姑娘的意思,他十分惊讶。
孛儿帖:我要去救铁木真。
札木合:想死就去摘个毒果子吃。
札木合拍了一下马。
那可儿在他身后列队,不让孛儿帖跟着。
孛儿帖停在山坡上。
札木合:长鼻子,大眼睛,太可怕了。
一想到要和她结婚就感到懊悔。
孛儿帖看着渐渐远去的骑手们,潸然泪下。
32.外景,塔儿忽台的营地,秋天,下着雨铁木真站在车轮旁。
他依然没有长到车轮上沿的高度。
塔儿忽台看着铁木真。
塔儿忽台:故意刁难我,长得这么慢,嗯?
塔儿忽台转过头,用目光搜寻索儿干什喇,打手势叫他。
索儿干什喇跑到近前。
塔儿忽台:你喂养得不好,老头!
待我征战回来,他必须长大。
铁木真静静地看着塔儿忽台。
33.外景,塔儿忽台的营地附近,草原,冬天铁木真在冰天雪地的草原上奔跑,两手扶着木枷。
一队那可儿疾驰而来。
两个骑手下到山坳,两个沿着山坡骑行,另外两个奔向河边。
铁木真爬上一座山顶,寻找最便于下河的地方。
34.外景,不儿罕圣山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山中慢慢移动。
戴着木枷行走是很费力的,但是铁木真咬牙坚持往前走。
铁木真跌倒,继续沿着山坡向上爬。
山顶有几块交叠在一起的石头。
铁木真向石头靠近。
他脸上血迹斑斑,手受伤了,头发上结着一层冰霜。
铁木真:伟大的腾格里,苍天的主宰,我们的保护神!
帮帮我!
我还是个孩子,再也没有力气了……铁木真把脸埋进雪里。
不远处站着一匹狼,盯着铁木真。
铁木真抬起脸,目视天空。
头上的冰霜慢慢开始融化,一缕缕细流从他脸上淌下。
瘦小的身影笼罩在氤氲水汽中。
铁木真站起身来。
他又恢复了气力。
他看着那匹狼。
狼转身离去。
铁木真目视狼远去,然后开始将木枷往石头上撞,固执地、猛烈地,希望尽快解脱出来。
(渐黑)字幕:若干年后35.外景,不儿罕圣山,白天,夏天一个猎人在山林中奔跑——穿行于树木和石头之间,从一块大石跳到另一块大石,一路踩断枯枝。
他身材干瘦而强健,面容粗糙,目光坚毅,这正是已经成年的铁木真。
小石子在野山羊蹄子的踩踏下沿山坡滚落下去。
铁木真掷出长矛。
36.外景,同上,夜晚铁木真在篝火上烤肉。
铁木真的声音:时光流逝,我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强大力量。
我不想再躲藏,决定下山——去看看草原上发生了什么事,最重要的是——找到孛儿帖。
37.外景,不儿罕圣山的山坡上,清晨铁木真向山下走。
广阔的草原上——绵延的山丘,山坡上落满碎石,极少数光秃裸露的地方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盐碱。
山顶被风吹蚀磨平,寸草不生,而低地上则满是高高的枯草。
一个骑兵出现在山丘上——是塔儿忽台的那可儿。
他定睛细看,发现远处有一个步行的人。
铁木真下到了山谷。
38.外景,草原,数小时后约五十个骑手在草原上搜寻,追捕一个人。
铁木真在草原上奔跑,就地一滚,躲进干草丛里。
那可儿们包围了铁木真藏身的地方,点燃干草。
风助火势。
铁木真扯掉身上被烧着的、冒着烟的衣服,从火光中跳出,爬上山丘。
那可儿们发出战斗号召。
那可儿们:唿——唿——唿!
其中一个那可儿比其他人更靠近铁木真。
他一拉缰绳,将嚼环深深勒进马嘴里。
马打个响鼻,四蹄刨地,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山丘疾驰过去,登上铁木真刚刚置身的一片秃地,接着,没有片刻延误,按照主人的指令,跳下陡坡。
马的呼哧声几乎就在铁木真耳边。
那可儿:吁!
吁!
铁木真蹲下,捡起一块石头,但是距离太近,投掷不便,他不可能击倒那可儿。
他开始默念蒙古人临终前必须念的经咒。
铁木真看见马龇露的牙齿,紧抿的耳朵,脖子上黄色的汗沫,还有那可儿满是汗水的脸。
马扬蹄踢向铁木真。
铁木真倒地,眼前一片模糊的红色,他昏了过去。
铁木真摊开四肢躺在地上。
那可儿下马,用套索束紧他躯体的两个地方:腰和脚踝,然后将套索系在鞍子上。
39.外景,塔儿忽台的营地,早晨骑手们将铁木真拖向可汗的帐幕,大老远就开始兴奋地叫喊。
塔儿忽台走到蒙古包的门口。
脸上现出了笑容,起初是含蓄的微笑,接着——酣畅大笑。
那可儿们将铁木真抛到塔儿忽台脚下,然后下马,解开套索。
塔儿忽台用马鞭手柄抬起铁木真的头。
塔儿忽台:铁木真?
一个那可儿用水浇铁木真满是血污的脸,然后用脏兮兮的手指掀开他的眼皮。
他的眼珠向上翻,艰难地聚焦在塔儿忽台凑到他跟前的带笑的脸上。
塔儿忽台:终于等到你了,铁木真。
铁木真默然不语。
塔儿忽台:今天我们有喜事。
在部落大会上我被推举为本部落的可汗。
我比你父亲想象中要聪明,愚蠢的也速该。
塔儿忽台拿起狗饮水的钵子,给铁木真喝。
铁木真:你算什么可汗?
不论你管大便叫什么,它还是一坨大便。
塔儿忽台: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舒服,你会死得很惨。
塔儿忽台用马鞭手柄抬起铁木真的头。
塔儿忽台:看见那只木头驴子了吗?
一个用黄芪树枝钉成的箱子固定在一辆板车上,形状真的很像驴子。
塔儿忽台:我会用钉子把你钉在上面,你得熬上几天才会死。
我会给你水喝,让你受的痛苦更久。
铁木真目中突然射出可怕的精光。
塔儿忽台吓得一闪,倒退着走开。
但是——很快又折回来,撩起袍子,对着铁木真响亮地小便。
塔儿忽台:我说到做到。
金雕笔直飞,可汗无戏言。
待塔儿忽台离开,那可儿们将铁木真团团围住。
首领踹他的肚子,但是铁木真一声不吭地忍受着疼痛。
两个那可儿取来木枷,熟练地给犯人上枷。
那可儿首领:你们把人看好,我去看赛马。
待首领离开,那可儿们捶一下年龄最小的那个——虽然没有敌意,出手却也不轻。
那可儿:看好他,别让他提前死掉了。
给他水喝。
那可儿们离开,去参加热闹的庆典,铁木真身边只剩下年龄最小的那个——他几乎还是个孩子。
索儿干什喇端着盆儿走向铁木真。
他走得很慢,以免稀汤泼溅出来。
铁木真注视老人,后者一愣,停在几步之外。
铁木真:认出我了,老大爷?
别怕。
过来,最后喂我一次。
索儿干什喇:你好,铁木真。
索儿干什喇走到铁木真跟前,蹲下。
索儿干什喇:你的眼神好吓人,怎么能不怕。
索儿干什喇喂铁木真喝稀汤。
铁木真:我心里没有怨恨。
如果我死不了,我会忘记你们所有人,永远忘掉。
老人俯身对铁木真耳语。
索儿干什喇:如果你死不了,你不会忘记任何人。
记住我曾经喂过你。
或许你会给我找个舒服一点儿的死法。
40.……晚上蒙古包后面传来嘈杂的人声、马蹄声、击鼓声。
年轻的那可儿眼睛瞟着场地上正在进行的庆祝比赛。
铁木真:给我水喝。
小伙子:闭嘴,找死。
铁木真:给我水。
他们吩咐你给我水喝。
小伙子:那边在斗羊,鼓乐喧天。
我却在这里闻你的臭屁。
那可儿走到铁木真跟前,愤愤地抬腿踢他的肚子,但是他的靴子没有碰到目标,而是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抱住,往旁边一扭。
小伙子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铁木真扑到他身上,用木枷猛击,将他杀死。
41.外景,斡难河畔,夜晚从营地到斡难河畔的这片草原满是板车和行军帐篷。
在一块平坦的、清理干净碎石的场地上正在进行摔跤比赛。
周围聚集了很多蒙古人。
人们全神贯注于比赛,没有看见犯人正蹑向河边。
铁木真蹚入河水中。
人们虽然没有看见逃犯,却有一只硕大的狗,宛如一个黑色的大绒球从岸边陡坡上翻滚下来。
铁木真扑到水里,游水。
狗追上来,抓挠,撕咬,撕扯他的腿。
铁木真竭力抵挡,用手指戳它的脸,试图将手深深捣进满是口水的狗嘴里,但是狗挣脱了,咬住他粗糙黝黑的手指,撕裂了他的肌肉,用爪子抓挠他的胸膛,要不是木枷这会儿起到救命作用,它已经咬断了他的咽喉。
铁木真力气渐弱,他使出最后的力量,猛压到狗身上,和它一起沉入水中。
斡难河水翻腾,清亮的河水变得浑浊,被鲜血染红。
铁木真不时浮出水面换气,力求尽快游到浅水区。
42.外景,斡难河畔,夜晚,夏天岸边散布着追捕者。
人们举着火把搜索草丛,找遍芦苇丛,穿过柽柳林,彼此呼应,以免重复搜寻同一个地方。
铁木真偃卧在浅水处,沉重的木枷将他往水底拖拽,水面上只留一张如死人一般苍白的面孔。
追捕者之一——索儿干什喇——绕过一丛柽柳,火把照亮了水面,他看见了木枷上的面孔。
铁木真冷厉骇人的目光刺向老人。
索儿干什喇从河边倒退几步,跌倒在地。
火把熄灭。
索儿干什喇的声音:可能已经淹死了。
应该早上来搜。
塔儿忽台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马鞭唿哨一声,抽中躯体,索儿干什喇尖叫。
当火把的光亮照向铁木真时,他悄无声息地泅入水中。
铁木真躺在水下,在高高的拂动的水草底下,向上方看。
水面被照亮,水草有一会儿呈现出绿色。
光线渐暗,水草再度变成灰色。
43.外景,斡难河畔,黎明前铁木真爬上岸,站起来,走出泥沼地,爬上岸边陡坡。
铁木真脚下踩空,差点儿摔倒,但他接着跑,扶着木枷——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奔跑。
铁木真跑下山谷,一群牧马出现在眼前。
铁木真跑到最近的一匹马跟前,抓住马鬃。
叫声:住手!
铁木真回过头。
一个少年牧人向他走来,这是博尔术。
牧人停下,盯着铁木真。
他们四目相对。
一队骑手从山谷上方疾驰而过。
他们没有看见铁木真,但是可以想见,这些追捕者还会折回来。
博尔术本来可以喊住骑手们,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又走近了一些。
铁木真俯身捡起一块石头,博尔术却从靴筒里拔出刀来,高高扬起……然后,刀落向铁木真的脖子,精准的一劈,将木枷上的铁钉砍断。
木枷断成两半,铁木真看着博尔术。
铁木真:为什么要帮我?
博尔术:不知道。
想帮就帮了。
追捕队从山丘上奔驰下来,在山谷口扬起阵阵尘土。
博尔术:这匹马不好,你骑着它没法逃脱。
博尔术打个唿哨,一匹黑色的母马应声从马群中间跑出来。
铁木真:我叫铁木真。
博尔术:我叫博尔术。
博尔术帮助铁木真上马。
铁木真抓住马鬃,两脚夹紧马腹。
铁木真:我不会忘记你,博尔术。
44.外景,德薛禅的营地附近,数日后铁木真驰向哨岗。
一个哨兵迎面向铁木真走来。
另一个哨兵是个大脸盘的胖子,坐在稍远处的篝火旁,从穿在铁扦上的烤羊身上片下肉来,吃着肉。
还有一个哨兵站在瞭望塔上,他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骑马人,拉满弓,瞄准他。
远处可以看到德薛禅的营地——围成一圈的车辆环绕着蒙古包。
哨兵:下马!
(对胖子)你想怎么处理他?
胖子:不想怎么样。
我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想事情。
胖子从烤羊身上割下一块肥肉,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吃着,上下颌发出咯吱咯吱声,大声咀嚼,吧嗒嘴。
铁木真翻身下马。
哨兵将矛头对准他。
铁木真:我是铁木真,也速该之子。
胖子在裤子上揩一下油腻腻的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铁木真:我来带走我的未婚妻孛儿帖,她在等着我。
胖子:孛儿帖是我姐姐。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铁木真:把马刀给我。
铁木真接过马刀,对着光可鉴人的锋刃照了照,看见自己没有梳理的满头蓬发,伤痕累累的脏脸。
45.外景,德薛禅的营地铁木真站在德薛禅面前。
铁木真:你知道我的家人迁到哪里去了吗?
德薛禅:啊,别问我,我怎么知道?
草原上发生了这种事,我们自己也得躲避其他人!
很高兴塔儿忽台放过了你。
是他放了你,对吗?
嗯,那就好。
他是个危险人物,我不希望和他闹翻。
铁木真:我不想多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我打算迎娶孛儿帖。
德薛禅:我答应了你父亲,不会食言。
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能力养活妻子、保护好她,你有没有做好养儿育女的准备?
孛儿帖是否愿意嫁给你?
铁木真静静地等待,没有碰摆在眼前的丰盛酒席。
他端起马奶酒碗浅抿一口,镇定自若地致谢,然后放到一旁。
孛儿帖的父母和胖弟弟领着她到了德薛禅的蒙古包外,但是他们没有入内,而是停下,对着门口鞠躬致敬。
孛儿帖走进蒙古包,立刻摘下面巾,紧紧攥在手心,紧张地揉搓着。
铁木真站到她面前。
孛儿帖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脸庞看不清,于是孛儿帖将手放到射出光线的排烟口下,让光照在他脸上。
她认出了铁木真,顿时露出喜悦的笑容。
孛儿帖:铁木真。
我的铁木真还活着。
孛儿帖依次向德薛禅和铁木真鞠躬。
孛儿帖:我的丈夫活着,我应该和他离开。
德薛禅撩起门口的毡帘,向一个仆人下令。
德薛禅:去拿貂皮。
快,快!
德薛禅放下毡门。
德薛禅(轻声嘀咕):最好赶快离开。
46.外景,隘口巨石悬垂在隘口上空,在一块悬岩下——铁木真曾经和父亲夜宿于此,他们下马。
除了骑乘的,还有备用的马,一并拴在树干上。
粗壮的枝条在熊熊燃烧。
铁木真面前有一个装着切成小块的烤肉的碗。
孛儿帖不急不忙,一块一块地喂丈夫吃。
孛儿帖将头靠在铁木真肩上,抚摩他的头发。
孛儿帖铺好毡子,脱衣服。
她脖子上用皮绳挂着铁木真送的能够带来幸运的骨头。
孛儿帖:铁木真,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一次又一次揉搓这块骨头。
孛儿帖给铁木真看看幸运骨,躺进被窝。
孛儿帖:你在想什么?
铁木真:我不会侮辱自己的敌人,我会杀死他们。
孛儿帖起身,捡起一块大圆石,夹在两腿之间。
孛儿帖:瞧,我现在有一双多么健壮的腿。
铁木真透过火光看着孛儿帖。
铁木真:我活了不少岁数,但一生中只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选了你,孛儿帖。
孛儿帖展露笑颜。
47.外景,草原一只喜鹊在树丛上空盘旋飞翔,在静谧的草原上响亮地拍打着斑斓的翅膀。
一队蔑儿乞人挥鞭策马,出现在高高的山冈上。
远处圆锥形的不儿罕圣山笼罩在云雾中。
48.外景,诃额伦的营地附近,白天铁木真和孛儿帖骑行在斡难河右岸。
不儿罕圣山脚下的河水不深,但水流湍急,卷带着水底的大石头。
哈撒儿从一个垭口监视着骑马人,他仔细端详,认出了哥哥。
哈撒儿:铁木真!
妈妈,铁木真回来了!
诃额伦听见叫声,奔向哈撒儿,看见了铁木真。
诃额伦:铁木真!
你回来了,铁木真!
诃额伦跑到山崖边,后面跟着铁木真的兄弟们:哈撒儿、帖木格、合赤温,还有妹妹帖木伦。
49.外景,诃额伦的营地,黄昏哈撒儿杀羊,合赤温挤马奶,帖木格扒炉子里的炭火,端来火盆,帖木伦铺桌布。
一家人都在为这喜庆的日子忙碌。
诃额伦毫不避讳地细细端详新娘子,捏捏肌肉,闻闻头发。
诃额伦:我喜欢你。
你很强壮。
我们看看你干活怎么样。
今天和明天休息,以后可不会让你偷懒。
孛儿帖不好意思看婆婆的眼睛,揪扯着腰带,转头求助于铁木真,但后者只是笑笑。
诃额伦:嗯,给我看看嫁妆。
孛儿帖解开后鞍桥上的皮带,骄傲地取出貂皮,貂毛在阳光下闪烁光芒。
诃额伦用手掌轻轻抚摩。
50.外景,蒙古包外篝火余烬仍在发出火红的光。
铁木真躺在旁边。
诃额伦走过来。
诃额伦:怎么不进帐包里去?
孛儿帖:他习惯待在露天。
在蒙古包里感到闷。
诃额伦看着儿子肌肉强健却伤痕累累的躯体,抑制不住泪水。
铁木真:妈妈,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不要哭。
诃额伦:我是因为高兴,铁木真。
诃额伦回到帐包里。
孛儿帖从铜罐里倒出油涂抹在丈夫身上,揉搓,柔软的手指轻轻地触摸他的皮肤。
孛儿帖:我们去神水泉。
我一定会治好你。
孛儿帖抱起马鞍,走向系马桩。
51.外景,蒙古包外,夜晚铁木真和孛儿帖骑上马,在黑夜中离开。
铁木真背着马刀、箭袋和弓。
52.外景,诃额伦的营地,夜晚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哈撒儿点燃火把,跑着穿过蒙古包。
女眷的帐包里亮起了灯。
帖木伦:是什么人?
诃额伦:有什么区别。
马跑得这么急,想必是来杀人的。
哈撒儿将火把扔向进犯的敌人,立即从箭袋抽出箭,拉弓射击。
驰在队伍最前面的骑手一抖,头向前耷拉,扑倒在鞍子上,口喷鲜血。
一个声音:诃额伦!
你们要是反抗,我就烧死你们!
诃额伦:是蔑儿乞人!
赤烈都,是你吗?
赤烈都: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人们说得对,女人不会忘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
诃额伦:赤烈都!
下马,到亮处来,让我们看看对方。
赤烈都:我干吗要见你,老太婆?
我要你的儿媳妇。
我等了很久,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
诃额伦:记得吗,赤烈都,我不让也速该杀你!
我救过你!
赤烈都:我自己救的自己。
而你,蔑儿乞女人,却躺在肮脏的蒙古人怀里,你本来应该去死。
破烂货!
诃额伦小心翼翼地从蒙古包之间穿过,找到哈撒儿和合赤温。
诃额伦:把牲口牵走。
帖木伦打开畜栏。
帖木格跑到蒙古包之间的通道上。
一个身材魁梧的蔑儿乞人调转马头向他跑来,想踩死他,但他避开了。
帖木格又躲开了一次攻击,终于倒地,肩膀被砍中。
蒙古包之间一下子挤进来五个骑手。
其中一匹马被绊倒,压在蔑儿乞人身上。
火矢腾空飞起,蒙古包被点燃。
哈撒儿拉弓,但骑手们已经急驰到跟前,他的箭射不出去,骑手们向他发起猛攻,他被打倒在地。
赤烈都:铁木真的年轻妻子在哪里?
哈撒儿吼叫着,极力挣扎。
赤烈都用刀划破他的喉咙。
赤烈都:说!
哈撒儿呼吸困难,空气从划破的喉咙冒出,吹鼓出血泡。
53.外景,神水泉边,清晨富含硫的泉水冒着浓浓的黄色蒸汽。
铁木真坐在一块布满黄色流痕的石头上,脚泡在水里。
稍远处,两匹卸掉马鞍的马在绿草地上吃草。
孛儿帖用手捧起水,浇到铁木真脖子上。
他伸手揽她。
她的手抚过他的胸膛、双腿,含羞带笑,突然——兴奋地轻呼一声。
孛儿帖拥住铁木真,紧紧拥抱,两个躯体牢牢贴在一起。
孛儿帖忍不住咬住嘴唇。
泉水晃动起来,撒溅在黄色的石头上。
铁木真:我希望我们有很多孩子!
孛儿帖:会的,铁木真!
孛儿帖在铁木真身下颤抖,叫喊,喜极而泣。
她用双腿紧紧夹住他,双脚在他背后相扣,收紧,相互揉搓。
铁木真叫喊。
孛儿帖也和他一起叫喊。
但是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混入到他们的叫喊声中。
马跑得如此急,想必是来杀人的。
一支箭穿透泉水,插进一块灰色的石头里。
四只脚踩在黄泥之中。
铁木真和孛儿帖离开泉水,向马跑去。
铁木真边跑边抓住弓和箭袋,孛儿帖则拿起貂皮。
蔑儿乞人出现在草地上。
铁木真边跑边放箭,一个蔑儿乞人应声摔下马。
铁木真和孛儿贴几乎一丝不挂,他们上了马,沿着毗连草原的斡难河岸疾驰。
蔑儿乞人分成两队包抄逃跑者,阻断他们进入草原的路。
“咻”的一声,一支箭刺入了铁木真的大腿。
铁木真的箭袋掉落。
铁木真没有停马,拔出腿上的箭。
血从极深的伤口喷出。
铁木真将染满血的箭搭上弓,拉紧弓弦,射出。
蔑儿乞人高声叫喊,驱策马匹。
受伤的蔑儿乞人摔下马背,被马拖在地上跑。
孛儿帖急急追赶丈夫,没有回头,她能听见蔑儿乞人已经近在咫尺。
铁木真驱马奔向悬崖。
铁木真:跟着我跳,孛儿帖!
他的马跃入河中。
孛儿帖的马却受了惊,扬起前蹄。
就在此刻,套马索套住了它的脖子。
孛儿帖试图用马刀割断套马索,但是她摔下了马背,马刀脱手。
一个蔑儿乞人拉满弓,但是水流湍急、雾气弥漫的河面上已经看不见铁木真的身影。
蔑儿乞人松开弓弦,把箭插回箭袋。
赤烈都抓住孛儿帖的头发,绕在手上,细细端详赤裸的姑娘。
孛儿帖扭动身子,试图打赤烈都,但拳头都落在他的皮铠甲上。
赤烈都把她的手扭到背后,轻而易举地抱起她,扔到马背上。
赤烈都打马小跑。
孛儿帖的头向下垂落,针茅从她脸上扫过。
54.外景,札木合的营地,夏天,两个月后连绵的山丘在他身后。
铁木真向札木合的营地疾驰。
后鞍桥上绑着貂皮。
这片营地很大,几十顶蒙古包环绕着可汗的大营。
铁木真站在札木合的蒙古包前。
札木合:很高兴你还活着,兄弟。
铁木真:很高兴你当上了可汗,兄弟。
请收下我的礼物。
铁木真俯首,双手奉上貂皮。
札木合接下貂皮,对着光细看,轻轻抚摸,倾听手抚过貂毛发出的刷刷声是否响亮——他喜欢这件贵重的礼物。
绐察尔走过来,向铁木真鞠躬行礼。
札木合的弟弟15岁,他的目光很放肆,但当着年长的客人的面,他礼节性地保持沉默,保持一定距离。
札木合围上貂皮,大大地张开双臂,给了铁木真一个拥抱。
他的大力拥抱让铁木真皱起了眉头。
札木合:当我听说蔑儿乞人抢走了你的妻子,我心急如焚。
只有蔑儿乞人才能为了报仇等待如此之久!
铁木真:或许,等得越久,报仇的快感才越强烈。
札木合作势邀请他往前走,去看看马厩里的马。
札木合:我不会等,我喜欢快意恩仇。
铁木真:我也不能等。
请帮助我,兄弟。
札木合:蒙古人不会为了妻子打仗。
你可以去草原上截住欺负你的人,或者下毒,或者找杀手。
可为了女人打仗就太愚蠢了。
我这就跟绐察尔说,他会给你找两个新妻子。
绐察尔笑了笑,点点头。
札木合:愿意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妻子送一个给你,我有三个。
铁木真:谢谢你,兄弟。
我只想找回孛儿帖。
札木合笑了。
札木合:铁木真,除了她你谁也不要,是吗?
你以为就她一个人的腿健壮?
铁木真微微一笑,耸耸肩。
札木合想了想,看着绐察尔。
札木合:蔑儿乞人欺负了我的安答。
我们应该怎么办?
绐察尔耸耸肩,他不觉得铁木真受了多大委屈。
札木合:你可以召集多少士兵?
铁木真:我只有一把马刀。
札木合:太少了,兄弟。
就算三万也不够。
铁木真:我知道。
所以我才来找你,兄弟。
札木合骄傲地指给铁木真看一匹马,拍一拍马脖子。
札木合:我不会为了女人帮你。
但是这些马已经闲得太久了。
蒙古人需要战利品。
奴隶可以卖给汉人,女人自己留着。
我们秋天去找蔑儿乞人。
铁木真:兄弟,还要等很久才到秋天!
札木合:打仗要做很多准备。
还有,现在把他们的牲口抢过来,谁来放牧?
可到了秋天,羊儿养得正肥硕,马驹跟着马儿跑。
秋天是打仗的最佳时机。
札木合领着铁木真走到另一匹马跟前,用手掌量一量耆甲,示意这匹马有多么高大。
阳光酷烈,札木合围着毛皮感到很热,但是他没有脱下貂皮。
接着——再度拥抱铁木真。
札木合:为了女人开战的事,可别跟任何人说。
铁木真的脸埋在貂毛里。
铁木真:我不会说。
55.外景,草原,初秋一群鸟从山丘上扑啦啦飞起。
无数马蹄的踢踏声传来,接着就看见骑手们涌上山丘。
转眼之间,他们已经狂涛巨浪般在高高的针茅丛中驰远。
马的耳朵紧紧抿着,牙齿咬紧,鼻孔鼓胀。
备用的马匹套着马笼头疾驰。
行进途中不时有骑手换马。
56.外景,蔑儿乞人的营地蒙古人分散成若干支队伍从四面八方包抄树林边缘。
叫声:呜,呜!
林边就是蔑儿乞人的营地:木桩围墙、窝棚、原木搭的畜栏、冒烟的露天炉灶。
约五百个蔑儿乞人骑手从营地涌出。
札木合的动作训练有素,手从头顶划过,落向后背的箭袋,箭杆搭上弓弦,手拉至耳垂的位置。
箭是用杨木制作的,安上剖成薄片的兽角,这种箭在飞行途中会发出鸣响,能威慑敌人。
铁木真拉弓搭箭。
他的箭用桧木制成,箭长而重。
两人的箭镞都是棱形的,棱面平展,镞上还有锯齿。
两支箭腾空飞起,许许多多的箭紧随其后,箭箭命中目标。
骑手们开始短兵相接,残酷地厮杀起来。
哈撒儿——从喉咙上的疤痕很容易认出他——找了个蔑儿乞人,两人缠斗在一起。
蔑儿乞人挥舞着一把铮亮无比的长马刀。
哈撒儿挡开他的一击,身子一偏,砍中对手的斜肋,直入心脏。
蔑儿乞人栽落在马蹄之下,尸体被踩踏,发出响亮的咯吱声。
哈撒儿下马,奔向蔑儿乞人,夺过死者紧握在手中的马刀,定睛细看,欣赏了一下,对自己的战利品欣喜不已,一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
铁木真与一个身形高大的蔑儿乞人遭遇。
后者率先出击,虚晃一刀,再用力砍下,但是铁木真调马侧转,蔑儿乞人的马刀劈空,刀劲余势在他的皮铠甲上留下一道极深的割痕。
铁木真和蔑儿乞人兜转一圈,再度交锋。
铁木真有瞬间的迟滞,估量如何出击,蔑儿乞人再度率先出手,但是他过于猛力的动作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
铁木真一闪,马刀贴着他的铠甲滑下,砍在马鞍上。
铁木真挺刀进攻,砍中蔑儿乞人的大腿,后者负痛之下,顾不及抽出马刀防卫,铁木真从马鞍上稍稍欠起身子,斜斜劈下,蔑儿乞人左肩开绽,铠甲被劈裂成两半。
蔑儿乞人仰身从马臀后落马。
札木合和绐察尔由几个那颜和三十名那可儿贴身保护着。
但是札木合急于用鲜血浸染自己的兵刃,他瞅准一个蔑儿乞人,拍马冲向前。
从身后拔出标枪,用力投向那个骑手。
马放慢了速度,但是那个蔑儿乞人并未立即落马。
札木合打马上前,与敌人并排,他伏在马鞍上,马刀以骇人的力道斜劈进敌人的喉咙。
蔑儿乞人的头飞起,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在针茅上,头滚到峡谷的边缘,停下。
蔑儿乞人虽死,眼睛却还有生气,眼皮微微颤动。
铁木真第一个冲到了围墙前。
他劈死三个徒步的蔑儿乞人,他们正试图用闩把门顶住,但没来得及。
别人的血溅到铁木真的脸上,他擦掉眼睛上的血。
札木合的马绊了一下,跌倒。
札木合及时把脚从马镫里抽出。
那可儿们赶到,为可汗阻挡箭矢,给他牵来一匹新马。
木桩围墙内,弓箭手列队,对准门口。
札木合的战士将套索钩在门上,往外拉,门缝一开,立刻有无数的箭射出。
战士们一个接一个落马,栽地,吊在套索上,身上都插着若干支箭。
但是他们最终还是成功了。
骑兵们从打开的大门口涌入。
弓箭手又射死了几个骑兵,但随即被蜂拥而至的骑兵队砍死,倒在地上。
绐察尔躲开一支箭,砍死弓箭手,弓箭手的头滚落在地。
绐察尔兴奋得大叫:这是他第一次杀敌。
他跳下马,珍而重之地捧起砍下的头颅,一把拍掉上面的帽子,然后——在血淋淋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再度兴奋地大叫。
战斗结束了。
收尸队将蒙古人和蔑儿乞人的尸体集中。
蒙古人的尸体放到板车上,蔑儿乞人的尸体则用套索钩住,拖到山谷去。
死去的蒙古人的兵器被绑在尸体上,头盔——如果可以的话——用扣钩固定。
死去的蔑儿乞人的武器被收走,尚完好的盔甲被脱下来。
铁木真的弟弟合赤温掰开被他砍死的蔑儿乞人的手,死者的手指紧紧握着刀柄。
合赤温细看锋刃。
这把马刀还不错,但是哈撒儿的战利品更好——他挥舞着又长又亮的马刀,在兄弟们面前显摆。
一个收尸人解下一个蔑儿乞人头上贴铁片的皮头盔。
护胸已经被砍裂,没用了,收尸人从尸体上再无所获,于是挂上套索,马将尸体拖向山谷。
受伤的蒙古人旁边,几个萨满敲打着手鼓,用叫喊声驱走死神。
负责战利品的人在清点、分类:锅碗瓢盆放一起,马具放一起,毡子毯子放一起。
战利品沿着围墙分门别类堆放。
铁木真骑着马在蔑儿乞人的营地巡视,寻找孛儿帖。
57.外景—内景,蔑儿乞人的营地—草棚一间草棚里,孛儿帖坐在垫子上。
她怀孕了——双腿叉开,因为肚子太沉略有些控背拱肩。
旁边躺着赤烈都——赤身裸体,喉咙被割开,脸上凝滞着吃惊的神情。
孛儿帖侧耳细听外面传来的声音。
为了让等待不那么折磨人,她轻声哼起了没有词的曲子:嘴巴微张,但嘴唇不动,神色凝滞,只有间或沉重的呼吸让她胸膛起伏。
薄雾中黄昏的天空一片亮蓝。
铁木真的兄弟们——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站在草棚外守卫着孛儿帖。
哼曲声中断。
孛儿帖从草棚往外看。
孛儿帖:我的铁木真在哪里?
把他找来!
要不然我自己去找他。
哈撒儿:铁木真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他自己会来找你。
你安静地等着。
孛儿帖:为什么我要等?
哈撒儿没有回答,堵住门口,孛儿帖回到垫子上。
哈撒儿打手势向两个兄弟示意:孛儿帖的肚子好大;接着耸耸肩:谁也不知道铁木真会拿妻子怎么办。
合赤温:他决定怎么样就怎么样。
士兵们在窝棚之间往来穿梭,继续收罗战利品,左瞧右瞧,掀起地上的毡子,推倒篱笆,寻找秘密藏物处。
札木合的两个那可儿兴冲冲地冲向孛儿帖的棚子,但是三兄弟挡住了他们的路。
哈撒儿握紧自己的新马刀的刀柄,合赤温屈膝,摸着靴筒里的刀。
帖木格将手指放进嘴里,发出尖利的哨声。
两个那可儿后退,摊开双手:我们什么也不要了。
他们果真去别处找战利品去了。
哈撒儿卷起毡门,往草棚里看了一眼,确认孛儿帖还在原处。
58.外景,蔑儿乞人的营地,稍后年轻的蔑儿乞女人和孩子们挤在一间畜栏里。
少年人被领到板车跟前,靠车轮站立,检视身高。
身高超过车轮者将被砍头。
铁木真看见,其中一个少年身高刚刚超过车轮,于是刀刃砍向少年的后脑勺。
铁木真:住手!
那可儿放下马刀。
铁木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木华黎。
铁木真:这是塔塔尔人的名字。
少年:我是塔塔尔人。
那又怎样?
铁木真:没什么。
不要发抖,木华黎,你是个男人。
铁木真抓起少年,扔到马鞍上。
那可儿没有反对,将下一个少年推到车轮前。
铁木真和少年一同驰向草棚。
三兄弟看见铁木真,闪开。
铁木真下马,将木华黎交给三兄弟。
铁木真:把他交给妈妈,好好培养。
孛儿帖听见马蹄声,停止哼歌。
马的响鼻声那么熟悉。
孛儿帖嘴角绽开笑容。
她扶着肚子,急于从垫子上起身。
孛儿帖:我的丈夫。
铁木真!
我忠诚的丈夫。
铁木真走进草棚。
铁木真和孛儿帖拥抱,亲昵地嗅着彼此的味道。
铁木真:我的孛儿帖。
是你,我的孛儿帖。
铁木真用笨拙的手指解孛儿帖身上的袍子,她帮着他解开钩子。
铁木真嗅着她的头发、胸膛,嗅她的肚子。
铁木真看看赤烈都的尸体。
孛儿帖:是我杀了他。
一听说骑兵队伍来了,我立刻就杀了他,他甚至没来得及穿上衣服。
三兄弟在外面等着看铁木真和孛儿贴的会面如何结束,同时打量那个少年。
帖木格:塔塔尔人?
塔塔尔人毒死了我们的父亲。
不过既然铁木真决定了,那你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铁木真领着孛儿帖从草棚里出来,抚着她的肚子。
铁木真(对兄弟们):肚子里是我的儿子。
三兄弟彼此交换一下眼神,率先向孛儿帖露出笑容。
孛儿帖也对他们露出笑容。
59.外景,蔑儿乞人的营地,夜晚札木合和级别较高的那颜们在台上宴饮,手脚麻利的仆从端着肉和马奶酒跑上楼梯。
旁边是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铁木真站在围墙边属于他的战利品前:毯子、毛毡堆成三人高的小山;打入地里的木桩旁集聚着几十匹马,上百头羊挤满了菜园子,几十个女人和孩子用一条长绳拴在一起,等着被赶往新营地。
没错,铁木真分到的战利品很多,仅次于札木合。
博尔术给铁木真奉上一串记录着战利品清单的牌子。
铁木真把牌子递给孛儿帖。
铁木真:孛儿帖,现在这些都是你的了。
孛儿帖把牌子拿到眼前,用手指轻抚。
孛儿帖:分给士兵们吧。
铁木真想了想,示意博尔术过来。
铁木真:博尔术,把马送给那颜们。
武器和马具平分给士兵。
锅具、毡子和羊分给阵亡的士兵家属。
铁木真从战利品中挑出最好的一把剑,递给博尔术。
铁木真:这个给你。
博尔术接过剑。
对于铁木真的话,他和其他管理战利品的人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铁木真已经把牌子递还回来,博尔术收下牌子,走开,高声招呼大家来分铁木真的战利品。
统计人员走过来,挑出各自管理的部分——毯子、毡子、马具、盔甲——重新分配。
士兵们跑过来,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好的运气。
没有人见过这么慷慨的长官。
有人在兴奋地叫喊,有人在称颂铁木真。
绐察尔喝了太多马奶酒,他在小便,试图将尿流射到两根木头之间,醉醺醺地笑着。
绐察尔:笨蛋,把战利品全都分了。
绐察尔坐到札木合旁边。
绐察尔:他还把野种领回家。
侍从奉上马奶酒。
札木合一口气喝干,将碗摔碎在台上。
札木合:不要说我兄弟的坏话。
绐察尔:他是你的哪门子兄弟?
我才是你的兄弟,札木合!
60.外景,蔑儿乞人的营地,拂晓铁木真和札木合抱在一起唱歌,两人都喝醉了。
蒙古人横七竖八地睡在已经熄灭的篝火旁,只有仆从和执勤哨兵没有睡。
孛儿帖也没有入睡。
她坐在一旁,等着铁木真呼唤她。
但是他召唤的不是妻子,而是仆从——他响亮地打一下响指。
铁木真:再来!
疲惫的仆从从皮囊往递到跟前的酒碗里倒马奶酒。
铁木真和札木合喝干。
札木合想继续唱歌,但是已经唱不出来,他仰面躺倒。
铁木真也瘫倒在他身旁。
铁木真:孛儿帖!
给我们盖被子。
孛儿帖从还没有分配出去的战利品里抽出一张毡子,给两人盖上。
孛儿帖:一切都好,我的丈夫,睡吧。
孛儿帖若有所思地看着札木合,凝视他的脸,竭力想弄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之间觉得如此忐忑不安。
孛儿帖走开,坐到一旁去。
铁木真没有睡着。
他掀开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孛儿帖身旁,想拥抱她,把头搁在她的腿上。
孛儿帖:一山不容二虎。
是这么说的吗,铁木真?
61.外景,草原一望无际的被晒枯的草原。
历经风蚀打磨的石头。
艾蒿、针茅、刺蓟。
苍蝇在牲畜上方成群结队地盘旋。
铁木真和札木合在一个敖包旁道别。
札木合:再会了,兄弟。
铁木真和札木合让两马并辔,轮流亲一下对方的肩膀。
札木合举起权杖,双腿夹马,唱起了欢快的歌曲。
那颜和万夫长级别的那可儿策马紧随其后——与他并骑,稍后一点儿——然后整个队伍跟着行动起来:士兵、板车、马车、奴隶、畜群。
札木合在山冈上停下,歌声戛然而止。
他还没有回头,但已经察觉到身后的嘈杂声比应有的小:马蹄声、马嘶声、板车的轧轧声、赶牲口的人的吆喝声,全都少了。
札木合回过头。
他的人有很多留在了铁木真身边,他们轮番驰到铁木真跟前,下马,口称主人。
札木合的那颜们也随他勒马,但是不敢靠近。
一个拉着板车的奴隶也停下。
札木合看看那颜们。
少了两个。
札木合:答里台和阿勒坦在哪里?
他们应该随时在我的脚下听候差遣!
札木合挥鞭打在鞋后跟上,灰尘从靴子上飞扬而起。
那颜们没有说话。
札木合从马镫抽出脚,弓身挥鞭将最近的一个那颜头上的帽子打落,留下一道血痕。
札木合:为什么?
那颜们不敢说话。
绐察尔策马上前。
绐察尔:札木合,答里台留下了。
阿勒坦也留下了。
他们不想跟我们走!
札木合打马往回疾驰。
绐察尔急忙跟在后面。
被勒紧笼头的马发出呼哧声,唾沫飞溅。
铁木真:落下什么东西了吗,兄弟?
札木合扫视一下自己的人。
绐察尔驰到了跟前。
札木合:我的人留在了你这里。
为什么,兄弟?
铁木真:他们想归顺我。
我同意了。
你知道规矩。
只要愿意,大家有权换主人。
札木合:答里台,阿勒坦,你们想好了?
铁木真转头向自己的新那颜示意,允许他们说话。
答里台走上前。
答里台:和铁木真在一起很好。
而且他很慷慨。
札木合:不想再为我效力,那就把马交出来。
答里台:你赏给了我,就是我的马。
札木合怒极,一时说不出话来,喘着粗气。
铁木真:你知道规矩:送出去的东西就不能再要回。
绐察尔:不能要回。
但是可以惩罚。
绐察尔抽出马刀,但是札木合制止了他。
札木合:答里台,你不怕我掏出你那丑恶的心肝?
答里台:不怕。
我的心肝现在有了另一个主人。
札木合调转马头,放马快跑,奔向山冈。
他走得很急,以免铁木真看见他眼中喷薄的怒火。
铁木真:喂,兄弟,我们会在不远处扎营!
来做客啊!
绐察尔也调转马头,临走前对答里台说道——绐察尔:照顾好我们的马,别让苍蝇吸它的血。
我会回来找它。
绐察尔跟着札木合疾驰而去。
62.内景,铁木真的蒙古包,黎明时分,暮秋铁木真和孛儿帖睡在一起,盖着同一条毡子。
炉子里的炭火已经烧透,寒气和黎明之光一起从缝隙里钻进蒙古包。
铁木真起身来到炉子旁,吹旺炉火,加了点儿干柴,让火烧得更旺。
一个脸蛋圆圆的、胖乎乎的婴儿睡在摇篮里,他叫术赤。
铁木真俯身看他,用手摸摸,看看尿湿了没有,然后抽出他身下的毡子。
术赤醒了,出乎意料地睁大机灵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铁木真。
铁木真也看着他。
术赤没有哭,突然——露出了笑容。
铁木真也笑了,一动不动,幸福得发起了愣,手里拿着尿湿的毡子。
63.外景,草原黑夜的草原上亮着火光,这是卫兵们燃起的篝火,其中就有答里台和阿勒坦。
他们旁边是马群,劳累了一天的马儿发出沉重的呼哧声。
夜的主人——月亮——从云缝间探出一点儿头。
朦胧的淡白月色勾勒出三个骑手的轮廓,他们投下了灰暗的交叉的影子。
骑手们分散。
一个插进马群,另外两个催马绕圈放风。
马被惊动,马群骚动起来。
卫兵们立刻鞴鞍上马。
三个骑手吆喝着驱赶马群。
他们已经远远地甩开了追击者。
但是阿勒坦从背后抽出箭,搭箭拉弓,射出。
月亮完全钻出云层,照亮了草原上每一块冰冷的石头。
一个人匍匐在地上。
背上插着一支箭。
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把手伸到背后,想够到箭。
但是他的手不听使唤,滑落下去。
答里台和阿勒坦走到躺在地上的人跟前。
阿勒坦看了一眼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惊惧地往后退:他射死了绐察尔。
64.内景,铁木真的蒙古包,接前孛儿帖起身,熟练地叠好一片干的毡片,很有权威地将铁木真从摇篮边推开,给孩子垫好毡片,摇晃。
马蹄声传来,哨兵的呵斥声响起。
过了片刻,几个骑兵停在铁木真的帐包前。
一个声音:主人,请原谅,我们不得不惊扰您的美梦。
铁木真披上袍子。
65.外景,铁木真的蒙古包外铁木真掀开毡门,走出帐包。
太阳还没有在草原上完全升起。
柔情还没有从铁木真的脸上消散,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家庭幸福,希望能延长这种时刻。
但是那颜们惊惧的表情让他明白,他们马上要告诉他极其严重的事——幸福时刻结束了。
答里台:札木合的那可儿想偷马。
我们去阻止。
铁木真:你们是卫兵,赶走狼和小偷是你们的职责。
大家都安好吗?
答里台:我们的人都没事。
他们死了一个人。
孛儿帖留神听他们的对话,她和外面只隔着一重厚厚的毡子,在帐篷里听得很清楚。
铁木真:嗯,一个小偷不算什么。
我去跟札木合说,不用担心。
答里台:我们杀死了札木合的弟弟绐察尔。
那颜们终于说出了最可怕的话,平静的生活结束了。
铁木真:是你杀的?
阿勒坦走上前。
阿勒坦:是我射的箭。
天很黑,我没有认出他。
博尔术站在铁木真身后。
博尔术:你保护了马群,却给我们带来了战争。
你知道吗?
阿勒坦跪在铁木真面前。
阿勒坦:请原谅,主人。
把我的头和我的牲口送去给札木合吧。
66.内景,铁木真的蒙古包铁木真回到帐篷里,坐在炉子旁,看着炭火。
孛儿帖坐到丈夫身旁。
孛儿帖:他守护了你的牲口,很尽责。
如果把他交出去,人们会怎么说?
孛儿帖从摇篮里抱起孩子,用厚实的襁褓包起来。
铁木真看着妻子,明白她在做上路的准备了。
铁木真束好腰带,抓起马刀。
67.外景,札木合的营地—山冈上塔儿忽台带着自己的那可儿驰向札木合的营地。
有人从车后面喊话,于是他下马,把武器交给一个那颜,自己向卫兵所指的方向走去。
系着黑布的权杖插在可汗的帐包外。
平常为札木合拉装皮囊的车的奴隶被捆绑着。
他竭力挣扎,尖叫,但是掘墓人牢牢抓着他,为了让他闭嘴,他们将一块布塞进他的嘴里。
札木合的人——男女老幼——都站在离掘出的墓坑不远处,观看葬礼:有人悲痛,有人好奇,也有人害怕——但愿一切快点儿结束。
奴隶被扔进了墓坑。
两个老妇人念着咒语。
萨满脸颊贴着手鼓,在祈祷。
塔儿忽台:札木合,我理解你的悲痛。
札木合:你想要什么?
塔儿忽台:我想帮你。
札木合:那你自己想得到什么好处?
塔儿忽台:什么也不要。
札木合:我不信。
你可是蒙古人。
塔儿忽台:啊……我要的不多。
札木合:说。
塔儿忽台:我要把铁木真的头绑在我的马尾巴上。
札木合:你去绑啊。
塔儿忽台(稍顿):没有你我办不到。
札木合:也就是说,不是你帮我,而是我帮你。
札木合不屑地看着塔儿忽台。
札木合:你怕铁木真?
你的害怕是对的。
你算什么可汗?!
铁木真才是真正的可汗。
草原上只有两个强大的蒙古人——我和我的安答。
塔儿忽台点点头,点头变成了鞠躬。
塔儿忽台:我带来了两千骑兵。
你要对付铁木真吗?
札木合含糊地点点头——不知道是同意满足塔儿忽台的愿望,还是不同意。
札木合:去,带来。
塔儿忽台转身离去。
札木合最后看一眼绐察尔,用白丝巾盖上他的脸。
尸体用皮带吊到墓坑里,躺在奴隶的身上。
掘墓人点燃篝火。
札木合撒了一把泥土到墓坑里,他没有停留,立即离开墓地,在火堆之间穿行。
火堆之间的通道很窄,而代表净化的火焰又高又烈,札木合不慌不忙,举起双手,转身面向一个火堆,再转向另一个。
当他从火焰之间走出来时,胡子和眉毛都在冒烟。
68.外景,草原,河边铁木真的牧民队伍在草原上延伸,一直伸入到峡谷。
打头的车辆停在宽阔的河流的浅滩边。
女人和孩子都下了车,卸下重的行李:马不可能拉着负重的车通过淤泥沉积的河底。
骑兵出现在四周的山冈上。
他们人数很多,但是时候未到,他们并不急于发动进攻,而是按马缓缓下山,将铁木真的人马逼向河边。
击鼓人将战鼓滚出来,用骨制鼓槌隆隆敲响。
铁木真疾驰到自己家的车前。
铁木真:把东西都扔了。
妈妈,保住家人的性命。
诃额伦:不用担心我们,儿子。
铁木真调马回转。
孛儿帖:你要活着,铁木真。
求你,不要死。
孛儿帖手里抱着术赤,他伸长手向铁木真要抱。
铁木真勒马,俯身在术赤两边肩膀上各亲了一下。
铁木真:快走!
首先是一轮箭雨射向人群,死伤者纷纷倒地。
接着敌人靠近了。
将弓背到背上,开始残酷的厮杀。
诃额伦和帖木伦卸下马,赶马下河。
铁木真的兄弟协助她们,挥动马刀驱散前方被吓傻的人们。
岸边遍地是被丢弃的大小车辆、小马驹和羊。
所有马都被卸了下来,女人们吆喝,鞭打,驱马下河。
有人没有马,径直跳到河里,但是很快就被卷入漩涡,被激流冲走。
札木合的士兵围住几辆大车,箭如雨下,答里台和阿勒坦带着队伍隐蔽在大车后面——约有三百士兵,另有上千妇孺。
铁木真发现了塔儿忽台。
后者正全神贯注对付面前的一个那可儿,他砍出一刀,但被那可儿挡回,虽然这名那可儿已经负伤了。
答里台挥动权杖,将系着绸带的一头调转向下,扔到一旁——表明自己投降。
他带头从掩蔽物后面走出来,扔掉武器,脱下帽子、衣服和靴子。
其他人也跟着走出来,脱掉衣衫,将武器和衣物扔到一堆。
他们这支队伍的投降造成了恐慌。
仍在战斗的人已经很少,但有数百名铁木真的士兵和家眷突围到了浅滩。
他们排成密密麻麻的一溜,蹚入河水中。
铁木真留下来掩护撤退,若干骑兵同时向他杀来,他艰难地挡回了几次劈杀,身上已经负了好几处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蒙古袍。
塔儿忽台向自己的那可儿下令,指着铁木真,于是立刻有二十余名骑手向他疾驰而来。
铁木真砍下一个敌人的头,趁混乱之际,调转马头。
塔儿忽台的一个那可儿抛出套索。
铁木真被套住,坠马,翻了几个跟头,停住。
塔儿忽台的那可儿将铁木真拖向自己的可汗。
但是札木合的一个那颜纵马过来,将那可儿打下马,抢过了套索。
……孛儿帖一手紧抓马鬃,一手抱着孩子,帖木伦在身旁帮助她。
河水冰凉刺骨,术赤已经哭不出声来,只是抽搐着小嘴。
诃额伦在帮自己的养子。
她搂着他,紧紧抓住他的蒙古袍。
木华黎冻得失去了知觉,诃额伦用力拍他的脸颊,让他清醒过来。
铁木真的兄弟们驱马下河,抓住马鬃。
有两个年轻人抱住了哈撒儿的马。
马因负荷过重而嘶鸣,于是哈撒儿挥刀砍他们,以免他们妨碍自己渡河。
塔儿忽台的士兵杀死了所有未及渡到河对岸的人,搜查尸体,取下武器,扒下衣服。
……武器和衣物堆成小山,超过了大车的高度。
答里台、阿勒坦和他们的人光脚站在冰凉的泥浆中。
投降札木合的有七十余人,他们身上只剩下裤子。
札木合的士兵往行军锅里倒满水,架在铁三脚架上,放在可汗带轮子的移动蒙古包前。
一个上了年纪的经商的汉人身着华服,一只耳朵上戴着金耳环,他的随从挑出了一些俘虏,将他们反剪双手捆缚起来,脖子上套上皮项圈。
札木合细看每一个被挑选出来的俘虏,示意那个商人停下:他认出了答里台。
札木合:这个人不能给你。
札木合向那可儿示意,那可儿们将答里台拖向大锅。
遍身血污、灰头土脸的铁木真被丢到札木合的脚下。
塔儿忽台骑马驰近,但是札木合向那可儿们示意,于是他们拦住了塔儿忽台,不让他靠近铁木真。
塔儿忽台:你答应了的,札木合。
他归我!
札木合:不,塔儿忽台。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札木合做个手势,大锅底下立刻点起了熊熊烈火。
札木合夹马,驰到铁木真近前。
铁木真睁开眼睛,看着札木合。
札木合:怎么不说话?
你想死吗,铁木真?
铁木真:你已经救过我一命,兄弟。
我怎么能再求你救我一次?
札木合:我曾经称你为兄弟,可你根本就不值得。
铁木真默然不语。
札木合:求我宽恕!
铁木真:我做不到。
札木合(大叫,声音都变调了):求我!
铁木真不语,札木合用鞭子抽他。
铁木真擦掉流进眼里的血。
铁木真:请宽恕我,兄弟。
札木合:我不是你的兄弟,我是你的可汗!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铁木真:请宽恕我,可汗。
札木合示意商人带走铁木真。
札木合舒坦地坐下,大声地、心满意足地喝着马奶酒。
我们听见火焰噼啪作响,锅里的水发出咕嘟咕嘟声,俘虏尖叫。
札木合的人恐惧地看着无比惬意的可汗。
铁木真跟随奴隶队列被赶上草原。
69.外景,草原,冬天奴隶们四个一排,一根长绳穿过脖子上的皮项圈将他们连在一起。
商队走在奴隶后面:驮着货物的骆驼、驴子,骑马的人,拉车的人。
用雪橇拉着的红色帐幕、商人身上的黄色斗篷、士兵们闪闪发亮的铜盾牌,这些打破了积雪覆盖的草原单调的色彩。
铁木真在奴隶中间。
他光身穿着褴褛的蒙古袍,头戴破旧的护耳皮帽,脚上穿着拆掉了靴筒的毡靴。
他走在第一排,积雪没过膝盖。
奴隶们——尤其是走在前排的奴隶——已经精疲力尽。
一个奴隶双膝一软,跌倒,被吊在绳子上。
铁木真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试图扶他起来,但是沉重的躯体还是滑向雪地。
铁木真:坚持住,蒙古人!
奴隶:我不行了。
奴隶脸朝下扑向雪地,但是铁木真将他扶起来。
铁木真:对不起,是我打了败仗。
奴隶:你做得很好,没有逃跑,没有出卖自己的战士。
现在所有蒙古人都知道你,铁木真。
监工挥鞭抽打奴隶,商队继续前进。
在最大的帐篷里,那个上了年纪的商人坐在丝绸垫子上,用一把金刀削桃子。
商队穿越一个峡谷。
商队通过了峡谷。
积雪覆盖的草原中间留下一行深深的泥泞的痕迹。
70.外景,西夏王国,边境交易市场,春天市场在一条不宽的河流的两岸:买卖人卖力吆喝自己的商品,挑水人给大家送来水喝,街头艺人表演杂耍,厨师抻面条,富人坐在轿子里,要饭人的木棍敲打着路面。
这里不只有摆摊的买卖人,也有划着船的。
他们在水上卖蔬菜、织物、煤炭。
一艘大船靠了岸,奴隶在甲板上排好队,每个人额头上都用黑墨水写着象形字,谁想买下他们都可以。
想买的人并不多,看热闹的倒是不少,他们簇拥在船边,笑着,叫着,逗弄蒙古人。
一个买主上了甲板。
买主挑出一个蒙古人,但是把他转过去看了看——觉得不满意。
接着走向另一个,先抓乱他的头发,然后吼叫一声,挤眉弄眼,再吼叫。
奴隶猜到了买主的意思,竭力发出恐怖的叫声,做鬼脸,但是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吓人,于是买主继续往前走。
戴金耳环的商人把买主拉到铁木真面前。
铁木真站在那儿,垂着头,虚弱无力,似乎已经被驯服、被摧垮了。
商人(汉语):这个正是你想要的人。
他杀死了我的一个护卫。
咬掉了他半个脖子。
护卫要呼吸,可是脖子上却有个洞。
气从嘴里吸进去,却从洞里出来。
死得很滑稽!
商人笑了,抓住铁木真的下巴,托起他的头。
买主的目光与铁木真骇人的目光相遇,惊叫一声,但是突然想到奴隶被绑起来了,于是高兴地戳了铁木真一下。
买主(汉语):这个我要了。
多少钱?
商人(汉语):三吊。
买主再度惊呼一声,现在则是惊异于开出的价码。
商人指指铁木真额头上的字。
商人(汉语):想要最厉害的蒙古人,这个就是了。
看见他头上写的字了吗?
——死亡之兽。
买主打开钱袋,掏出三吊钱,挂到商人脖子上。
71.外景,黑水城,西夏王国都城,桥,夏天高高的游览桥架在湖面上。
水面上轻舟荡漾,船上是带着家眷撑着纸伞游玩的西夏富人。
桥下方用铁链吊着装野兽的笼子:老虎、豹子、山猫、巨蜥、黑熊、猴子。
野兽目光凶猛地注视着人们,吼、嘶、嗥、啼,叫声杂糅。
铁木真坐在其中一个笼子里。
脸庞颧骨突出、因长期的饥饿而瘦削不堪,皮肤像干枯的树皮,尘土和暴晒使得他脸如黑炭。
笼子上的牌子写着:蒙古人。
铁木真的笼子和其他野兽的笼子别无二致,低矮、逼仄,他无法挺直身子,不得不像野兽一样匍匐着。
拿着长矛的卫兵在桥上、岸边巡视。
一个仆人划着小艇在船之间往来穿梭,向观看野兽的人收钱,游玩的人自觉地将方孔铁钱币扔给他。
大人小孩都在嬉笑着,逗弄野兽,装出害怕的样子,并吓唬彼此,还往笼子里投食。
也有人给铁木真扔吃的,但比给野兽的少,他得到了几张糖纸、剩菜梗、萝卜缨子、杏核、金橘皮。
铁木真舔舔糖纸,用力咀嚼菜梗和果皮,咬开果核。
为了喝到水,他将一条用破布编织的辫绳放到河水里,浸湿,把水挤到嘴里。
72.外景,诃额伦的营地附近山谷的斜坡上,暮秋孛儿帖从地里揪出草根,擦干净,咬一口,皱起眉头,但还是把草根放进了袋子里。
不远处小术赤在用棍子刨地——竭力学着妈妈的动作。
两个蒙古人在遍地碎石的谷底骑行。
其中一个骑手注意到山坡上的姑娘和小男孩,指给同行的人看。
第一个蒙古人:喂,你是蒙古人吗?
孛儿帖:走你们的路。
第一个蒙古人:是蒙古人还在地里刨!
过来!
第二个蒙古人:咱们把她抓走。
第一个蒙古人驰到孛儿帖跟前,从斜挎的袋里掏出一大块肉。
第一个蒙古人:喏,拿着。
给孩子吃。
第一个蒙古人咬一口肉,咀嚼着。
术赤盯着肉,抽动鼻子闻香味。
蒙古人跳到孛儿帖跟前。
他一手拿肉,另一只手摸孛儿帖的脸,手指滑过她的嘴唇。
第一个蒙古人:跟我走。
孛儿帖推开蒙古人,掏出刀子,对着空气乱划。
第一个蒙古人:我还稀罕你呢,肮脏的东西:手在地里刨,嘴在地里拱。
还挥刀子!
术赤用棍子丢蒙古人。
术赤:走开,等我父亲回来,他会杀了你!
走开,我父亲是铁木真!
第一个蒙古人接住棍子,抡起来准备打小男孩。
孛儿帖挡在术赤前面。
术赤:我父亲是最强大的!
第二个蒙古人:喂,你说什么,铁木真是你父亲?
(对第一个蒙古人)放了他们,我们走。
第二个蒙古人驰近一些。
第二个蒙古人:我记得你父亲。
第二个蒙古人夺过第一个蒙古人手里的肉,递给术赤。
第二个蒙古人:拿着。
你父亲是真正的战士。
我记得他。
孛儿帖向术赤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接过肉。
第二个蒙古人:但是他不会回来了。
(看着南方)没有人能从那里回来。
两个蒙古人离开。
73.外景,黑水城,桥,冬天晚霞映红了黑水城里装饰着神兽像的屋顶。
和尚在寺庙上空敲响了活的钟:咕咕叫的鸽子。
湖面已经冰封。
铁木真用骨头磨了一个小钩子,用线和头发编出一条钓线,然后——钓鸟。
铁木真收回钓线,将一只上钩的乌鸦拉进笼子里。
他咬断乌鸦的喉咙,欣喜地喝着热乎乎的血。
旁边笼子里的老虎和熊看着他。
铁木真从后背将乌鸦撕开,把肉扔给老虎和熊。
老虎和熊嚼着乌鸦骨头,品着肉味,感激地朝铁木真龇牙:它们不会忘记他的慷慨。
铁木真啃着一块叉骨。
这块骨头和挂在孛儿帖脖子上的幸运骨一模一样。
不过钓到的这只乌鸦羽毛是黑色的,而非白色,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骨头。
铁木真本打算抛掉,但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他将骨头收到衣服里。
74.外景,桥,雨夜,春天游船停靠在湖岸四周,一个打更的守夜人出现在桥上。
铁木真把钓线缠在手上,拉出一条大鲤鱼。
铁木真撕开鲤鱼,一块留给自己,其余两块扔给熊和老虎。
熊高兴得直翻白眼,嚼着鱼。
老虎上下颌一张一合,竭力让新鲜肉的滋味在嘴里停留得更久。
铁木真有滋有味地慢慢吃着生鱼。
吃完,他盘腿坐下——凝然不动。
75.外景,桥,白天,两年后仆人一如既往在游船之间穿梭,大人小孩嬉笑、逗骂着。
铁木真仍然以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着。
一个西夏人(西夏语):滑稽的蒙古猴子!
女孩(西夏语):给我们看看你的红屁股,猴子!
铁木真对一切毫无反应。
游玩的人们在湖面上泛舟,各家都是由父亲抄着狭长的桨在划船。
船上不设桨座,这是欧洲人的发明。
西夏人的船两侧有绳套。
为了不让桨滑到水里,桨的末端也有一个绳套,划船人可以把手套进去。
一家人——母亲,年幼的孩子,划桨的父亲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西夏男子——来到了铁木真的笼子下方。
西夏男子玩得正兴奋,他从绳套里抽出桨,从发髻里拔出一根两头尖的发卡,插在桨上,然后——把桨伸向笼子,试图戳蒙古人。
他哈哈笑,同时邀请家人一起玩。
妻子斥责他,因为小船在摇晃,已经有水从船舷处灌入。
但西夏男子不以为然。
铁木真忍受着。
细长的眼睛从深而黑的眼窝里望向外面的世界,目光和他的邻居一样凶狠。
西夏男子终于够着了,他刺铁木真的脚。
铁木真敏捷地抓住了船桨的末端,把桨夺过来,用绳套套住西夏男子的脖子,把他拎起来,拉近,紧紧贴着笼子的围栏。
西夏男子尖叫,双腿乱踢。
铁木真用骇人的目光注视着他。
西夏男子(此处及以下用西夏语):放手,你想要什么都行。
我去买吃的,肉,要什么都行。
铁木真(低声,由此至本场景结束均用西夏语):你叫什么名字?
西夏男子:韦林!
快放手!
正在收钱的仆人叫起来,呼唤卫兵。
铁木真:韦林,你要照我说的做。
西夏男子:都听你的。
我发誓!
两个卫兵坐上船,另有几个聚集在桥中央,翻过栏杆。
铁木真盯着西夏男子的眼睛。
西夏男子:我赌咒发誓!
都按你说的做,放手!
铁木真没有放开他。
西夏男子:我以孩子的名义发誓。
铁木真:以未出世的孩子的名义发誓。
西夏男子:我以所有孩子的名义发誓,出世的和未出世的。
卫兵用长矛往笼子里乱戳,下面的从下往上,上面的从上往下。
铁木真沿着围栏翻转腾挪,仍然抓着绳套。
他取出藏在衣服里的乌鸦骨,递给西夏男子。
铁木真:拿好。
西夏男子把骨头攥在手心。
铁木真解开绳套,把船桨扔了下去。
西夏男子坠落在船上。
铁木真:去找和蒙古人做生意的商人。
让他们找到铁木真的家人,把骨头转交给他的妻子孛儿帖。
记住——孛儿帖。
西夏男子把桨套进船舷的绳套里,急急忙忙划开。
妻子用丝巾给他擦拭受伤的脖子上的血。
卫兵们继续用矛戳铁木真,但并没有下狠手杀死他,只是要让他受点儿罪。
76.外景,西夏王国,边境市场大腹便便的西夏男子比手画脚,激动地和那个上了年纪的商人说着什么,先往他脖子上挂了一吊钱,接着又挂了一吊。
他们说的话听不清,河两岸的市场人声鼎沸。
上了年纪的商人若有所思地揪了揪自己的金耳环。
商人的商船上,新到的蒙古奴隶列队待沽。
吵吵嚷嚷的看热闹的人再度聚集观看,对他们做鬼脸,逗弄他们。
77.外景,诃额伦的营地,夜晚,秋天呼啸的风声中只能依稀听到近处的叫喊声和马蹄声。
诃额伦和孛儿帖抓起马刀,把钻出被窝的木华黎和术赤赶得离毡门远一些。
上了年纪的商人朝帐篷里瞅了一眼。
诃额伦:走开,我们的男人去打猎了。
商人:不要赶客人,女人。
铁木真的家人在这附近扎营。
是不是你们啊?
又有四个汉人挤进帐包,他们是商人的护卫。
孛儿帖听见铁木真的名字,走向客人。
商人以男性的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孛儿帖,摸摸耳朵上的金耳环。
诃额伦: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汉人?
奴隶?
商人:什么奴隶,女人?
现在家家都有一个蒙古奴隶,没人要买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到你们这里来。
你们不愿意做生意,就会抢劫。
商人递给诃额伦一块乌鸦骨。
商人:喏,别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诃额伦:我也不会问你。
这是鸟骨。
给小孩子玩的。
诃额伦转动骨头,细看颜色,闻了闻。
术赤:看,妈妈,和你的那块骨头一模一样。
孛儿帖冲汉人笑了笑,她立刻明白了这块骨头代表的意义。
诃额伦:嗯,要转交的东西已经转交了,你还要什么?
孛儿帖再度冲汉人露出一丝微笑,没有让诃额伦发现。
孛儿帖:诃额伦,我们不能把客人赶出去受冻,让他们待到早晨。
诃额伦察觉到儿媳妇的目光,拉住她的袖子。
诃额伦:你们可以留下。
但是在你们离开之前我会一直盯着。
而且我们没有东西给你们吃,我们是穷人。
商人向护卫示意,他们从袋子里掏出一块肉干。
商人:去煮肉吧,女人。
不用怕我们,我们烤烤火就继续赶路。
汉人解开一个口袋,掏出礼物——送给两个女人绸带和珠链,递给术赤和木华黎的则是穿在小棍上的糖公鸡。
78.内景,蒙古包,早晨诃额伦背靠着蒙古包中央的柱子睡着了。
她一个人在帐篷里,客人、孛儿帖、术赤,都不见了。
炉子旁放着留下的礼物:几块肉干和两瓶米酒。
79.外景,草原,春天孛儿帖怀孕了。
她和商人坐在移动帐包里的垫子上。
孛儿帖对商人微笑,他则拿起一个桃,用金刀削去果皮,给她咬一口,然后自己咬一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桃汁滴在丝绣袍子上。
商人满足地闭上眼。
孛儿帖从帐包里探出头,趁商人不注意吐掉桃肉,可怕的味道令她皱起了脸,她擦擦嘴,再啐一口。
孛儿帖身旁坐着术赤——小男孩已经5岁,正在小桌上玩陀螺。
陀螺外圈绚烂的花纹一闪一闪,呈螺旋状上升,术赤觉得这像天神穿着星星点缀的裙子在黑夜里跳着舞蹈。
商队行走在被一垄垄鲜红的罂粟花切割开的春天的草原上。
80.外景,黑水城,桥,春天,下着雨大腹便便的西夏男子划船来到铁木真的笼子下方。
西夏男子(西夏语):喂!
看看我,记得韦林吧!
铁木真(至本场景结束均用西夏语):我记得你。
你履行承诺了吗?
西夏男子:是的。
把我的誓言还给我。
铁木真:你一字不差地转达了吗?
给了商人钱没有?
西夏男子:是的。
他也向我起了誓。
现在轮到你了。
请吧。
铁木真:我归还你的誓言。
西夏男子:再说一遍。
铁木真:一次就够了。
西夏男子:求求你,再说一遍,让我不用再提心吊胆。
铁木真:我还你誓言。
不用害怕了。
西夏男子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划得离笼子远一些,确定铁木真够不着他了。
西夏男子:滑稽的蒙古猴子!
你比驴粪还臭!
81.外景,桥,傍晚,初秋铁木真半裸着坐在笼子里,身上的衣衫几乎烂尽,变成了破布条,他身上的毛发疯长,两边颧骨上也是成绺的脏兮兮的胡子。
铁木真将一只上钩的隼拽进笼子里,小心地把钩子从鸟的面颊上摘下来,亲一下隼的伤口,请求它的原谅,然后——将它送出围栏外,放飞。
雷雨大作。
黑水城的宫殿、街区上空电闪雷鸣。
斜雨穿过笼子。
铁木真看着闪电——并且露出了笑容。
他不再害怕雷雨了。
82.外景,桥,白天一只隼从笼子旁飞过,笼里的豹子冲它吼叫,它经过睡着的黑熊和吱吱叫的猴子,向铁木真所在的笼子滑翔。
船上的西夏人仰着头观看铁木真。
孩子们冲他指指点点,大人则在解释:蒙古人都是这么吓人的,他们会吃不听话的孩子——用手把他们撕碎,全部吃下去,骨头渣儿都不剩。
一艘小船向桥这里驶来。
船上坐着身穿黄色丝绸长袍和灯笼裤、脚穿金色鞋子的孛儿帖。
她的头发挽成一个髻,插着一根玉簪,用一顶小小的蓝色弯沿帽稍稍遮着头,脸上扑着厚厚的白粉,眉毛描黑了,面颊上涂了胭脂。
划桨的是长成了少年的术赤,船头则坐着一个5岁的男孩——孛儿帖和那个商人生的儿子刘。
孛儿帖看着铁木真。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定睛细看——认出了孛儿帖。
孛儿帖的泪水把眼影弄花了。
83.外景,桥,夜晚黑水城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守卫打更的声音。
桥上停着一顶轿子,油灯的火光透过轿帷照射出来。
四个奴隶蹲在轿杆旁,等着女主人的吩咐。
一队卫兵从轿子旁边经过。
其中一个往里面看了一眼。
孛儿帖坐在轿子里,默默地盯着油灯的火光。
第一个卫兵:我拿来了钥匙。
孛儿帖点点头,下轿。
她从口袋里掏出金币,递给第一个卫兵。
第二个卫兵:少了。
孛儿帖(对第一个卫兵):我们说好了的。
第一个卫兵:他也要钱。
不然就会去告发我。
孛儿帖:我没钱了。
第二个卫兵:随你便。
他转身离开。
孛儿帖:等等!
她走向他。
第二个卫兵等着。
孛儿帖掏出藏在衣服里的小刀,将他刺死。
第二个卫兵坠落桥下。
第一个卫兵掏出钥匙。
第一个卫兵:现在钱够了。
孛儿帖接过钥匙。
卫兵离开。
孛儿帖把钥匙扔进铁木真的笼子里。
铁木真接住钥匙。
铁木真离开笼子。
桥下的水面被照得闪闪发亮,可以看见鲤鱼在水藻之中翻动。
要爬上桥,铁木真必须经过两个笼子。
他打量一下,然后跳到了老虎的笼子上。
老虎醒了,发出低吼。
铁木真站定,两手抓住围栏。
老虎走近,嗅了嗅铁木真的手,抬起前掌。
铁木真碰了一下它的脚掌。
铁木真跳到下一个笼子上。
熊的眼睛泛着红光,但它嗤了一下鼻,没有被铁木真的出现惊到,任由他在笼子顶上爬。
铁木真沿着铁链往上爬,够到了砖砌体,在上面悬吊了一下,然后——身子向上拔起,翻到了上面,再直起身,抓住桥的栏杆,悄无声息地翻到桥面上。
他想站起来,但是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走路了。
时间紧迫,铁木真四肢着地,像熊一样,爬向轿子。
奴隶们搀起他,把他塞进轿子里。
84.外景,商业区的街道,夜晚狭窄的石砌路面被灯笼照亮。
奴隶们抬着轿子。
鞋子的木跟敲打在石板路上。
85.内景,商业区一幢富丽的房子,夜晚绣着五彩鱼的丝制屏风后有人发出闷哼声。
铁木真敏捷地一蹬双手,四肢着地从屏风后蹿出,仍然跪着,擦拭血淋淋的刀子。
铁木真、孛儿帖、术赤和刘坐在小矮桌旁。
铁木真用刀子割下一块羊肉,吃起来。
刘惊恐地看着铁木真。
铁木真把肉嚼吃完,在新靴子上揩了一下油腻的手。
铁木真:叫他喊我父亲。
孛儿帖(汉语):刘,这是你的新爸爸。
刘(汉语):以前的爸爸在哪里?
我喜欢我爸爸。
孛儿帖耸耸肩。
孛儿帖(汉语):忘了他吧。
铁木真割下一大块肉,递给小男孩。
铁木真:应该给他取个蒙古名字。
(指着小男孩)察合台。
术赤(汉语,对刘说话):你现在叫察合台。
明白吗?
铁木真抱着孛儿帖。
嗅她的头发、胸膛,她亲他的耳朵、前胸。
孛儿帖:去睡吧。
术赤拉起弟弟的手,带着他走出房间。
86.内景,隔壁房间两个孩子看见纸隔墙上映出父母的身影。
听见他们沉重的喘息声、耳语声,还有一两声尖叫。
察合台惊恐地看着哥哥。
术赤:闭上眼睛,睡觉。
察合台闭上眼睛,术赤给他盖好被子。
术赤:别怕,他是我们的父亲。
87.外景,西夏王国边境的草原,阴沉的白天车轮陷入淤泥中。
西夏王国已经被甩在身后,道路到了尽头。
铁木真、孛儿帖、术赤和察合台改为骑马。
铁木真凝视黛青的山冈,竭力辨识故乡的草原。
四人骑着马一个接一个地奔上一座山冈。
铁木真打头,最后面是孛儿帖,两个孩子在中间。
他们已经换上了蒙古服。
孛儿帖换了好几束草,擦拭脸上的香粉和胭脂。
马车、草原上用不着的东西和汉服都被孛儿帖丢在身后:打开的箱子里是一堆堆丝绸布,撕碎的扇子躺在泥污中。
孛儿帖没有回头。
88.外景,草原,白日将尽铁木真从山丘上跑下来,打个滚,跳起来,接着跑——他在和术赤、察合台玩耍。
旁边不远处,卸了鞍子的马在吃草。
大隼也在休息——头上戴着小帽,坐在从马背卸下的行李旁边。
孛儿帖看着铁木真,面带笑容,准备吃的。
铁木真趴在地上,开始学着熊的样子追赶孩子们——四只“爪子”同时跃起。
然后学老虎——四肢交替爬行。
铁木真模仿动物的其他习性也很像——学熊转头,学老虎叫。
孩子们既害怕,又兴奋,一会儿吓得尖叫,一会儿笑声朗朗。
两个孩子跑累了,喘着气,铁木真坐到孛儿帖身旁。
铁木真哼起了一首轻快的歌曲。
察合台摸一下铁木真又直又硬的头发。
察合台(汉语):新爸爸,你为什么不把头发扎起来?
男人应该把头发扎起来。
铁木真:男人应该说蒙古话!
铁木真割下一块肉,递给小男孩。
铁木真:这是——肉。
察合台:肉。
铁木真:要学会我们的语言,儿子。
我十年没有说蒙古话,非常想念。
我们的语言是最好、最美的。
总有一天所有民族的人都会明白这一点,都说蒙古话。
听听,发音多美啊:肉。
察合台:肉。
察合台吃肉。
铁木真看着术赤。
铁木真:术赤,你多大了?
术赤:10岁,父亲。
铁木真:回到家,我们去给你选新娘。
术赤羞赧地和母亲对视一眼,然后给察合台翻译父亲说的话,察合台笑了起来。
察合台:怎么选?
铁木真(对两个儿子):我会把一切都教给你们:如何从马群里挑出最有耐力的马,如何射快箭,最重要的,如何选择要成为妻子的女人。
铁木真伸长手,揽住孛儿帖,嗅她的头发、胸膛。
孛儿帖:闭上眼睛,躺下睡觉!
孛儿帖在山坡后铺好袍子,躺下。
铁木真把妻子拉近自己。
术赤和察合台盖着蒙古袍,还没有睡着。
术赤(汉语,对察合台):我早就对你说了,他不可怕。
察合台:对,我们的父亲很好玩。
89.外景,草原,清晨铁木真和孛儿帖并排躺着。
铁木真抚摸妻子的小腹。
铁木真:我们有两个好儿子。
术赤,察合台。
孛儿帖微笑。
铁木真:我为你将要生的儿子想好了名字。
一个窝阔台,一个拖雷。
孛儿帖默然不语,然后摇摇头。
孛儿帖:我很想为你生儿子,但是为什么要生下他们在这片草原上受苦?
铁木真看着妻子。
孛儿帖:怎么,你还不了解蒙古人吗?
铁木真:了解,我自己就是蒙古人。
孛儿帖:他们变得愈发坏了。
就会杀人、抢劫。
现在甚至连孩子也不放过。
铁木真和孛儿贴静静地坐了一阵。
铁木真:我在笼子里待了十年,一直在思索该让蒙古人怎么样。
铁木真拿起马鞍,走向马。
铁木真:带孩子回家。
孛儿帖: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年,两年?
铁木真翻身上马。
铁木真:等你再想生孩子的时候,就是我回来的时候,孛儿帖。
孛儿帖: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了,铁木真。
90.外景,不儿罕圣山附近铁木真在草原上驰骋,大隼停在河湾处。
晨光中,前方一座林木苍翠的高山在草原的热气中颤动。
91.动画,不儿罕圣山大隼从铁木真手上振翅而起,飞向高山。
铁木真沿着崎岖的小径驰上山,在山顶勒马,停在圣石旁。
他将碗里的马奶酒洒在圣石上,依次转向四方,合掌,跪下,祈祷。
铁木真:苍天之神,智慧的腾格里,我向你的足迹祈求,请赐予我力量,达成我的心愿。
大隼在天空中翱翔。
铁木真也向它祈祷,他深信,现在腾格里神就附身在大隼身上。
一只狼朝大石走来,看着铁木真。
狂风忽起,卷起了浓浓的黑尘,像重重帷幔,遮蔽了山顶、大石还有铁木真。
但紧接着下起雨来,黑尘消散,空气重新变得澄静。
过了一会儿,又是阳光明媚,湿漉漉的地面蒸腾起氤氲水汽。
92.草原,井边,白日将尽铁木真在草原上驰骋。
铁木真驰下山坡,立刻看见了转弯处的水井。
七个蒙古人面前摆开了丰盛的酒食,他们都喝醉了,身上带着武器。
铁木真礼貌地向他们致意。
七个蒙古人没有反应,继续吃喝。
铁木真走近一些,想从井里打些水。
蒙古人:滚开!
没看见有人在休息吗?
铁木真摇摇头。
蒙古人:都说了滚开!
听不懂蒙古话?
干吗瞪眼,蠢货?
铁木真走到一旁,卸下马鞍,在地上铺开蒙古袍,躺下,注视天空漂浮的云朵,耳朵里听见蒙古人在吵吵嚷嚷。
三个蒙古人站起来,低声交谈几句,向铁木真靠近。
一个人抓住马的缰绳,另一个人从铁木真头底下抽出马鞍。
第三个蒙古人:喂,你还有什么,交出来!
第三个蒙古人踹了铁木真一脚,从他身下拽出蒙古袍,抓住他的腰带,想抢马刀。
铁木真拔出马刀,将这个强盗从肩到腿斜劈成两半。
铁木真砍掉第二个强盗的头,砍断预备牵马的人的双手。
铁木真走向井边已经被吓呆的蒙古人。
铁木真的声音:这是我说的:我们的法规将会简单明了。
如果有人在看着你吃东西,你要停下来,给看着你的人拿吃的。
在水边和宿营地不能不理睬路人。
捡到别人的马和羊要归还。
不能偷、抢别人的牲口,不能收赃,不能欠债不还。
四个幸存的蒙古人听着铁木真的话。
铁木真的声音:现在蒙古人的惩罚只有一种——那就是死。
四个蒙古人点头。
铁木真转身走开,给马套上鞍辔。
铁木真的声音:这些蒙古人听懂了我的法规。
而那些不明白的人已经死了。
93.外景,塔儿忽台的营地,附近塔儿忽台的营地在斡难河畔高高的山冈上,有几十顶蒙古包和几十辆车。
营地附近,塔儿忽台和札木合的联军在等待战斗。
对面是铁木真的部队。
铁木真的士兵远远少于对手,但是他们排出了合理的阵形,以十和百为单位划成分队,而塔儿忽台和札木合的军队却是一盘散沙。
铁木真的军队里走出一个军使。
他手持长矛,矛头向下,矛杆上系着代表谈判的旗帜。
铁木真在等待。
他的部队也在等待。
铁木真身旁是他的兄弟——博尔术和木华黎。
铁木真看见塔儿忽台的士兵杀死了军使。
铁木真沿着自己的队伍骑行,一一扫视战士们的脸。
铁木真的声音:我曾经有一群勇敢的战士。
他们都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背叛和懦弱的代价就是死亡;如果有人在战斗中放下武器——就会给他自己、他的指挥官、他所有的战友带来死亡。
一个人的懦弱会害死他的十人小队,十个人逃跑会害死一百人的队伍。
一千人逃跑就会给整个军队和我带来灭亡。
铁木真一示意,他的士兵就开始发起进攻。
双方急速靠近,箭如雨下,射向对方。
接着开始了残酷的厮杀。
战场上空乌云密布。
闪电撕裂天空。
塔儿忽台吓得惊叫,调转马头。
札木合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的战士已经纷纷急驰逃离。
他调转马头,跟在他们后面。
铁木真打马向前。
铁木真的部队停了下来,一时间愣在原地,既不敢后退,也不敢跟在铁木真后面继续进攻。
无数道闪电的白光照亮了草原。
塔儿忽台的士兵调转马头,惊恐地撤退,用蒙古袍遮住头。
铁木真振臂高呼,下令前进。
铁木真的战士高呼,看着自己的可汗,终于克服恐惧,继续进攻。
94.外景,铁木真汗的营地,第二天战旗飘扬。
铁木真跳下马。
铁木真沿着望不见尽头的俘虏队伍走,他们一个个血迹斑斑,衣衫破烂。
铁木真注视他们的脸。
三十个来自塔儿忽台部落的士兵拖着自己可汗的尸体。
那颜脱朵延跪地,叩头。
脱朵延:铁木真!
我们把我们的可汗、你的敌人的尸体送到了你面前。
他想逃跑,但被我们杀了。
铁木真看着尸体。
铁木真:这是谁?
脱朵延:这是无耻的塔儿忽台,他曾把你当奴隶。
请让我们加入你的队伍。
来自塔儿忽台部落的士兵齐声证实那颜的话。
铁木真拍一下巴掌。
卫兵也拍掌,依次传递可汗的命令,一队刽子手从帐篷后跑出来。
他们人数众多,排成两行跑步前进,光着上身,手握宽刃剑。
铁木真指着塔儿忽台部落的士兵。
铁木真:处决他们。
士兵们惊恐地喊叫,跪倒在地。
脱朵延:为什么?
铁木真:你们背叛自己的可汗。
这是最严重的罪行。
鲜血飞溅,湿润了干燥的土地,像道道溪流向四周漫散。
血流到铁木真的脚边,他侧移一步,以免弄脏自己。
索儿干什喇也在俘虏中间,平静地看着死刑处决,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铁木真发现了索儿干什喇。
他停下来,抬起索儿干什喇的下巴。
铁木真:你好,老人家。
索儿干什喇:谢谢你还记得我,铁木真汗。
铁木真向那颜们做了个手势。
铁木真:我一生中遇到的好事不多,所以记得。
刽子手给索儿干什喇松绑,带到一旁。
铁木真继续巡视俘虏队伍,向那颜们下达指令。
铁木真:给他一百匹马,帐包设在我的右边,奴隶随他要多少。
铁木真停下脚步,看着一眼望不尽的队列,俘虏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铁木真:把这些人都编入我的军队。
成千上万的俘虏同时松了一口气。
95.外景,铁木真的营地,可汗的蒙古包旁,晚上篝火熊熊燃烧。
铁木真一家在孛儿帖的蒙古包外摆开筵席。
术赤面带微笑。
铁木真看看长子。
铁木真:什么事,术赤?
术赤:我们什么时候去选新娘,父亲?
你答应过我。
铁木真:对,过去很忙。
现在可以去了。
明天就去。
察合台:父亲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铁木真:不过要记住,你一定要选最好的新娘。
术赤:怎么选,我还不知道呢。
铁木真:我会帮你。
瞧,我选了你们的妈妈,选得多好。
孛儿帖露出笑容。
孛儿帖:是我选了你,铁木真。
铁木真想了想。
然后——笑了起来。
铁木真:对!
妻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你以为你选了她,事实上是她选了你。
博尔术走到铁木真跟前,俯身耳语着什么。
铁木真走向自己的帐包。
札木合跪在门口,他身后有几个亮出马刀的卫兵。
铁木真:你好,兄弟。
札木合:你好,铁木真。
现在你是可汗,而我跪在你的面前。
尽管高兴吧!
铁木真:我的安答跪着,我怎么会高兴。
起来。
铁木真以恭敬的姿态请札木合进帐包。
96.内景,可汗的蒙古包铁木真坐到丰盛的酒席后,仍然以恭敬的姿态请札木合就座。
按照铁木真的示意,仆从给札木合倒上马奶酒,后者贪婪地喝起来。
铁木真:你怎么想,兄弟?
能否忘记一切,从头开始我们的友谊?
札木合:太晚了。
我不想做你背上的芒刺。
铁木真不语。
札木合:我想不通,很苦恼。
为什么赢的是你,而不是我?
铁木真笑了。
铁木真:你怕雷雨吗?
札木合听着,没有回答。
铁木真:所有蒙古人都怕,可我不怕。
札木合:为什么你不怕?
铁木真说得很慢,字斟句酌。
铁木真:看来,需要戴枷锁、啃骨头、任雨打风吹、随时等待被杀……然后像野兽一样在笼子里蹲十年,任人观赏。
没有地方躲避雷雨,这样才会不再害怕。
札木合:你打算把我怎么样,铁木真?
铁木真:不知道。
札木合:你必须杀了我,兄弟。
铁木真起身,走出帐包。
那可儿们进来,抓住札木合。
97.可汗的蒙古包外那可儿们把札木合押出帐包,带到一匹马旁边,放开他。
札木合看着铁木真。
后者转身离开。
札木合:你应该把我杀掉!
札木合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
札木合:你放走了一个敌人。
铁木真(没有回头):我放走的不是敌人,兄弟。
札木合疾驰而去。
98.外景,铁木真的营地,夜晚铁木真巡视夜晚的军营。
篝火熊熊,每个火堆旁边有十个士兵。
士兵们在刷洗马匹,准备次日战斗的武器,休息。
行军熔炉中在冶炼蹄铁和箭头。
铁木真看到了索尔干什剌,他坐在自己的新帐包外,若有所思地看着篝火,嘴里念念有词。
铁木真走到索儿干什喇身旁。
后者一震,不再出声。
铁木真:不用怕,我很善于聆听。
索儿干什喇经受住了可汗犀利的目光,但是他之前平静的眼神开始变了。
瞳孔因恐惧而收缩,眼白泛出血丝。
索儿干什喇再度低声喃喃起来。
铁木真凑近他。
索儿干什喇:……你将杀死一半的蒙古人,但是剩下的人会抛却纷争,一辈子忠诚于你。
你将占领汉地,汉人也要称你为可汗……你的马蹄将到达冰海,征服全世界……你的名字会千古流传。
索儿干什喇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但是已经含混不清。
铁木真留神细听他的嘟囔。
铁木真的声音:他说,孛儿帖很快会给我生下儿子。
我还会有更多的妻子,成百上千的姬妾,她们为我生的孩子之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铁木真走入黑暗中。
隆隆的马蹄声、马嘶声、刺耳的尖叫、战斗呐喊划破黑暗。
无数战马在疾驰,践踏着土地,划破天际。
马背上是双腿夹紧马腹的骑兵。
视力所及范围内的整个草原都被势不可挡的蒙古骑兵占据。
在狂涛巨浪般的骑兵队伍的前面,铁木真在旗帜的环绕下策马疾驰。
可汗的权杖上,苍狼头的蒙古军旗迎风招展。
字幕:1206年,铁木真被推举为全蒙古的可汗——伟大草原的成吉思汗。
(全剧终)注释:注1:那颜,蒙古语“官人”之意。
亦作“诺延”。
蒙古汗国贵族的通称。
——译者注2:那可儿,蒙古语,意为近身侍卫、亲兵。
——译者
看蒙古王,领悟到了交易之道,无关技术,在于品质。
我要克服贪婪,我打了胜仗,战利品我自取一成,其他全部分给手下,因此有人愿意跟随我。
我将保护跟随我的人。
我要成为领头羊,我不会选择做二汗,2个领袖不能在一起共事,一个锅里煮不了两只羊头。
我要遵守纪律,我不能违背规则,违背规则这个世界就会崩塌。
我必须要用生命去维护规则,哪怕最终一事无成,哪怕失去生命,我也必须要维护规则。
我知道在一些艰难的时候,需要我做出抉择,是选择维护规则还是放弃规则,选择逃命还是选择勇敢面对强大的敌人,决定了我格局的大小,决定了我是否能成为草原的王,成为伟大的可汗。
我必须在电闪雷鸣中站立,因为我避无可避,无处可避,我必须克服恐惧。
我也要向上帝祈祷,让上帝保佑我,克服困难,取得伟大成绩。
我必须信任家人,无条件信任他们,爱他们,他们是我的坚实后盾,妻子帮助我一次又一次从谷底爬起来,在一些关键时刻给与我正确的建议。
我必须要有伟大的愿景,为了结束部落的分裂散乱,道德败坏,品质恶劣,必须要建立一个强大的草原帝国。
我必须要意志坚强,要有钢铁般的意志。
磨难和死亡的危机锻炼了我的意志,强健了我的体魄。
昨天看了这部多国合拍的《蒙古人》,导演是著名的俄罗斯人谢尔盖,鲍德洛夫(真的著名么?
我看过的最后一部俄罗斯电影还是列宁在十月呢)。
之前奥克兰国际电影节上,我本就打算去看的,但是那时候还没有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提名,我了解得也不多,还以为是纪录片,加上门票太贵就没看成。
现在正逢成吉思汗冥寿840岁,所以这部电影的主角自然是成吉思汗,不是堂吉珂德。
从海报上兵戈林立杀气腾腾的蒙古兵看来,还以为这是部弘扬蒙古暴力美学的战争大片,一直到开场以后看到幼年的小汗在策马奔腾,我都抱有这种幻想——哦也,让特效重现蒙古人的马蹄,尽情地蹂躏亚欧大陆去吧!
然后影片放了三分之二,我突然觉悟了,主角还是成吉思汗,但战争不是重点,除了扎木合铁木真哥俩和一群蒙面兄贵们,大玩一把冷兵器时代的魂斗罗以外,影片的主题基本都在忙碌地讲述:“感天动地的惊世奇缘啊!
蒙古汉子,你对妻子如此执著为哪般?
”好吧,我知音了,但是影片宣传时确实有忽悠观众的嫌疑,至少也没有把主题说清楚。
这部片根本就是在挖掘成吉思汗幼年的情感成长的道路,以及从侧面揭发古代蒙古落后野蛮的婚嫁制度。
日本演员浅野忠信(喜欢他的粉丝请在这里合影留念)在影片前半部分的很长时间里都在大草原上跑来跑去,只是每次奔跑的目的都不一样:有时是在逃难,有时是在找老婆。
到这里,我的影评可以像我国奔小康政策一样,分两步走。
首先来说说名导谢尔盖心目中的成吉思汗,他根本就想把成吉思汗塑造成一个先知嘛!
首先我们来看成吉思汗那一身如耶稣受难记般的造型。
其次我们来看看谢尔盖给成吉思汗添加的悲天悯人的博爱思想——在伟大的小汗屡次受到义兄扎木合的家庭暴力欺负之后,终于不得已起兵,主持了这个正义,让曾经把他当QQ宠物一样交易的义兄成了阶下囚。
然后,电影开始脱离历史,扎木合已经明说了,“一山不容二虎,好女不侍二夫”,小汗却一幅中宣部的表情把扎木合给放了,然后很新华社地说:“我没放走我的敌人,我放走的是兄弟。
”说实话,我宁可看到小汗此时背后射扎木合的一支冷箭,欲杀故纵。
要知道当年的铁木真不但杀了自己的弟弟别克贴,杀了自己的岳父王罕,更是没饶了这个曾经偷袭过他,打得他鞋都跑没了的义兄扎木合。
历史上的成吉思汗是一个枭雄,他有足够的雄才大略去征服四十余国,有足够的精液去灌溉足够的美女留下足够的子嗣——现今世界上有近1600万人拥有他遗传下来的基因,他也有足够的凶狠,残暴和狡诈,作为成功背后的黑暗原力。
他制定了蒙古的第一套法典,当然谢尔盖没忘记这点,在结尾处反复强调反复强调,让不知情的观众都会产生当年的蒙古军队打着红十字旗,到处救死扶伤,开同一首歌演唱会。
为什么?
因为谢尔盖镜头里的成吉思汗反复强调:蒙古人不杀妇孺。
事实上呢?
好吧,忘记当年在花剌子模城下用长矛挑着婴儿兴奋奔跑的蒙古兵们,就算蒙古人不杀妇孺,那她们后来到哪儿了呢?
还不是一样成为充军的军妓和奴隶。
当年蒙古开斋杀人流出的血,要是做成血豆腐,给全中国人民涮火锅都够了。
再说影片结尾处一定要强调的小汗灭国但不灭寺庙,别感谢影片里那个像玄奘取经一样帮他找媳妇的老和尚,感谢丘处机吧,是他让成吉思汗产生了长生不老的幻想,因此才对那些堆满了他讨厌的带字儿的经书和素菜的庙宇手下留情的。
说到成吉思汗的精液,或者说他的感情观,谢尔盖继续着他的和谐电影。
这个小汗对他的老婆勃儿贴真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甚至让我产生了他是一夫一妻制度的积极倡导者。
可事实上,成吉思汗本人所有的嫔妃光正经记载的就高达40多人,而且他和曹家的魏文帝一样,都有野蛮的抢老婆尤其是战败者的老婆的不良嗜好,虽然他在变态程度上输给了海陵王完颜亮,但是在数量上那是绝对的但求更多不求最多。
好吧,以上的言论让我看起来很像一个成吉思汗黑,其实我倒没有特别针对他,毛主席他老人家比我更尖锐。
我这么说只是不太适应谢尔盖的思想这么唯美这么CJ,好在没人让他去导希特勒的电影,别忘了希特勒在某些层面上更和谐:一个早年清贫无助,国家的战斗英雄,喜爱儿童的素食主义者。
谢尔盖糊涂的历史观批判结束,现在说说浅野忠信的糊涂表演。
也许浅野忠信的潜意识里,成吉思汗是个无产阶级。
至少,在那群体形彪悍蓬头垢面满眼血丝杀气腾腾的蒙古大兵里,浅野君消瘦的身形和下陡的双肩,倒像是撑起那身铠甲的衣服架子。
长得一脸书卷气的浅野君就算浪费不少毛料粘了个大胡子,可是还是怎么看怎么像甲方乙方里的游老板。
怎么说呢,反正我感觉整部戏里大家都很投入,就浅野君游离在剧情之外,老是摆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在别人打打杀杀的时候思考,思考,思考,然后影片就这么结束了。
浅野君,霸气不是迷离就能装出来的。
然后,在最终的铁木真大战扎木合的一战里,突然间狂风骤起,惊雷密布,只见所有惧怕闪电的扎木合部队蜷缩在地上,然后仍然在思考存在的意义的小汗酷酷地借着霹雳当背景,指挥发动总攻。
那一刻,我在祈祷:不要拔刀不要不要不要。
结果,小汗大刀闪亮地一挥,手下就挺着长枪杀将过去了。
小汗,你没有生活常识么?
在雷暴天穿一身金属,尤其是头盔,罢了,你还要亮出明晃晃的钢刀——金属是会导电的我的上帝。
很好,在小汗的主角威能的庇护下,成吉思汗逃过了五雷轰顶的惨烈死法,就算真的被劈死了,早富兰克林700多年出生的他死于科技落后造成的盲目无知,也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谢尔盖和你手下的编剧们就不可以原谅了!
我再强调一遍,好孩子们要牢记:雷雨天,请小心用电!
做人莫装B,装B被雷劈。
据说在欧洲,中学历史课本中关于蒙古的讲述要比我们这边多的多。
大概因为蒙古人的入侵实在是严重的影响了他们的历史进程。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中学学的历史课本,似乎只有蒙古人做为元这个朝代的统治者的这么多了。
可我一直觉得是我们横扫了欧洲,至少是我们的一部分,至少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是这么认为了。
再后来看书才知道,那时候蒙古并不是我们的一部分,那个叫蒙古的部落不但横扫了欧洲,也横扫了我们。
绕来绕去无外是因为这部电影,因为是俄国人拍的,所以很想知道他们眼里的成吉思汗铁木真是个什么样。
大概是因为看多了历史书,所以很难从电影的角度来评价这个片子,因为实在是距离那个真实的铁木真太远了。
加了太多的神怪在里面,现在我也没弄明白那个做为囚犯的孩童在祈求神灵了以后,枷锁莫名其妙的就扔在了一边。
以至于我翻回去看了好几次,研究那个枷锁是不是可以被他自己打开,结论是不能。
难道是那只出现在那里的那只象征神灵的狼?
再有关于伟大的铁木真被他的兄弟当作囚犯卖掉,简直不可思议,而且还卖到了通古斯?
通古斯的喇嘛预言他的伟大,帮他寻找老婆?
他老婆牺牲色相嫁给一个阿拉伯商人来营救他?
俺的神啊……!!
越来越不靠谱了……最逗的是买的这张碟,包装精美,却是俄语版的。
所有的对白是蒙古语和汉语,可是始终有一个深沉的男性嗓音把对白用俄语翻译出来。
让我想起了以前的内参片,有一个主持人,在现场翻译片子中的对白。
不过电影的画面非常漂亮,战争场面也很精彩。
孙红雷扮演铁木真的兄弟,可我不喜欢他的表演,不像是草原上另一个英雄,更像一个流氓头目。
结论就是俄国人成吉思汗很不靠谱!
铁木真与安答(结拜兄弟)扎木合《蒙古王》这部电影讲的是铁木真击败少时安答(结拜兄弟)扎木合统一草原的故事,就像史诗《蒙古秘史》的叙事结构一样,经历了少年时期的苦难后,铁木真在天神腾格里的庇护下,犹如一支飙升的股票,在整个草原陷入到无休止的内战时,他以简单的掠食者哲学获得了草原游牧民族的支持,在那个雷电交加,充满着萨满巫术和迷信的决战日,一举击溃了喜新厌旧的扎木合联军,并以灭绝唐兀惕人(西夏-党项) 的方式,报了昔日被囚禁之仇。
有仇必报,有债必偿,构成了中世纪游牧-部落文明的精神内核,就像电影中为铁木真所设计的台词,“我的法律很简单,不偷生,战要到死,不杀妇孺,欠账还钱。
”——这就是领导了12-13世纪的侵略者哲学——简单粗暴在面对腐朽的灵魂时总能是赢家。
无论铁木真所代表的蒙古人是上帝之鞭还是真主之鞭,无论“铁木真”这个单词在蒙古语中是铁之精华还是草原铁匠的意思,对于当时还停留在以打土拨鼠和吮石子、刨树根为生的新石器族群来说,他们以摧枯拉朽般的攻势让夜夜笙歌的欧亚“文明人”付出了代价。
——我以为美剧《冰与火之歌》拍的就是蒙古来袭。
13世纪正是小冰河时期的开始,凛冬将至,蒙古黑鞑靼就像是坐着时空穿梭机来到农业文明时代的原始人(异鬼),他们停留在多瑙河边静候河水结冰,在冰冻的河面上一举击溃了日耳曼人和波兰人的骑兵,然后踏过很少冰冻的河面,在边境守卫抱头鼠窜的同时,踏平了衰败的匈牙利宫廷——欧美人用“异鬼”来形容中世纪的蒙古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因为它们不仅仅带来了战争和鼠疫,关键在于它们还用“魔法”不断的吸收和异化文明人。
虽然近代的法国学者以蒙古入侵欧洲时,英国人为其指路,日耳曼人为其充当先锋,声称草原文化只对处于蛮荒状态的凯尔特-日耳曼人有吸引。
因为只有树林中人(凯尔特-日耳曼)才喜欢披头散发的遁入原始森林去吸收恐惧的力量。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原始力量在文明陷入腐朽和堕落时也是具有进步意义的。
尤其从14世纪蒙古打开欧亚通道,大量波斯化的东方(中国-印度)文明的输入,对于推动西方15-16世纪大航海时代的来临功不可没。
14-16世纪也是中国和西方世界的分水岭,如何反思野蛮战胜文明最为关键。
中国在元和明陷入到对天灾人祸的无边恐惧中,对神话和迷信的崇拜取代了理性;而西方人则另辟蹊径,通过征服海洋产生了科技和文明,欧美人的影视作品中至今念念不忘的还是他们征服海洋,唯有在狂风巨浪中他们才能自由地呼吸。
征服海洋就和蒙古征服大漠和草原一样,他们反思和研究蒙古,反思文明和安逸带来的弊病,就是保留他们文化的根本——无非是勤能补拙和刨根问底。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2015年法国人还要拍《狼图腾》,他拍的不是狼,而是狼带给欧洲文明的启发和鞭策——羊的智慧在狼的眼里不过是让它变成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羊,狼的本性就是驱赶羊群,它永远不会被人(文明)所驯服——就和蒙古神话史诗中所描述的那样,古老的黑鞑靼从岩穴熔山而出,由狼和鹿产生了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勇士以人肉喂养的狼和蟒蛇自称,所信仰的是不过是男儿不能没有弓箭和大丈夫当持干戈而死,简言之即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崇尚智慧的民族称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但却无法解释《宋史》中反复出现的“蒙军至,宋兵溃败”,毕竟道德政治学不是每次都管用,这和晚晴时船坚炮利也会兵败如山倒如出一辙。
让-雅克·阿诺-狼图腾 (2015)
《冰与火之歌》中的异鬼 再回到电影本身,当然,金帐汗国的导演充满了对“铁木真-腾格里”天人合一、万佛朝宗的过度美化,但是,抛开俄国导演对蒙古历史和草原神迹的再创造——少年铁木真所受的磨难都出自于蒙古-突厥族的内战,占领西夏(唐兀惕)是蒙古军西征和南征的军事需要,电影中的有仇必报只是为铁木真的残忍找一个说辞而已——从《蒙古王》这部电影中,我们还是可以看出蒙古人留给欧洲文化的启发,简单说:一是守信。
二是忠诚。
三是情义。
四是勇敢。
这就是12世纪与农耕文明平行的蒙古社会的基本构架,尤其是守信,对于12世纪还没有文字的蒙古人来说不容易。
蒙古社会的构架——口头契约——全凭一个“信”字,在铁木真夺回妻子孛儿帖,抚养私生子拙赤一事中体现得最明显。
至于忠诚、情义和勇敢,则是蒙古兵法中和兵以诈立相对的生存哲学, 蒙古兵法里没有运筹帷幄,只有头狼般的身先士卒——它们像狼群一样狩猎,在占领地对待战俘所实行的也不过是畜牧管理学,没有多余的展示人类智慧和感情的空间——所谓勇,无非是领导不争功,让利给员工。
武士电影里动员台词是“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其实还有前半句,那就是我把命交给你们。
回过头来看《太阳帝国》,英国战俘对日本神风特攻队报以敬意,不过是两个误解了蒙古精神的弹丸小国妄图征服世界的惺惺相惜。
不要忘记大不列颠不正是凯撒笔下那个在马上表演杂技,二十个男人共享一个女人的野蛮民族吗?
西方学者把中国文化中的反求诸己等同于闭关锁国,恰恰是混淆了进步与反思的关系。
蒙古精神放在和平年代唯一有用的就是个人的意志力、纪律和进取心——这听起来像是当今社会对经济落后地区的挖苦——但君子自强不息不正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吗?
看西方视角下的辽、金、蒙古史,最重要的是理解部落文明和征服者帝国的关系。
征服者帝国这个词不好听,却是理解地域——游牧文化差异的关键所在。
可以说,西方之无国界、多中心、和平主义等概念均是由该词派生出来,其进步和局限/伪装也都包含在这个词的含义当中,简言之就是何处是我家,天下皆兄弟姐妹。
游牧民族的大脑自带一张世界地图,为了生存他们只得不断革新,这种革新从他们依次以拉丁语、法语、英语为主导可见一斑,相比起来中国的内陆视角就显得闭塞了,正如《多桑蒙古史》所说,中国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在面对有野心的部落文明时往往会反受其制。
如果说宫廷文化(政治)世界大同,那么中西方市民文化的差异就显得大了。
陈寅恪说中国文化最不缺的就是自由。
各人化各人,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要说会享受,中国人不输给任何人,但比起西方的理性、参与性、平民性又总觉得差点什么,或许只有重回内陆与草原模糊的边界处,才能找到我们丢失的东西。
斯皮尔伯格-太阳帝国 Empire of the Sun (1987)
圆脸大脚小眼睛不一定就好,蒙古人的伦理与人际关系还是和汉族有不少出入的,同样是背叛汗,不同的时间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情节看了有点失望,战争场面的特效个人认为钱是白花了,音乐方面还有点创新,就当做历史剧来看了,最厉害的还是铁木真她老婆,草原还是很美的
这部蒙古历史主题的影片国际化主要体现在团队成员的国际化上:导演及编剧是俄罗斯人谢尔盖·波德罗夫,男主成吉思汗的演员为日本的浅野忠信,男二扎木合的演员为中国的孙红雷,女主孛儿帖的演员倒是蒙古国女演员呼兰·楚龙。
值得一提的是成吉思汗真正的直系后裔、曾出演过成吉思汗的我国蒙古族演员巴森饰演的却是成吉思汗的父亲,我想除了年龄的关系,可能还是对浅野忠信演技的认可吧。
该电影有一个比较的大特点是虚实结合:服饰、道具、取景等都比较考究,是还原历史的;剧情上则以导演谢尔盖·波德罗夫个人想象为主,基本上都是虚假的。
除了无中生有的爱情主题之外,最后的雷暴助攻男主铁木真轻松拿下扎木合更是比较玄幻,让稍微了解蒙古历史的人都禁不住莞尔。
谢尔盖·波德罗夫当然不可能没有读过蒙古历史,但他采用这样剧情,这应该是一种浪漫主义表现方式吧。
电影最后的雷暴之战,在历史上对应的应该是铁木真和扎木合的关键决战,史称十三翼之战,比电影更传奇的是:铁木真输了这场战争!
只是十三翼之战的胜利者扎木合在战后架起大铁锅烹煮俘虏,甚至要求帮他打赢这场仗的手下吃下这些人肉汤!
这样非人的残暴行径让原来追随扎木合的部族纷纷转投铁木真,铁木真这才不胜而胜,在蒙古草原游牧民族统一的历史时刻,击败了最有声望的对手(在十三翼之战之前,铁木真和扎木合就是当时最有声望统一蒙古高原的两位领袖)。
蒙古草原部族之间相互厮杀了几千年,就如同我国战国时期一样,本身已经到了统一的关口,所有部族和民众内心都渴望统一,所以声望特别重要。
十三翼之战的残酷和非人性,以及铁木真在这场战争上的军事失败,可能是导演谢尔盖·波德罗夫选择用自己想象的剧情来拍摄的主要原因吧。
不过考虑到真实历史的不可思议,谢尔盖·波德罗夫的玄幻雷暴之战,好像又不那么不合理了。
对了,电影里铁木真放走了扎木合,不过真相是扎木合是铁木真亲自下令处死的。
在历史上,铁木真是真的庇护和信任追随他的人,无论是奴隶还是将军,无论是蒙古人、契丹人、西夏人、汉人还是西方的白种人。
其中一个投靠他的奴隶,最后被铁木真封为国王、太师,这个奴隶叫做木华黎。
所以在电影中,铁木真雷暴之战之后下令放过所有男性俘虏,把他们都编入蒙古军队,蒙古人纷纷拜服,这是符合历史真实情况的。
不过对其他人,铁木真是如此残酷,反抗他的城市会被屠城,不论这个城市和民族是否奴役过他。
铁木真说过大致这样意思的一句话:杀死他们的男人,强奸他们的女人,把他们的孩子变为我们的奴隶,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心情畅快的事!
可以想象真实的铁木真绝不可能像电影那样受人尊敬和讨人喜爱的,作为电影主角的铁木真,需要美化,给他一个侵略屠城的理由,给他一个美好爱情故事的装饰,可能必要的吧。
最后,铁木真的大儿子,也就是孛儿帖被掳走时怀的孩子,名字叫做术赤,蒙古语意为客人,说明铁木真是知道这个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但历史上他确实对这个儿子视如己出,和其他儿子一样,铁木真把他带在身边,教他带兵大招,并同样分给术赤他领地和军队。
铁木真称成吉思汗,四海之主之意,他确实有大海一般的胸怀,这一点倒是确实无疑。
1、好电影。
2、浅野忠信长得帅,孙红雷演得好。
3、几个细节问题。
(1)通古斯国即金国。
狱吏装束形制奇怪,那顶佛塔般的高帽子不知所本。
(2)吉拉为抢回铁木真老婆那段,群众演员射箭居然用的是地中海式射法,第二次吉拉与铁木真打仗的时候,群众演员的射姿是正确的。
世界之大,射箭姿势只有两种,其一为地中海式射法,二即蒙古式射法。
盖地中海地区古代兵器制造工艺不高,为增加弓箭射程一味加长弓身,射箭时弓弦与引弦手指呈钝角,故可以用两指夹住箭尾;而中国所制为复合弓,弹力优良,引弦时弓弦可以拉成锐角,会夹住手指,故只能以拇指勾弦。
西方人与蒙古人打仗,故称之为蒙古式射法。
影片中蒙古军队以地中海式指法射箭,这是张冠李戴的错误。
(3)骑兵双刃冲锋,美感十足,但是似乎史无实据,技术上难度也比较高。
4、有人问:俄罗斯人拍成吉思汗有政治意图也不?
当然有!
俄罗斯民族向来兼容并包,拿来主义远胜东洋。
沙皇自称凯撒,俄国自封罗马,彼得脱亚入欧,莫不如此。
宋宜昌评价蒙古,说被蒙古人征服过的民族都从蒙古人那里受益匪浅。
余意中国除外,至今这个国家的人们对蒙古的讨论仍然局限在,蒙古人在中原建立的朝代元朝是否能够算作中华正统。
简而言之,挨打之后就说别人不是人,至于其他的,反正身上已经不疼了,骂一句“某某吃屎一百石”出了这口鸟气,就可以回家睡觉去叻所以说,虽然当代中国人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政治高压,但中国却是最没有政治的国家。
尔来八百年,蒙古民主主义共和国推出了两部主旋律影片.一部是成吉思汗片<蒙古王>,另一部也是成吉思汗片<苍狼>. 因为是同时拍摄,又都有日本投资,主演都是日本人.蒙古也没什么好玩的,某些缺席报道的娱记的敬业精神不佳,在瞎诌的采访报道里干脆就把孙红雷串到反町的戏里去了.(无独有偶, 豆瓣介绍苍狼,本来是井上靖的原著版权,也送给了写<追捕>和<证明三部曲>的森村诚一.) 不过回过头来一看,这些娱记虽然无良,倒还有脑子,这两部烂片子,是没什么值得现场采访的. 先说说蒙古王. 大部分中国观众对铁札恩怨的最初认识,和鸦差不多,都来自于查老爷子的射雕英雄传.看片的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桑昆和王罕都哪儿去了? 原来罗刹国导演另起炉灶,拒绝重复投资浪费,说一个新故事.但是说得太差.铁木真被当成奴隶卖到通古斯国.通古斯国?大伙儿都说汉话,大概就是大金国吧?完颜洪烈听了灵智上人的胡咧咧.不办死铁木真,却也不放了他,就在笼子里养着,成全孟子的古训.孛儿贴带着术赤华筝千里救夫时,守卫们也觉得看这一块木头没多大意思,随随便便就把钥匙给人了.这一家逃出来没几分钟,铁家军就重振旗鼓,准备着插兄弟两刀,抢钱抢粮抢女人了. 与札木合的一战总算是全片的少有亮点.前哨马军诱敌,双手反握马刀,冲锋陷阵,高速突进的刀尖披血斩骑更是难得的精彩,足以媲美指环王. 有个冷笑话:从前有个太监. 下面呢. 没有了,下面就没了. 光打雷不下雨,这场大决战就这么结束了.铁木真忧郁地告诉安答,蒙古人都怕雷雨,我不害怕是因为无处藏身.再看到最后,喇嘛教终于得以保全.鸦简直怀疑铁木真是不是请了灵智上人的师兄弟作法求雨了. 演员?除了烽火连城版的札木合,其他人都不像会演戏. 轮到苍狼了. 王罕有了,桑昆有了,人总算都到齐了.演员们都很尽力,可惜大家的长相实在和蒙古英雄相去太远,算了这也不打紧.尤伯连纳也演过泰国国王. 最要命的是战争的场面过于平淡.全戏的重心全部集中在几个人的感情戏上面了.如果这伙演员换个造型,鸦会以为他们演的是<武田信玄>,<利家与松>什么的. 战争场面一塌糊涂,比蒙古王更象电脑做出来的.大兵团作战气势甚至还不如央视射雕.丰田的省钱风格贯穿全片.不久前蒙古方还起诉日本人按合同付账,这事办得实在不地道.角川春树以前还导过敦煌, 原有的才气就跟过期二十年的罐头一样. 总而言之, 所谓的国际合拍巨片,不过尔尔.可惜了这么个好年头,这么个好题材.估计两部戏的票房和反响都不会好. 套用胡紫薇的话:蒙古在输出文化观之前,不会成为一个大国.
铁木真长大后前来迎娶孛尔帖,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骑马对望孛尔帖:你为什么不碰我?
铁木真:我怕一碰你,你就会破碎。
铁木真与札木合两军对峙札木合(缓缓折断了一支差点射中自己的箭):我的兄弟狡猾得像条狼。
札木合被铁木真俘虏札木合:所有的蒙古人都怕闪电,你为什么不怕?
铁木真:因为我无处可躲。
毫无退路,便不再惧怕。
铁木真放走札木合札木合:你放走了你的敌人。
铁木真:我放走了我的兄弟。
摄影、美工不错,故事无稽
乱七八糟
因为孙红雷才看的
摄影加分
由俄国导演历时4年拍摄,同样充满俄国的人文主义。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历史都能让我觉得有收获的。镜头很宏大和华美。 一些不喜欢历史的人可能会很讨厌这么“慢吞吞”的电影
这片子当风景片来看人太碍眼了,当历史片来看剧情太单薄,当战争片来看缺乏大场面,真正要干起来的时候,TMD居然天黑、打雷、散场……
不知道有没有戏说的成分?被我这个浪漫主义者,看出爱情片的味道来……
前面绵长,后面仓促
瞎拍
浅野忠信大叔和孙红雷这个二子还拍过电影呢啊!!!
成吉思汗曾經被西夏人俘虜的橋段,如果是真的取自魯不魯乞遊記的話,這個編劇還真的是下了大功夫。雖然十三翼之戰中雙方拿刀子長槍互殺是不太符合蒙古人騎射的做法就是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好看,从一开始就知道风景美。后来才知道配音违和又没情感,后来才知道剧情无聊又拖拉。
孙红雷一出来这片就烂了
最初是为了看孙红雷。情节分配比重值得商榷,更像是英雄成长史而非史诗。对成吉思汗的老婆被抢问题以及蒙古与喇嘛教渊源交代的比较明确,选老婆那段戏印象深刻。
08.11.4浅野忠信天生一副武士样,我很喜欢。但是想一想一个蒙古大汗有日本武士的味道,这一点怎么想怎么有点怪异。还是因为在俄罗斯老外眼里东亚都一样,就像在美国人眼里中国人(或华裔)的杨紫琼巩俐章子怡都可以演日本艺伎。
其实我一直是抱着很大的兴趣去看这部电影的,但是后面不得不让我快进着看完的。以为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对战,其实是一部描述铁木真成长的电影。不怪电影,怪我,和我想得不一样吧。然后感觉拍得太沉重了,角色方面,怎么一个日本人,一个中国人来演两个蒙古人。然后有些镜头感觉给得不错
找来那么多小眼睛的演员,不容易
烂片,不值得看
音乐美,画面美,无语的好片子
。。。。。。什么狗屎垃圾片,什么都是莫名其妙的发生,翻译也狗屎的那么多没有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