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季的一开始就让我心碎,莉拉在第二集最后海边痛苦的呐喊让我动弹不得。
此时意大利的社会正处于动荡之中,学生们在街头激情地声张着他们关于共产主义的政治理想,想要推翻居高临下的资本家的傲气,并为工人阶级呐喊来彰显社会的不公,与街头的另一帮法西斯主义者们发生肢体冲突,怀揣着一腔热血奋战着、筹划着、呐喊着。
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们手握理想的旗帜,激情挥舞的同时他们注意到了莉拉,一个香肠厂的女工,日复一日不间歇地整理着猪肉,有着因为长期浸泡在冷水里而满是疮痍的双手,被男工谩骂骚扰,但为了她的儿子和家庭强忍着愤怒继续操劳于充满压迫和歧视的血汗工厂……..这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符合学生们想要彰显的工人阶级的范例和模板。
莉拉说,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工人阶级,她只知道她每日在操劳的工作内容。
当学生们一字不差地把她的曝光的工厂工作环境给印在传单上并分发给大众后,她知道索卡沃会无能地朝她大肆怒吼,她知道她需要联合其他工人去进行反抗,她知道米凯莱会羞辱她,她知道她的反抗会致使她失业…….当这场风波以不可避免的失业收场,莉拉走到精神与身体所能承受的临界,她崩溃了。
党派的学生们认为莉拉需要代表工人阶级进行反抗,他们认为隧道的尽头就是一束光,而莉拉知道那不是,对她来说隧道尽头的那束光是驶向她的火车。
她的出路在哪里,她不知道,她迷茫,她悲愤,时代想要进步,那首先牺牲的就是她这样的贫穷的小人物,男权社会牺牲的是她这样干瘪瘦弱无还足之力的女性。
她能被看见,能被可以宣传这样思想并且有发声平台的学生阶级看见;她同样也无法被看见,当所有人都陷入社会轮转的旋涡,莉拉这样的阶层中千千万万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他们所能代表的符号可以是重要的,也可以是微不足道的。
当这样的符号有被能利用的空间时,他们可以在声张思潮时被发泄,然而发泄后的瞬间就是工人们平凡的生活秩序的崩溃。
莉拉到共产党派的一个学生的家向他们对峙时,她问党派的其中一位,你是什么职业?
他回答,我是医生。
是的,莉拉知道,当一切若是崩塌,他们还有后退的资本和空间,而她呢,她不知道,她看不到名为乌托邦的坐标轴中属于她的标记在何方,朝东朝南朝西还是朝北,她看不清。
苍茫之中她只能逃向没有路径的大海,她撕心裂肺的呐喊没有回音,只有空寂的无奈。
好在她是莉拉,她的反骨精神能带她走向另一个人生阶段,生活的创伤和不公能使她继续前行,她是时代背景下茫茫人海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是深受男权社会残害和压抑的弱女子。
但她会呐喊,她是她周围身心都有顽疾的人的口中“唯一爱和尊敬的女人”。
她的生活或许没有光,但她早已是他人心中的光,而莉拉也在不断地用自己的倔强和坚毅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也许,我们在面对不公、奋笔疾书之时也需要停下来问问自己:我们看到的是否真的是理想?
而我们的理想是否能引领我们看到真正的光?
或许当我们在摸索光源之时,就在不知不觉中带着光亮,砥砺前行。
去年八月,母亲还没有因为癌症去世的时候,我陪她去酒厂后面的自行车道散步,在此期间我和母亲聊起了我特别喜欢的一部意大利的剧《我的天才女友》。
之前我陪母亲看过很多我喜欢的电影,意大利的电影就有很多,在陪她看完六个小时的史诗《灿烂人生》和小众佳片《听见天堂》,母亲都为之感慨。
那为什么这次要和她聊而不是陪她一起看呢?因为止疼药的副作用,母亲已经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看一集完整的电视剧,所以靠我的语言来描述剧情是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母亲很疑惑为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为啥会对两个小女孩的故事感兴趣,后来当我聊到剧中(庶民)这个词的时候她再次感叹。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母亲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甚至可能撑不到我考完试放假回来,后来结果也的确如此。
于是我在心中许愿,希望我能早点看完后面两季,告诉母亲后面的剧情。
我甚至还买了原著那不勒斯四部曲。
可惜我没有等到这一切。
十一月中旬,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
二月六号晚上,我爸载我从新民到兴义的路上,雨点敲打着挡风玻璃,我拿出手机,看到我关注的字幕组发出了《我的天才女友》第三季的资源,我关上手机看着车窗外闪烁起了电光,这时剧中的画面和母亲的样子都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看到了lila新年夜站在烟花里绝望地看着哥哥,界限消失;看到婚礼上悲伤的四目相对;看到火中燃烧的《蓝色仙女》;我还看到了我和母亲聊这部剧的画面。
我爱这部剧,爱它的程度超过了之前看过所有HBO的电视剧,(甚至包括《兄弟连》和《切尔诺贝利》),我爱它细腻而又波澜壮阔的叙事,我爱它直击灵魂的配乐,爱它极具电影感的画面,和它最后绑上了一点我和母亲的回忆。
到现在一切都变了,但我没有变。
看了《我的天才女友》S3E6,对莉拉与莱农有了新的认知。
莱农气冲冲去新城区找埃莉莎,想质问妹妹怎么会和马尔切洛·索拉拉同居并且没告诉她,老年莱农的旁白响起:“那些在佛罗伦萨我支持的事情——自主权、婚前同居——在老城区却令我无法忍受,而我的母亲竟然接受了这一切。
” 这是一个奇妙的倒转。
在佛罗伦萨抱着孩子参加女权主义游行的莱农,站在齐声高喊“我是我自己的,我支配我自己”的人群中微笑,却无法忍受身在那不勒斯老城区的妹妹婚前同居。
而因为莱农在市政厅而非教堂结婚生气的母亲、骂与恩佐同居的莉拉是 bitch 的母亲,却为埃莉莎的同居行为感到欣慰。
看似进步的女权主义知识分子此刻成了“保守派”;一生未离开保守、落后老城区的母亲却拥护女儿的婚前同居。
莱农的气愤,一方面是生气于自己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莉拉在电话里暗示,她完全不知道妹妹已经和马尔切洛在一起——更没想到妹妹已经搬出家住。
这使莱农觉得离开那不勒斯的自己被从家里排除了出去、她似乎无法再对家人施加影响,而母亲的回应也颇有意味——“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
你只是说着照顾我们,实际上却把全家人扔在那不勒斯不管而去过你的好日子。
”
另一方面,莱农的反对则是由于那是索拉拉家的马尔切洛。
此前在莉拉的提醒下,莱农意识到索拉拉家与堂·阿奇勒的死脱不开干系,也构建出他们放高利贷、施加暴力从而影响和威胁整个老城区的脉络。
因此她也担心妹妹与这个黑手党家族牵扯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吸引埃莉莎的是作为“马尔切洛的女人”的权力感——整个城区的人都开始当她是女王。
莱农则看向未来,甚至可预见马尔切洛占有、熟悉埃莉莎的身体后有朝一日就会抛弃她。
莱农此次回到那不勒斯,始终警惕着索拉拉家,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愤怒于莉拉接受了米凯莱的工作、震惊于莉拉和恩佐一起参加索拉拉母亲的六十大寿。
莱农母亲会接受埃莉莎与马尔切洛同居其实并不令人意外,这是内嵌于那不勒斯老城区整个权力关系逻辑中的。
对于莱农和莉拉这样底层的家庭来说,女儿攀上和索拉拉(或卡拉奇)家的婚事,是能够给全家人带来实际好处与地位提升的。
埃莉莎搬进了明亮宽敞的新房子,莱农的另外两个弟弟妹妹也有了能带回来钱的工作,更不用说老城区其他人从此看待这一家的眼光。
莱农去比萨读大学、出版小说(还译为德版)、和年轻教授彼得罗在佛罗伦萨结婚,这些的确能给她的父母弟妹带来一定程度的面子,能使她的家庭成为那不勒斯少有的供出大学生和知识分子的家庭、得到些许尊敬。
但莱农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离开老城区过新生活,即便她会寄钱、买东西给家里,生活在那不勒斯这个暴力、混乱街区的仍旧是家中其他人——那些莱农“留在身后”的人。
是她的父母需要想办法存活于此、需要想办法多赚点钱或提升地位(至少是不受欺负)。
只要莱农没有(也不可能)将全家带离这里,她就无法阻止家里人想办法和索拉拉家攀关系。
同时这两集也让我看到,莉拉有时候是非常粗暴地对待莱农的。
她想要安静地工作、思考,就不顾莱农的明确拒绝将儿子送到她家里,本就需要照顾两个孩子的莱农难道不用工作和思考吗?
虽然她之后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真正地”、“突然”这些东西,而只有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的事情、只有前因后果——是有道理的,是戳破语言的伪饰与缓冲的,但我从她的语气和选择讲这件事的时机中仍然嗅到了恶意,更不用提她随后又暗示埃莉莎的事情并立刻挂电话。
莱农和莉拉的关系一直是非常复杂的,彼此的爱夹杂着嫉妒、挑衅、竞争。
但我又似乎感觉出了另一层:莉拉好像有一种莱农欠了她的感觉。
或许在莉拉看来,如果她也有莱农那样的机会可以读书学习,她会做得更好。
莱农走出了那不勒斯,所以莱农某种程度上有责任帮助她。
莱农实现了阶级跃升,所以莱农应该怀有愧疚感、应该容忍她的粗暴和任性。
在《碎片》中读到费兰特的一段表述觉得非常贴切:埃莱娜与莉拉不是总是相互帮助,她们也相互洗劫,相互盗取能量和智慧。
碎片8.9[意] 埃莱娜·费兰特 / 2020 / 人民文学出版社她也将莉拉描述为一个「过分的人」。
而莉拉对待莱农(可能还有恩佐)的这种有时专横的方式,与她的果敢、横冲直撞是一体两面的。
如果她如莱农那般更体贴,就不免可能更温和、有所顾忌。
而从这部作品被呈现为老年莱农回忆性写作的角度看,莉拉身上聪明、不费力、可以准确地抓住核心的光芒,连同她不时的专制,都是一直威胁莱农的东西。
费兰特说,“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个性强大、内心丰富的人,会掩盖那个虚弱的人。
” 莱农将自己界定为关系中较虚弱、缺少核心的那个人。
从接受教育,到写出小说,她始终有种隐忧——“我是不是从莉拉身上汲取(甚或偷取)了这些能量?
” 每次看到莉拉读书,她都会警觉起来,或许也是在担心莉拉一旦投入像她一样的努力就会做得比她更优秀,而令她黯淡无光。
那本莉拉从未写出来的“潜在的书”是一生悬在作家莱农头上的剑。
对莉拉潜在力量的认知与欣赏,连同这种隐忧一道使得莱农大多数时候会去容忍莉拉的“侵犯”(越界)、索取和洗劫。
(评论转发骂人真的好傻叉啊,跟nino睡觉又不是要给他生孩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裹脚布啊!
)认认真真地熬大夜一口气追完了《我的天才女友》第三季,并且,最后两集没舍得开倍速——我可是连《十三邀》都经常开两倍速的人啊。
比起前两季,这一季无疑是我投入情感最多、也最有共鸣的一季,情欲、成长、女性解放、社会运动……全长在我的关注点上,第二集的结尾,我仿佛就跟在Lila身后,心情随着她痛苦的嘶吼强烈起伏,泪流满面。
太多真相,太多金句了。
Lenu终于变得强大起来,她用手中的笔为Lila讨回了薪水,还帮她和Enzo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她也终于想要挣脱Lila牵着她的那根线,独自成为她自己。
当米凯莱说要成立一个数据处理中心,聘请Lila去管理的时候,我以为他是要开一个网吧,让她做网管……最后两集Lenu和Nino疯狂的感情线,我全程都在姨母笑,有一种大仇得报、沉冤得雪的心情——多少年了,Lenu等得太久了,忍得太苦了!
当Nino要求Lenu跟他走的时候,她问“我丈夫和孩子怎么办?
”Nino说“那我们怎么办?
”——太他妈会了啊!
天生情种啊!
而当Lenu提出两个人同时向配偶摊牌的时候,Nino说起老婆,Lenu毫不犹豫地回答:“离开她”,哈哈哈看到这里真是放声大笑,永远安静乖巧隐忍的Lenu啊,遇到爱情方显碧池本色!
这个时候还管她是谁?
爱就是你死我活啊。
(但,如果对方是Lila呢?
感谢作者“不雌竞”之恩!
)真的做不到理直气壮地骂Nino渣,渣也是相对的,如果没有那么多人爱他,他的渣也无法成立。
而剧中其他男性无一不是暴徒、蠢货、木头、怂逼……也只剩一个Nino可以爱。
Nino是Lenu的世界里唯一的灯,摁下开关全世界都亮了,也只有他能精准地捕捉到Lenu灵魂的闪光,能解读她作品中最精华的部分,知道她需要什么,让她免于堕入平庸,搅浑水好过一潭死水啊!
他才是载着她逃离绝望生活的那架飞机。
女人的要求多么卑微啊,仅仅是“被看到”就已经满足了。
女人成为母亲之后就分裂为两半,大的那一半往往分给了孩子,而男人依然是一个整体,还多了些附加值。
只是,几个演员过于年轻了,这一季虽然他们演技并未退步,但已经是强弩之末,受阅历所限,他们确实无法驾驭中年生活的复杂与无奈,也就更加无法表现建立在复杂与无奈之上的那种平静的绝望和疯狂。
Lenu和Nino依然像年少时期的热恋状态,而不是两个久别重逢的人恨不得把对方一饮而尽的渴望。
这方面我心目中的标杆是《廊桥遗梦》和《英伦病人》。
最后,想知道有多少人看过这部剧以后想睡Nino?
反正我是想睡的,想组团去睡。
5555。
那不勒斯城区发生了太多故事。
皮诺奇娅刚生了孩子就开始抱怨,朱塞平娜上吊自杀了,斯特凡诺和索拉拉兄弟因为生意起了争执,安东尼奥的精神病加重,莉拉决定和尼诺私奔,很多的事情冲击着莱侬。
倘若一直生活在这里,她就会被这个街区吞噬。
她会变成街区里那些女人的模样。
她们似乎长着一样的脸,过着同样的生活。
她们成为妻子,成为母亲,成为一个模糊的符号,完完全全地失去了自己。
莱侬终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离开那不勒斯。
所以莱侬非常努力的学习。
通过学习,莱侬获得了加利亚尼老师的欣赏,也获得了她的推荐--去比萨学院读书。
但有加利亚尼老师的推荐还不够,莱侬还需要家人的支持。
好在在莱侬的极力争取之下,伊玛和维托最终答应了莱侬的请求。
她获得了去比萨学院读书的机会。
她得以告别充满真实的痛苦和短暂欢乐的那不勒斯,来到充满人文气息的比萨学院。
在这里,她即将展开全新的生活。
这是莱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
她完全脱离了旧有的秩序。
不过在比萨学院的生活也并非全部都是乐事。
这里虽然没有索拉拉兄弟,但是比萨学院高贵的学生们会嘲笑来自小城那不勒斯的莱侬。
她们嘲笑她没有漂亮的衣服,嘲笑她那不标准的发音,嘲笑她没有朋友,像一个孤独的怪物。
她们嘲笑着她的一切。
但莱侬很勇敢,她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用一巴掌捍卫了自己的尊严。
也许这所有的恶意之外让人觉得庆幸的就是弗朗科。
比萨学院的明星学生,自由运动的领导者,所有人都迷恋的弗朗科•马里。
这个风趣自信而富有的年轻人,爱上了莱侬。
他给莱侬买漂亮舒适的大衣,教莱侬餐具还有杯子的摆放位置,带莱侬去巴黎参加政治聚会,带莱侬去韦西利亚度假。
他帮助莱侬融入到比萨学院的生活中来。
他帮助莱侬从一个那不勒斯小城姑娘变成穿着时髦大衣,戴着精致眼镜,熟知餐桌礼仪的都市女性。
但弗朗科所做的不仅止于此。
弗朗科迫使莱侬在公共场所做了两次演讲;弗朗科给莱侬科普了马克思主义;弗朗科把自己对于世界的好奇心传递给了莱侬。
在比萨学院的头两年,弗朗科的陪伴让莱侬度过了最开始的不适和尴尬期。
随着弗朗科从学校退学,轰轰烈烈地投入到学生运动中去,两人就像平行线一般,各行其道。
莱侬又成为学校里的小透明,不再有人围着她,也不再有人邀请她参加聚会。
她安安稳稳地毕业,出版书籍,嫁给同样在比萨学院读书的彼得罗。
而弗朗科追随自己的内心,在米兰搞革命,搞革命,搞革命。
他就这样从莱侬的世界消失。
离开比萨学院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米兰的大学。
这次重逢应该说是意外。
莱侬是来开新书签售会的,但米兰的学生正热火朝天地搞革命。
对她们而言,一本新书的签售会远比不上一场革命者的演讲。
就是在这场演讲上,莱侬意外重逢在比萨时期的男友弗朗科。
这个时候,莱侬已经是出版了《消遣》的女作家。
虽然只出版了一本书,但这唯一的一本书已经让莱侬声名鹊起。
她已经是一个知名作家,在文学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而且莱侬还和学术世家艾罗塔家的彼得罗订婚。
她已经和比萨学院时期,刚从那不勒斯小城出来的莱侬,不一样了。
弗朗科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还是那般阳光,热情,充满激情。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他变得稳重一些了,他变得更加迷人,讲台下所有的人都很狂热地迷恋着他。
他似乎又成为了一群人的精神领袖。
再次重逢,他们就像多年的老友一般,聊起过去发生的一切。
弗朗科甚至记得莉拉,莱侬特别在意的那一个朋友,生活在那不勒斯的朋友,早早就结婚的莉拉。
甚至约定了,如果有机会到那不勒斯,莱侬把莉拉介绍给弗朗科认识。
莱侬迫切地想让弗朗科看到现在的自己,但弗朗科却反问莱侬,莉拉读过这本书么?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斟词酌句地说道,这本书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小情小爱并不适合现在的形势,现在并不是写小说的时刻。
这次重逢,他们又重新建立了联系。
莱侬和比萨学院时的男朋友弗朗科又一次建立了联系。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也知道他在做什么,她也知道去哪里找到他。
及至莱侬为莉拉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在《团结报》发表了署名文章,她接到了很多人的赞赏电话,其中就包括弗朗科。
弗朗科热情地夸赞莱侬。
他认为莱侬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作家,她敢于为工人阶级发声。
再一次听到弗朗科的消息,莱侬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和彼得罗结婚,生下了黛黛和艾尔莎两个孩子。
而弗朗科和彼得罗的姐姐玛丽亚罗莎在一起,两个人还是保持对革命的热情。
但是,在一次工人先锋运动演讲后,弗朗科和西尔维亚遭到了袭击。
他自己被打得血肉模糊,失去了一只眼睛,一条腿开始变形。
但是更悲惨的是,在他的面前,他的朋友,共同的战友,西尔维亚被法西斯分子强暴了。
面对所有发生的一切,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自己的朋友被摧毁。
这次袭击摧毁的不仅仅是弗朗科的身体,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领袖了,现在他变成怪人的模样。
一只腿有点跛,一只义眼替代了本来该在那里的眼睛,以及频繁的尿急。
他的精神也被摧毁了,虽然骨子里的温柔还在,但是他整个人都变得很抑郁,似乎他直接从身体的一面走向了另一面,而这两面完全的水火不相容。
待莱侬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米兰,见到躺在不见光的床上的弗朗科时,莱侬已经察觉到弗朗科的变化。
这个时期的弗朗科敏感而脆弱。
也许是因为他早早地明白了,要么迅速改变这一切,要么就坦然接受这一切,因为局势将会越来越艰难。
现在,弗朗科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残忍的现实。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任何改变,他无法改变这一切,工人阶级也无法改变,所有的一切都将慢慢衰落,所有的一切都将无可避免地落入俗套,陷入困境。
现在轮到莱侬来宽慰弗朗科了。
时间又过去了几年,莱侬因为出轨尼诺要和彼得罗离婚,她在艾罗塔家族变得孤立无援。
所以她尝试着和玛丽亚罗莎建立联系。
也是在玛丽亚罗莎的家里,莱侬再一次见到了弗朗科。
这时期的弗朗科变得愤世嫉俗。
但是弗朗科很支持莱侬接回两个女儿的决定。
这一点让我觉得他始终是一个真正的解放者。
他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仅仅着眼于莱侬的出轨,想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她。
相反,他点出了很重要的一点,莱侬在婚姻中拥有和男性一样的权力,并不能因为出轨,作为女性的莱侬就要失去两个女儿。
又过了两年多的时间,莱侬知晓尼诺并没有和妻子埃利奥维拉分开,她也和自己的前婆婆阿黛尔闹翻了。
无处可去之时,莱侬决定带着两个女儿来找玛丽亚罗莎。
在玛丽亚罗莎的家里,当莱侬工作的时候,弗朗科会照顾两个女孩子。
他会给她们煮饭吃,会和她们一起玩游戏,会教育她们。
黛黛由此学会了批判梅尼乌斯·阿格里帕的愚蠢寓言,她甚至学到了弗朗科对于财富分配不均匀的不公正。
这段时间也是莱侬和弗朗科在比萨学院后第二次长期相处。
这次,莱侬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弗朗科还是孑然一身。
有一次看着这两个跑来跑去,发出尖叫声的小孩子,弗朗科突然发出一种感慨,感慨如果当时作出适当的选择,这两个孩子也可能是莱侬和弗朗科的孩子。
这个时期,他不再读书,不再写东西,但他还会谈论政治,这是他从头至尾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但是因为身体的残疾,弗朗科已经没有年轻时期的激情和自信了。
他变得悲观失望而且充满自嘲。
当然,他偶尔也会突然迸发出和学生时代一样的光芒,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好像那个悲观失望而且充满自嘲的弗朗科悄悄从他的身体里离开了。
一次是弗朗科对上彼得罗,黛黛和艾尔莎的父亲。
是弗朗科说服了彼得罗,他们讨论起夫妻生活、家庭、对后代的抚养、还有柏拉图。
这些充满智慧的谈话也使得彼得罗愿意让莱侬继续抚养两个孩子。
另一次是弗朗科对上尼诺,莱侬的白月光,和彼得罗婚姻里的出轨对象。
是弗朗科打断了尼诺的话,让莱侬恢复理智。
是弗朗科告诉莱侬,永远不要对别人抱有太大的希望,尽量享受你所拥有的。
也是弗朗科告诉莱侬,要面对现实的自己。
在最后的时光里,弗朗科和莱侬聊起自己和家人,聊起莱侬的不安。
甚至他专门针对莱侬和尼诺的事情发表了一番观点。
弗朗科的观点是,假如你爱一个人超过爱自己,那你最好还是接受他本来的面子;但,如果一个人毫无畏惧,或者非常厌烦地恢复了理性,这样爱情就会结束。
所以,我理解弗朗科想要告诉莱侬的是,爱情就是失去理智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倘若莱侬恢复了理智,她可能根本就不会为尼诺而离婚,也不会再为尼诺而痛苦而伤心。
说完这些话后的第二天,这个曾经充满激情的革命斗士,终于无法再忍受这把他吞没的黑暗,他选择了自杀。
即使在自杀前,他也体贴的在门上贴了纸条,不要让孩子们进来。
因为温柔的弗朗科不想让孩子们看到这些血腥的事件。
至此,弗朗科永远地离开了莱侬的生命。
回过头来看,弗朗科对莱侬的影响远远大于其他男人。
是弗朗科•马里告诉莱侬,你应该得到正确的对待。
他们不能因为你穿的衣服比较破旧就不尊重你。
是弗朗科•马里告诉莱侬,穷人之所以是穷人,是因为有太多像他这样的富人。
也是从弗朗科•马里这里,莱侬初步了解到斯大林,了解到托洛茨基,参加了全欧洲青年共产党大会。
在弗朗科的引导下,莱侬养成了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惯。
她惯于将自己所研究过的资料做成一些详细的卡片。
我想这一个习惯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应当是一个非常很好的习惯。
可以说,某种程度上,这个男人帮助莱侬建立了初步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
用莱侬自己的话说,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弗朗科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也许在她不停地回忆过去,试图把这一切清晰地复述下来的时候,她意识到了,年轻时遇到弗朗科,于她而言,确为人生幸事。
所以弗朗科对于莱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重要的朋友,还是一个思想的启蒙者。
某种程度上,他塑造了初阶的莱侬。
他帮助莱侬从一个小城姑娘进化成对一切充满好奇与求知的人。
而且,我想强调的一点是,在椰子水自由(xing爱自由)方面,弗朗科对于莱侬的影响。
弗朗科是性解放的强烈拥护者,在他的影响下,莱侬也接受了性解放思想。
当然,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比萨学院的学生因为她和弗朗科的事情,认为她是一个轻浮的女人。
在和彼得罗结婚之前,莱侬对于性的少数体验都是来自弗朗科。
在莱侬回忆里最美好的这段时光里,是弗朗科让莱侬体会到性的美妙,她真的享受到椰子水的快感。
因为弗朗科既不像安东尼奥,又不像多纳托,他充分重视莱侬的感受,他让莱侬感受到男性和女性都有权利享受到椰子水自由以及快感。
终其一生,弗朗科从未向莱侬索取过任何东西,但他却给予了莱侬很多的东西,很多她无法从别人那里获取的东西。
所以,如果多纳托仅仅是一把钥匙,那弗朗科就是温暖的太阳。
关于《那不勒斯四部曲》的一切
首先声明,本人非常喜欢这部剧,包括原著。
属于那种考试前一晚还在吸D似地一遍又一遍去读的喜欢。
但说实话,距离看完第三部再到看第三季的时间间隔长了些,在看剧的同时我还一边翻阅原著进行比较因为影视与文学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媒介。
在两者的转换中多多少少会进行适当的调整与修改,这些差异使得两者在逐渐相似的过程中形成了某种独属于自身媒介的特点。
可能就我个人而言,去挖掘原著与电视剧的差异算是一种乐趣了。
所以如果觉得我写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也无所谓了。
第一集本集对应原著的序号是1-19(在原著中,序号1写的是莱农的回忆,序号2是本集开场)本集呼应第二季的结尾:莱农为自己的处女作召开读书会,期间一位老学者毫不留情地抨击莱农,恰好此时尼诺圆场。
删减点1:在本集开头便给我们呈现出读书会结束后的议论景象。
省去了读书会期间尼诺与老学者的争论环节,在原著中尼诺甚至在老学者走到门口时还冲了上去拦住老学者。
如果这里拍出来的话或许戏剧张力会更强一些。
读书会结束的情形补充点1:莱农的内心。
偶遇尼诺的莱农心情非常复杂,因此在去到餐厅后找借口去了洗手间,这也是片头曲后的第一个画面,莱农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陷入沉思。
在原著中这一片段足足写了两页,描写了莱农从对弗朗柯的回忆,再到对尼诺和彼得罗的比较,再到最后是和尼诺父亲发生关系的那晚的厌恶。
电视剧摘取了原著中的几句较为精炼的句子。
“那晚”指与尼诺父亲发生关系改动点1:这是我在翻阅小说时突然发现的。
我们都知道,人物的空间变化有时会暗示人物的处境或心理。
在原著中,莱农与彼得罗、尼诺共餐时,莱农夹在两者之间,与此同时尼诺与彼得罗聊得甚欢,就好像莱农不存在一样。
其实这里人物位置的安排不仅仅是为了凸显莱农的格格不入,更是在暗示莱农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的心理状态。
原著中莱农对尼诺是这样写道:“尽管我认识他很久了,但他一直在我的想象里,那些想象自我童年就开始了,由孩童时期的种种愿望组成,没有任何具体内容没有一个未来,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而对于彼得罗则是:“彼得罗属于现在,他像界碑一样确凿,他给我划出一片崭新的领地,一片充满理想的天地。
”过去的幻觉与现在的现实,让莱农就像夹在夹缝中的人一样寸步难行。
所以人物之间的空间关系同样可以去理解人物的心理。
但在电视剧中,莱农被挤到了边缘,而尼诺和彼得罗则像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聊了起来。
虽然这样的空间安排让莱农的格格不入更为突出,但舍弃了情节上的暗示性。
原著中莱农夹在两者中间,而剧中则不然改动点2:电视剧中,莱农离开彼得罗独自回到宾馆,在途中遇到一同吃饭的老学者,却被他给抱住,最后莱农狠狠推开。
这一画面出自原著编号13的最后一幕,是莱农在都灵举行读书发布会后回到宾馆遇到的一位学者。
或许是时长限制,这一场景被提前了。
老学者抱住莱农改动点3:在原著中莱农在看到抨击她的报纸后,被熟人告知有打给她的电话才与彼得罗通话的,是被动的。
而在电视剧中,是莱农主动到电话亭打电话给彼得罗。
莱农主动打电话给彼得罗改动点4:剧中将偶遇吉诺,与米凯莱喝咖啡设置在了一个短时间内。
但原著中这两件事有一定的时间间隔。
并且在原著中诺曼遇到莱农时并没有说出有关奶子的话语。
有一说一,其实在看这一段时吉诺说的话让我很不舒服。
这句话在原著中是没有的改动点5:莱农弟弟的打架行为。
在原著的编号21中,打架的事是莱农母亲讲述给莱农的。
电视剧则是将画面直接展现在观众面前,增加了戏剧的冲突。
由于小说带来的非议原创场景:莱农被群众追逐,暗示莱农由于小说所带来的种种争议,这些争议无论好与坏都像洪水向她袭来。
莱农逃离人群删减点2:由于时长限制,导演进行了调整。
被删减的地方对应原著中编号11的后半部分以及编号12、13全篇。
编号11后半部分讲的是莱农与米凯莱喝完咖啡后先后遇到了卡门·佩鲁索和艾达。
两人都对莱农的成功报以祝愿,但也不约而同地对其中的情节感到不适。
艾达甚至说这是本不应该在家出现的书。
编号12主要是莱农的心里独白,先由自己的小说引出莉拉,然后是未来公公婆婆的祝贺,以及被马丽亚罗莎邀请到米兰大学的过程。
编号13讲的则是莱农从佛罗伦萨开始到米兰去宣传她的书,在都灵时她遇到了一位紧紧拥抱她并且想亲吻她的老学者。
在剧中,米兰之旅的改动并不多,但是很推荐看完第一集的朋友去阅读这一部分的内容,要知道小说能够通过文字来传达人物的心理与感受,是更加细腻的。
例如,剧中莱农帮忙抱小孩的片段其实对应了原著中编号16的内容,描写了莱农哄孩子睡觉的自豪,而后又是将孩子放在床上时的不舍,最后惊觉自己对那一丝成为母亲的渴望。
但很遗憾的事电视剧中没有加以旁白来阐明还是让我有些遗憾的,但无伤大雅。
其次,便是莱农遭到画家的性骚扰后的思想斗争,这当然也是剧中没有的。
如果从性别角度去回顾人类历史,是由男性书写的,而女性,在男性的定义、诠释下模糊了自己。
当女性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思考自身,回顾历史,会发现根本没有参照物,过去一片黑暗,未来迷雾重重。
而尼诺则承担了女性关于未来自我的投身。
尼诺首先承担了第一重幻想——平等、自由、有思想、没有暴力的未来。
莉拉在与斯特凡诺的婚姻里失败,与尼诺展开了恋情。
这并不是莉拉急病乱投医后的一种选择,莉拉本可以成为“女性”的尼诺,上大学,爱读书、思考问题,自由,有充满希望的未来。
老城区的出身斩断了这一切,让未来成为了幻想。
莉拉以为这段关系始于爱情,但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最初始于激情的爱,充满了暴力。
这甚至是一种因为幻想太久,一朝幻想成真,囫囵吞下去,感官带来的眩晕刺激太久,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直到莉拉指出尼诺写的东西不怎么样时,她才在这段关系里看到了男性的尼诺,本质里和斯特凡诺没什么不同。
他们渴望女性的崇拜,渴望他人的关注,渴望通过征服释放因社会压力而产生的成功焦虑。
莉拉不可能得到尼诺平等的爱,上了大学的尼诺,对着一个没有小学毕业的莉拉,纵使她天纵奇才,他不自觉的卖弄知识的优越感,在莉拉不自觉的自卑——尽管她时时刻刻都在通过读书弥补之一差距——里,这份爱消失得和它来得一样迅速。
尼诺承担了第二重幻想——女性通过知识实现阶层上升,获得事业,参与描述、解释世界的机会。
埃莱娜对尼诺的念念,源自于走出老城区,去往一个未知未来的不安。
在老城区,你诺一家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靠“写诗”出名,能够养活家人,且过得不错的家庭。
这和老城区卖劳力,街上卖水果,或者以索拉拉为恶霸收取他人保护费的未来截然不同,如果离开老城区,读书之后有一个怎样的未来,或许应该是“尼诺”一家式的。
所以尼诺在埃莱娜不自觉的关注,不自觉的追逐中,不仅仅投射了爱情,最主要的是埃莱娜对未来自己可能成为的人的一种终极投射。
所以埃莱娜和尼诺本质上都是一类人:他们渴望逃离,逃离原本养育他们的家庭,渴望去另一个阶层,本能地取悦比自己更聪明的人——比如受莉拉吸引;本能地取悦权威人士——埃莱娜小说的成功得益于丈夫彼得罗一家所代表的知识分子阶层的认可、引荐;也本能地在构建自我和迷失自我中挣扎,时而面目清晰,时而面目模糊。
埃莱娜在与彼得罗的婚姻里,犹如一潭死水。
静水流深下,全是不满。
彼得罗或许不是一个糟糕的丈夫,但对埃莱娜来说,一定是一个寡淡的丈夫。
他们隔着几个世纪以来的不平等。
埃莱娜说自己有今天简直是个奇迹,这话里没有丝毫夸张。
整个老城区,一个女孩儿,在求学的路上,几乎每走一步都有辍学的危险。
所以彼得罗对意欲对他开枪的学生的态度,遭遇了埃莱娜的抨击。
而尼诺的出现,与彼得罗一同执教的尼诺,言辞中全是对埃莱娜赞扬的尼诺,对女性处境关心的尼诺,鼓励埃莱娜继续写作的尼诺……勾起了埃莱娜对那段也许本可以展开恋情的青春回忆,但人到中年,在寡淡的婚姻里,这股爱欲,埃莱娜势必会逆风执在手中。
如果爱是一种真理,必须投身于它,揭示它,理解它,才能真正越过它,看到它背后是什么。
01 归于同途的两种“暴力”彼得罗和那不勒斯老城区其他男性(米凯莱、斯特凡诺 etc.)之间存在显著的「表面性区别」,这也是为什么莱农——同时带着莉拉的“宿命”与期待——要努力读书学习、去比萨读大学、与彼得罗结婚。
但细究会发现,他们表现为不同形式的粗暴,可实质上都是「粗暴」的。
彼得罗这个阶层的知识分子男性接受过文化教育,但我有时候在想这种教育是不是其实只是教会他们怎样把表面功夫做得更“过得去”,教会他们怎样看起来似乎更尊重他人、看起来更体面。
那不勒斯老城区里男性的暴力是直接的暴力:打女人,公开调笑女性的胸、屁股与性能力;在新婚之夜强暴,以及宣示对女性(他们的老婆、女儿乃至母亲)的所有权。
而尼诺、彼得罗一流的暴力则更伪饰:嘴上说着“我不喜欢家里有奴隶”而让老婆做奴隶并美其名曰我们各有分工;和另一个女性贬损前女友“性有问题”(或许就是“她不会假装高潮”的意思);不惜牺牲伴侣的潜能而心安理得地为自己争取学术成就……暴力不因为其形式看起来更“文明”就不伤害人。
反而,它伪饰得越好就越具迷惑性,并让你怀疑自己的判断。
02 两种知识分子男性的“体面”波拉尼奥在《遥远的星辰》中有一段描述:我猜他很幸福,按理说是很幸福的。
我不难想象出他在巴黎一所舒适的公寓或是在郊区某个小镇的别墅里,待在隔音效果很好的书房里安静地读着书,孩子们在看电视,他老婆在做饭或熨衣服,因为总得有个人去做饭,不是吗?
或者情况可能更好一点,熨衣服的是佣人,一个葡萄牙或非洲妇女,这样索托就可以不用因为不做家务而感到内疚了。
这个场景如此之熟悉——熟悉到大多数男性或许不会觉得这段让我心里一紧的表述有任何问题——同样是男性待在书房而他的老婆永远在厨房。
让我想起《我的天才女友》这一季里莱农刚生完第一个孩子,天天晚上被哭声吵得睡不好觉,她的教授丈夫彼得罗则关上门在书房阅读、写作。
她实在受不了了,便提出请一个保姆来帮忙。
彼得罗却说,“不要,我不喜欢我家里有奴隶。
”莱农愤怒地反问,“哦?
所以你认为我就应该做奴隶吗?
”在彼得罗作为知识分子的“体面”中,不可以雇佣一个保姆,这是「阶级压迫」。
但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关上门来写作,而让读过大学的妻子每晚哄孩子是另一种压迫。
婚姻关系给予了这种压迫以合理性,使其看起来更自然、比雇佣保姆更体面。
波拉尼奥《遥远的星辰》里这段话的后半段则是另一种伪善:索托觉得雇一个葡萄牙或非洲妇女做佣人,比让老婆去熨衣服、做饭而自己在书房读书有更少的“罪恶感”。
他的“体面”是:“你看,我可没让我的知识分子老婆困在家务里。
”
波拉尼奥《遥远的星辰》这两种伪善的知识分子都为了回避一种“压迫”而心安理得地采取另一种。
但说白了就是绝对不把自己搭进去。
“管他是老婆还是保姆干活,反正我不干。
我可是要读书写作的知识分子。
”有时候“体面”是为了把粗暴掩饰得更漂亮、更便利于诱惑那些见惯暴力恐于暴力、想要逃离那不勒斯的女性。
当一切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甚至很“文明”的时候,我们怎么可能不上当?
我们究竟需要有多么犀利的眼光才能看透这些体面不过是话语性的伪饰,需要有多么强的定力和多么冷静的头脑才能明白“爱情”、“婚姻”是一种实则在说“我想要你心甘情愿并面带笑容地做我免费的家庭女佣”的修辞?
你要一直看着我,离开那不勒斯也别忘了我。
1、求婚一如既往地,每一集的进入方式都带着轻微的迷幻气质,如同记忆消溶、稀释、弥散、延宕的属性,总需要将火石反复地打磨才可令悠远、模糊的光景慢燃,一捻光晕,渐忽儿变大,亮成光环,噬却那混沌的和沉默的。
同第一集相似,餐桌上的莱农仍以观察者、聆听者的弱身份在场,与莱农方位、视线一致的观众当即感受到莱农的心灵处境,彼得罗在左,母亲在右,这是今晚她必须面对的最重要的一组人物关系,是在她的婚事中占据发言权和博弈权的两位关键人物,是当下令她备感焦虑的双闪信号灯。
这是她步入婚姻之门的最后一站,她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一个男人的求婚,等待父母的授权确认,一桌人谁都知道今晚将发生什么,但所有人按部就班,心照不宣,秉行着一道陈旧却长生的仪式惯例。
其乐融融的表态之下窝藏着诸人的心思,或兴奋,或踌躇,或焦虑。
或许我们都已太过习惯这种仪式,这种场合,在现实中,在影剧中,我们不断接受和确认这一常识,惯常到已然失去对此的反思力,完全可以想象我们之中许多人还将继续履行这一过程。
就让我们用第一次的陌生眼光来重看一下其中含有的元素吧。
这是谁的婚事?
莱农和彼得罗。
谁在决定这场婚事?
求婚者是彼得罗,授权者是莱农的父母,或许我们也不该忽视在更早的时候,莱农也曾像彼得罗一样,接受过彼得罗父母的授权。
这意味着什么?
首先是恋爱双方父母的权威性,婚姻必须获得双方父母的允准,这一特征确认了家长制的有力存在。
请注意,我们很容易在反复上演的日常中丧失敏感性,以至于我们可能将“父母”和“家长”这对概念等质化了。
父母和子女之间只是一层单纯的生物学或简单的社会学关系,并不天然具有尊卑等级秩序,后者是被人为赋予的,它的体现之一是父母尤其是父亲,被赋予了“家长”的地位。
家长一出现,家庭等级制也就出现,原本父母并不具有决定子女的合法性,现在家长有了决定子女及其他家庭成员的合法性。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社会之中,家长可以决定家中一切,有的社会之中,“家长”显得没有权力感。
后面这个“家长”是被我们错误理解的父母,他们没有决定家中一切的合法特权。
如果不理会历史和社会发展之中存在的某种必然性,我们是否可以畅想,父母与我们之间的权力关系,和我们与朋友之间的权力关系,凭什么必然有别呢?
或许,我们不应将之命名为“平等”(这个概念本身就太现代,太人为了),但它会是先于父权制与家长制的一种更自然、单纯、简单的关系状态。
以上所提及的“法”,并非各国的明文法律,家长制、等级制也不是大多数现代国家会写在法律明文中的东西。
可以这样粗暴地说,法之前还有法,制度之前还有制度,规则之下还有潜规则,世界是不会以层次分明、清晰可人的肌理、面目为我们提供认知之便的。
回归到婚姻的探讨,在莱农和彼得罗的婚事中,莱农处在什么样的角色和地位呢?
被决定的角色,被决定的地位。
彼得罗向她的父母请求将她许配、赐予给自己,她的父母决定是否对此允诺、授权。
虽然,这种制度传统已经并不稳固,但它是一项很有生命力的遗存,我们知道彼得罗和莱农不经过双方父母的确认依然可以结婚,但我们也可以想象他们拒斥这种制度传统意味着他们今后的生活将遇到的困难。
在莱农和彼得罗的婚事中,莱农和彼得罗才应该是主角,但是他们必须放弃这一身份和权力,以求得家长制的美好祝福。
而彼得罗身在其中,还能发挥能动性,决定自己如何求婚,何时求婚,但莱农在自己的人生大事(特意不用“终身大事”一词)上,却只是一个恭陪末座的角色。
在自己的爱情叙事中,女人似乎只能接受,接受订婚,接受求婚,接受对方父母的检阅,顶多加上拒绝,拒绝以上这些,却无法主动决定什么。
这自然是荒谬的。
可是这些荒谬,这种荒谬性,被周密的日常仪序和煦地包裹着,我们往往将之视为一种文明的象征,却长此以往地吸收它存在的毒性。
什么时候,父母不再作为家长,审阅你的另一半,裁决你的婚姻恋情?
什么时候,我们只需向父母分享喜讯,父母只需向我们送上祝福?
莱农的父亲维托里奥长期做市政府的门房,往来伺候,看人脸色,他对彼得罗的家室、职业非常敬仰,很满意女儿的这桩婚事,对彼得罗数次显露出过分的奉承。
莱农的母亲伊马可拉塔却响亮地表达了自己的原则性和矜持,像是担忧被艾罗塔家族太过小瞧格雷科家族而特意加之的强调。
母亲的双掌捧盛着莱农的脸颌,令莱农产生些许尚可容忍的不适。
这是一个传递高强度情绪意志的手势行为,由于母亲与莱农的关系,它表达的是血亲的纽带和浓烈的珍视(我永远明白母亲是无论何时都可以立即为莱农付出的人,相比更善言辞的父亲,她的爱都体现在具体的行动上,她比父亲更爱莱农)。
但这同时是一个危险的动作,它意味着控制,侵夺。
的确如母亲所说,莱农是她的骄傲,但这种骄傲的情绪是建立在对所属物的赏玩之上实现的,莱农一直被母亲视为自己身体的延伸,是她派出履行自我意志的替身,她从未将莱农视为外在于自己的自由体。
“你什么都没做,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假如你很聪明,那也是我生的你,我比你更聪明。
如果我有同样的机会,我也会和你做一样的事情。
”这是上一集母亲说过的话,也是中国很多家长说过的话。
当他们这样表达时,他们没有意识到这对孩子意味着人格的摧毁,这种观念根本就否定了孩子是一个人。
人前人后,母亲对莱农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和评价又说明什么呢?
在家的私情境中,母亲用这套话语贬压莱农,是在向自己的附庸宣示主人对它的主权。
而在公开场合,在外人面前,母亲对莱农的极力称赞和维护掩盖了她使用的是同一套话语的事实,她的行为实质是在向外人宣示自己的财物多么精美,耀眼,其中同样隐含了主权的宣示。
母亲向彼得罗表达的原则是,婚礼要在教堂办。
彼得罗的回应很取巧。
如果照他所说,他尊重他人的信仰,那么至少他人的信仰与他的信仰是平等的,但为什么结果必须还是莱农的家庭迁就他的信仰呢?
虽说婚姻应该由自己决定,但是他们并不处于这一自由自主的讨论框架之中。
事实上,他还是依凭自己具有的权力地位,决定了此事。
伊马可拉塔是没有权力资本与他斡旋的,因此当他用温和的语气说出精致的理由时,伊马可拉塔不再坚持。
但彼得罗的诡辩术中,隐蔽得更深的破绽还是莱农的意志根本无从体现。
你的信仰应该被尊重,那么莱农的信仰呢?
我们知道,莱农说过,她对此无所谓,但这不代表彼得罗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并且“无所谓”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会“无所谓”?
为什么别人“有所谓”你却“无所谓”?
语言之外的无意识处会发生语义的断裂和悖论,“无所谓”的态度展现出的可能只是自我的孱弱,自我的尚未显明,而“有所谓”的人是那些具有明确自我的人。
我想,对待任何一件事,没有人是无所谓的,语言屏蔽了一些真相,判断一个人的真实想法,还是要看一个人怎么做,而不是怎么说。
席间,父亲说了一句话:“在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是爱。
”这句话很值得一说,但格雷科先生只是说说而已,目的是附和彼得罗。
费兰特曾被问到一个问题:“爱情代表着什么?
”她的回答富有深意:“代表一种鲜活的力量,无论是对于个人还是对于群体都有好处。
当爱离开了一个人,更糟糕的是离开了一个群体时,人类的行为会变得很危险,无论是个人命运还是历史,都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层意思在第一季第四集,通过评论《埃涅阿斯记》中狄多女王的爱情悲剧,借莉拉之口道出:“如果没有爱,不仅个体生命变得贫瘠,整座城市都会变得毫无生机。
”在第五集的语文课上,莱农获得表扬的那篇作文,其核心就是这句话。
上一集已经分析到,莱农对自己同彼得罗的婚事,基于实用的考量,也符合社会的规范,但并不基于真爱,她将自己的决定权交了出去。
在体制化的社会,人们寻求简单解的方式就是抄袭体制教授给你的生活,这一前提下,莱农也没有多少选择。
何况照此逻辑,彼得罗还真给莱农提供了一个很不错的选项。
在其他体制化思维的人眼里,莱农可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啊!
不过莱农并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与彼得罗结婚的确是她认同的正确解,她的婚恋、性别、家庭观念还深受传统影响。
只是她依然能有所自觉地感知到,在体制化自我的更深处,那个深层自我在暗中作祟,在反对自己的循规蹈矩,在恐慌情不由衷的婚姻生活,在排拒自己的命运任他人处决。
在她的恐慌臆想中,母亲的双手控扼着她的面颌,可容忍的不适变成真实的胁迫,其他家人按押住她的躯臂,彼得罗揪捕了她的手,将戒指凶狠地套在她的指节上。
这一系列的拘禁、控制、缚锁的动作和意象,是一种应激式的创伤现场,将潜在的心理诱出,成为浮出水表的认知。
旧的轨道以难以逾矩的魔力约束着人的思想与肉身,革命本就是螳臂当车,粉身碎骨才是常情,但只要我们致力于纤纤螳臂克服滚滚车辙的那一刻,那一刻就会发生。
2、生病电视为家人带来了快乐,除了永远忙碌的母亲,一家人带着某种信仰似的,在荧光前静谧的氛围中观看屏幕提供的花花世界。
这会令人想起莉拉家刚刚获得电视机时——马尔切洛送的,四邻毕至,众人视线一致,目光出神的情景。
这种场景和目光,在国产年代剧中也是一样的。
电视,一种新的宗教,一尊新神,许诺着物质世界和娱乐元素的无限。
当着莱农的面,母亲通过言语不断施虐,等莱农离开后,脸上却浮现欣慰的笑。
母亲与莱农二人戏的精髓就在这种充满内部张力的关系之中。
恩佐与帕斯卡莱如同信使,牵动莱农,前去讲述莉拉的故事,自“蓝色仙女”化为灰烬之后的故事。
恩佐与莉拉现在是同居不同屋的状态,恩佐照应着莉拉,他们住在圣约翰郊区。
帕斯卡莱现在是城区的意共党支部书记。
循着楼道上行,恩佐快步先行,帕斯卡莱一直向莱农讲话。
那楼道如一口井,又似一尾蜿曲的螺旋,底部散着幽暗蓝光,一名劳工和一名劳工政党的干部,引着一名青年知识分子,跋涉上行,干部激情昂扬,还一面陈诉着劳工之苦。
楼道上端,却供奉着一尊神龛,歆飨灯火。
光明自上抵下,一层暗似一层,至于楼底,只是略略拂及。
整个梯井饶是最明亮处,也笼罩在一阵昏朦之中。
这一图像、运动与声音元素的结构,仿佛当时社会阶层分布和政党政治格局的隐喻。
蓝领劳工处在昏暗的底层,照不到上层的光,向上的路,曲折漫长。
上层神龛指涉着尸位素餐的天民党。
而劳工政党中怀有热愤的基层骨干,一心想要唤起群众,改变现状。
但劳工默默无声自顾走着,劳工政党与劳工群众实质脱节的事实关系被道出。
反是并无切身利益关联的青年知识分子从二手的呐喊中感染学习,投身运动,如前集所见的校园热潮。
莱农登门拜访莉拉的情节多次出现,今时今次,拜访变得更不像是拜访,而像受召面聆。
莉拉也……我不想玩弄玄虚,或许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莉拉在我心中也慢慢变得不只是众生中的一人。
她躺在床被上,病态,苍白,如在代谁受难,她侧着面,身躯横陈,转首动作带着圣者的缓慢,衰弱的声音与笑意,不知为何,却挟带着抚慰众生的力量。
如果以上只是出于我的妄测,片晌后的伸手,亲吻之礼,却无疑泄露了莉拉被赋予有如圣雄甘地的精神性。
室内背景红色灯光处,像是一张书桌,墙壁上装有书架。
床头白色台灯下,也赫然放着一本厚书。
一件无需强调的事是,虽然时有中断,但莉拉始终并没有远离阅读和学习。
莱农和莉拉终于再见,每次重聚,就是两段人生重新交集的时刻,就是两个声部重新纠缠的时刻,就是两种叙述重新补足的时刻,虽然我们现在所见所得的,都是交由莱农最终闭合了叙事,对待这种叙述方式必须运用批判性眼光,辨析叙事布匹上的每一条纹理。
这一点在早期分析时,我还没有自觉起来,很多地方可能需要重新看待,我会尝试在之后的评析中,逐渐修补,甚至重写。
自从莉拉将卡拉奇夫人的身份转赠艾达之后,她一文不取,离开了优渥的生活,与关爱她的恩佐定居到贫陋得可怕的圣约翰郊区,每天在布鲁诺的肉肠厂上班。
布鲁诺是尼诺的大学同学,继承家业,成为工厂主。
一个年轻的男性工人正在讲黄色笑话,包含浓厚的侮辱女性色彩,但其他工人不论男女,都聚拢来听。
繁重的苦力劳动之中,他们需要娱乐生活,但他们只能利用这种突发性间隙,用粗俗行为获得的回馈性刺激,达致片刻释压。
但莉拉不是听众之一,她不参与,只是低头按一定肥瘦比混合肉料。
上一季末一集,我们已经见识了工厂的工作环境与工人的工作状态,这里是人间的地狱,莉拉其实很瘦弱,她不合群,被调来调去,从事各种繁重的劳动内容。
在这一集,我们也见识到了这种环境之中,女工除了承担和男工一样繁重的劳动内容,还要承受性骚扰。
除了门卫,男工,最可恶的性罪犯就是工厂主本人。
莉拉与旧城区的人事彼此息绝了,直至一天晚上,帕斯卡莱忽然登门。
不能忽视帕斯卡莱对莉拉的影响,虽然他没有莉拉高明,也不比莉拉深刻,但他的确是莉拉的导师,莉拉和他是在阶级情谊的逻辑下最亲近的人,首季第四集,离开点心师家的舞会后,帕斯卡莱的宣讲,开启了莉拉的阶级意识。
帕斯卡莱是有阶级革命理想的人,现在他也正在领导工会斗争。
具有底层意识和求知意愿的莉拉,很难逃避自己对帕斯卡莱其人和其话语的亲切本能,莉拉很快和这个久未谋面的朋友重新建立联系。
这就是帕斯卡莱所说的,莉拉是个天生的共产党员,更准确的定义是“共产主义者”。
帕斯卡莱显然是带着目的过来的,一方面他一直喜欢莉拉,也关心莉拉,另一方面,他想发动莉拉加入自己的队伍。
从米兰到那不勒斯,从学潮到工运,宏观视野下,这就是那个时代的“革命”氛围。
帕斯卡莱在餐桌坐定,饭没开吃,演讲开始。
他讲述了自己因为太活跃,太闹腾,在党内并不受欢迎,这是因为他真的发动实际行动,真的要改变所在的环境。
他的被排挤或许反面说明,党自身的变质。
帕斯卡莱说到旧城区的政党斗争,他的斗争对象就是社会运动党,这个法西斯政党在旧城区的台前人物是吉诺,但背后真正的操纵者是索拉拉家族的米凯莱。
帕斯卡莱从小就将经营黑市、放高利贷、操纵选票、为法西斯站台的卡拉奇家族和索拉拉家族——尤其是后者——视为阶级敌人,他的父亲一直被视为杀死堂·阿奇勒的好汉,现在他自己也有了更强的力量与旧城区的罪恶相争。
帕斯卡莱也为莉拉带来了家人的讯息,他们都重新陷落在悲惨的生活中了,甚至比过去更不好,因为他们经历了巨大的破灭。
他们曾经以为自己获得了难得的一切,其实一切都只是一场空,只是随时都会被没收的一切。
当帕斯卡莱说到莉拉的哥哥里诺时,莉拉回头看向小詹纳罗,他也叫里诺,莉拉想念着自己的哥哥,那个虽然软弱却曾经为自己反抗过父亲的哥哥。
3、同志上一季莱农和莉拉在香肠加工厂见面时,莉拉已经提到,恩佐正在熬夜学习计算机编程。
很难想象,恩佐早早辍学做了小贩,如今会做这样的事。
应该是出于责任感,为了改善生活,照顾莉拉,他必须先改变自己的命运。
莉拉主动靠近了他,她也需要温暖,另一方面,莉拉也想帮助恩佐。
莉拉的指导是具有启发性的,她的天才依然令人惊叹,她用一扇门的开合进行二进制算法演示,轻易将理论生活化,一出手就站在了比熬夜苦读的恩佐更高的位置。
她甚至踌躇满志,想用算法将整个工厂程式化。
说到自己的工作,莉拉就心灰意冷,她目前的人生,陷入了无意义的漩涡。
但无意义的另一面,是自己尚未发现意义之所在。
莉拉和恩佐的关系似近犹隔,这种关系,借一支原子笔,几处指尖手势,两人的眼神和分房不眠的对应镜头,就已不经意间道出。
莉拉被调来调去,这天被调到风干室工作,布鲁诺忽然冒了出来,满面春风,不像在办公室那副懦弱受惊之貌,挟烟的手发颤,另一手翻着几页文件,像是遇到难事。
布鲁诺的叙旧来得异常突兀,提及当年岛上往事,语带粗鄙,莉拉回以标志性的粗鄙笑意,当她觉得某事某人可鄙时就是这样。
但真正值得玩味的是布鲁诺接下来的一段自述。
“我一直觉得这家工厂很恶心”,“从小就这么觉得”,这是表达对自己工厂主这层身份的厌恶,是阶级身份的自我否定,他不能认同自己的家族事业,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剥削、奴役、性暴力,种种罪恶,就从工厂地板上漫延的血水,就从硕大锋利挂钩上腥湿的猪肉,从整间工厂所有角落的气息中传布,散播。
“但是在这间风干室里我感觉很好”,“因为所有工序在这里完成”。
成品是完美的,成品是一种终端体,是产业链上的末端产物,却具备一种天然体的虚假性质,从它的外表你很难上溯在它之前的所有工序,步骤,你无法从紧实、囵圆的香肠推导出剔骨刀的声音、血水流淌的模样和工人嘴边的冻疮、手上密布的刀疤。
成品就是我们如今花钱买到的所有实物,以及非实物,换言之,商品,或服务。
它是我们下单半小时后就送到家中的外卖,是我们一个触键动作跃身眼前的世界。
终端和成品恰如其分地遮蔽了我们所不能接受之物,那些残酷的真实和奴役的工序。
知道得更多,会让我们焦虑难安,因此我们满足于只见最后一步,我们乐意承认只有最后一步,这令我们也“感觉很好”。
我们自身就具备布鲁诺的性质。
布鲁诺是和尼诺一起修习法律的同学,现在你看不出一丝这种痕迹。
布鲁诺异化了,他曾经厌恶父亲的工厂,后来他继承了这一切,他感到焦虑,但他找到了一种消化心灵谴责、美化犯罪恶行的叙事。
布鲁诺,再也不是海滩上那个至少相貌老实的少年,虽然当时他已经开始流露耳目承继的卑劣品行,他先同皮诺奇娅相好,皮诺奇娅离开后又对莱农表白心迹,他想强取诱夺莱农的身体。
但如今他已不再掩饰,公然利用手中资本奴役那些奔波在生存线上的苦工,利用手中权力剥削那些不想丢掉工作的女工。
他把她们带到挂满香肠的风干室,他嗅着空中平静、干燥的气息,“这些香肠的气味,就像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互相抚摸的味道”,他强奸了她们,被风干的香肠混淆了犯罪的味道,风干设备呜呜地运行着,将犯罪的气息吸净。
风干室的事情是一次创伤阴影的猛烈回顾,这不是莉拉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暴力侵犯,这次脱力晕厥也是莉拉在这一集的故事中导向精神崩溃的前奏。
血汗工厂中的剥削与侮辱,推动莉拉走向帕斯卡莱的政治热情。
帕斯卡莱大声批判着自己的党,这就是他“闹腾”的表现,和受到党内排挤的原因。
在他看来,父亲在二战反法西斯斗争中为这个国家、这座城市卖命流血,战后理应受到重视,改变命运。
可是父亲的境遇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孤单劳苦的母亲也从未得到党的照怀。
帕斯卡莱在用自己的语言批判党对它的阶级基础的背离。
这个段落与第一集的校园演讲发生符号性对照关联,米兰和那不勒斯,北方都市大学与南方郊区工厂,两个革命政治场景,西尔维亚和莉拉,女大学生与女工,同为带着孩子参加革命集会的女人。
也可见社会矛盾获得跨越阶级、地域、贫富的关注,整个时代整块陆地是座火热的熔炉。
两个段落的对照还不止于此,帕斯卡莱对应弗朗科,而他们身边同样站着一位女副手,纳迪亚对应玛利亚罗莎。
这两对男女青年的组合,也都是革命情侣、同志爱人的关系,这种关系也形成了一种对应。
纳迪亚远望着好像穿了一件蓝色工装,近看是一件和工人制服配色相同的毛衣。
她承接了帕斯卡莱的语言和语气,站在底层立场,继续痛斥、抨击。
中产家庭的大学生对阶级革命的投身,既带着阶级模仿、也带着阶级代言的现象特征。
即基于价值认同的心理原因,变成了劳苦阶级的样子,说了劳苦阶级该说的话。
代言的客观原因是由于教育知识鸿沟,劳苦阶级也说不出他们才最应懂得的理论话语。
代言的问题是,无论心理上多么认同,你无法做到跨阶级的感同身受,因此你所说的必然与真正的劳苦阶级的心声存在偏差。
这种偏差,在于内容,在于表达方式,在于情感色彩,而这通通都在于替人代言与自主陈述的声音上的真伪之辨。
只有是其所是,才能道出真实。
这便是莉拉的陈述与纳迪亚的演讲之间的致命偏差。
表面上莉拉的讲述只是基于同纳迪亚的私愤,但这只是小说家的叙述策略,不过这种叙述策略的操纵性是很隐蔽的,它内化在了莉拉这个人物自身偏激、愤懑的那一面个性之中。
莉拉的讲述之所以动人,是因为抛却了抽象的政治理论话语,落回到具象的现实展示。
具象到每一个男工和女工,具象到浸泡着大腿漫过皮带的香肠水,具象到剔骨的动作和满手的伤口,具象到零下二十度的冰库和每小时十里拉的冻伤补贴,具象到老板、工头、门卫、探测器、搜身和性骚扰。
莉拉的讲述使人沉默,因为它听起来残酷得使人惊讶,而惊讶正是出于隔膜与无知!
莉拉的讲述是写实主义的,自觉且富于文学性。
莉拉身在底层,但她的头脑是受过武装的,她也懂得理论话语,她能意识到纳迪亚、弗朗科这样的人,他们的表述存在什么问题,也因此她能找到被忽略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讲出被忽略的现实细节,这是她比之其他底层人士的优势所在,也就是说,莉拉和她所在时代背景下的底层群体是非常不同的。
但我必须强调,这并不可以反证得出,纳迪亚所使用的理论话语应该被抛却,对底层话语压倒一切的膜拜导向的是民粹,以民粹式的表达俘获底层民意的领导人往日今时概不罕有。
莉拉的话语的价值在于它的稀缺性,在理论话语过剩的情境下,她讲了“人话”,矫正了理论话语跛腿行路的局面。
莉拉坐回场下,内向的恩佐此时带着愤恨和质问,你真的在那种条件下工作吗?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恩佐自己也是工人,他也有女同事,他知道工厂里的一切是什么样子,但他阻碍了自己的认知,他不想将他眼中之所见与身边的女人划上等号,尽管这只能是一种自我蒙蔽。
这也是如今很多人的心理,目睹一个穷人的悲哀,但只愿自己不成为那个穷人,看到一个女性的受害,却相信自己身边的女性不会有同样的遭遇。
我们总是玄乎其玄地秉信着一种什么怪力乱神的冥冥天理,认为自己恰恰总是那个幸存者,偏偏我能巧妙避开头顶砸下来的陨石。
我们不相信那些无差别的悲剧与我们有关,或者我们只是情愿否定自己就是主演下一幕悲剧的候选演员,即便我们能意识到其中的关联性,我们也不相信自己有力量,所以我们冷感,我们从不呼喊,连最底限的微弱反抗精神都荡然无存,我们总能在更恶劣的环境中重新调适出一个继续成立的姿态,即便已经下跪我们也愿意将之解释成匍匐前进。
这种心理妨害了我们将自己与他人共同联结的可能,巩固了原子化和散沙态的现实,屏蔽了我们对结构性病理的体察,取消了我们变革坏处境的意愿,使我们成为困守自保的犬儒者,蝇营狗苟的势利之徒。
莉拉不曾料想,自己的演讲引发了法西斯分子与工运主义者的冲突,也摧毁了现有的生活。
她被帕斯卡莱利用了,她不知道她所说的内容转眼就会变成发动革命行动的素材。
早些时候,帕斯卡莱意外的造访,其现实原因就在于莉拉工人的身份,莉拉和索卡沃工厂当时已经被他设定为实施计划的人选和地点。
不久之后,一份传单开始在工厂门口雪片般发放,难免有些讽刺。
其一,这份传单介绍的是那不勒斯当地工人的工作条件,那么最不需要读这份传单的就是那不勒斯的工人,因为工人最清楚自己处在怎样的工作条件。
其二,这份传单名为调查,却全文因袭莉拉的演讲内容,正说明调查没有发生,也正说明脱离群众的事实。
寄希望于自己只需登高一呼,工人就要抛下关乎生存的生产作业,响应革命。
这样的行动,实在有限。
连同工人进行最基本的谈话都没发生,就能联系群众闹革命?
这样的工运组织能值得信赖吗?
所以我们也看到了,工人只是照常工作,全然不受厂外骚乱的影响。
布鲁诺陷入了歇斯底里之中,工厂能否继续运营下去,显然对他有着尚未言明的干系。
这份传单可能不会掀起那不勒斯的工人抗议,但它的确将索卡沃食品厂变成了众矢之的,威胁到它的生存,因为帕斯卡莱和纳迪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有意将它选为斗争的突破口。
暂且不要纠结这样做的对错,这带来的现实问题是,如果食品厂倒闭(布鲁诺似乎也可以提高工人待遇,但这个选项现在已经行不通了,原因在后文细说),客观上会引起工人们失业,威胁到工人的生计,这是莉拉怒火中烧,上门去找纳迪亚的原因。
此时,莱农向观众转述道,一走进加利亚尼老师家中,多年前那次聚会上的不适记忆就再次浮现。
旧地重访,莉拉依旧与这里格格不入。
在这里,少年时的莉拉曾因手上的婚戒被加利亚尼无声冷遇,或者你也可以说,更多的是莉拉的自卑心理所致,她始终没有自信坦然地站在上流人士的面前,加利亚尼对她的善意接待被她视为虚伪造作,她对纳迪亚的愤恨也有一种出乎民粹的仇视,因为两人之间何至于那么大的仇怨。
心理上的窘迫令莉拉急于证明自己并非无知俗人,至少自己的后代不再是,她向加利亚尼强调詹纳罗的聪明,能拼写所有字母,会说标准意大利语。
此时莱农的背景声变得非常强势甚至粗暴,实质上成为前景,莉拉和加利亚尼已经沦为背景。
莱农说,教詹纳罗学习意大利语是没有用的,只有加利亚尼和纳迪亚这样的人才会留在高处,加利亚尼的孙子会是指挥者,詹纳罗必须服从。
这还是本剧中最广为人知的那一套“庶民”理论,我发现对这段话存在一种不加批判的引用,这让我很困惑,虽然这是某种情境真实,但它显然不是无条件真理,剧中就存在一个非常醒目的反例,那就是莱农啊。
可是吊诡的是,反复强调这套观念的恰恰是莱农自己,这是一处非常刺目的观念上的荒芜与疮痍,它深受底层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反映的是莱农认知上的局限。
但这又怎么能责怪莱农呢?
她所在的成长环境,那个意大利底层社会,这一庶民的子孙就是庶民,发号施令者的子孙就是发号施令者的状况不知延续了多少年,中间又有几户几人改变了命运?
庶民理论是奥利维耶罗老师明确灌输给莱农的,它在莱农脑海深处扎根,后来不断自我确认,已经很难反省改变。
很容易看出这一段落中的莉拉身上强烈的自卑与愤恨,只是问题是,莉拉会向莱农这样剖白自己带有阴暗色彩的心理吗?
所以我总是充满疑虑,因为莉拉的全部形象都出自莱农之口,即便我们在屏幕上能够看见莉拉,我们也要意识到我们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出于一个叫埃莱娜·格雷科的作家的一部回忆性文学作品,也就是说,目中所见,尽为幻影。
这会造成我心理上的恐慌,因为最极限的可能是,我根本对莉拉一无所知,如果莱农的回忆/创作主观性过高的话。
绝不能否认的一种可能是,莱农和莉拉虽然是一生的朋友,但莱农和莉拉从小学毕业到各自结婚这段时间真正见过几次呢?
莱农对莉拉的了解到底有多深?
莱农会不会出于误解,出于某些心理,出于文学需要而对莉拉的本来形象造成偏移,重构,甚至篡改呢?
当我们获得这样一种新的视角后,才会逐渐明白这个故事根本的复杂性。
当莉拉做出行动,展露想法时,你应该思考,这究竟是莉拉在行动,在表达,还是莱农认为甚至操纵莉拉在行动,在表达。
某一阶段莉拉的某些认知和态度的展示,展示的究竟是莉拉自己的看法,还是莱农在此一阶段的看法?
如果我们承认莉拉比莱农更有天赋,更有智慧,更为深刻,那么一个现实的问题是,一个天赋和智慧更少的人,如何足够全面和深刻地认识前者呢?
认识不足、认识偏差甚至认识颠倒,是不是才是正常的情况?
4、崩解莉拉本来没有将帕斯卡莱和纳迪亚想作一伙的,眼见帕斯卡莱与纳迪亚形影相随,连目光都冷却下来,仿佛帕斯卡莱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和这群中产阶级大孩子的亲密来往使他变得不三不四。
帕斯卡莱也变成了威胁自己生存的人,莉拉对他的信任感丧失了。
莉拉与纳迪亚一众人的争论,不如看成是那个左翼思潮的年代,莉拉代表数量庞大却缺乏话语权的无产阶级,向数量较小却侵占了太多话语权的中产学生发起的一次跨阶级声诉,他们的关系往往是颠倒的,是资产阶级学生在启蒙、在鼓动工人,在告诉工人怎么做,但是工人难有机会自己代表自己,告诉那些指教者,他们想要怎么做。
两者没有对错之分,问题是二者之间诉求与理想的撕裂,问题是不能只有单向输入没有双向交流。
虽然看似学生站在无产阶级的一边,实则二者的想法差之甚远,工人是非常实际的,学生却要进行理想主义的革命,并将自己的理想加诸工人之身,这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一道阶级的分隔线依然清晰存在。
帕斯卡莱在车中暗示莉拉暂避风头,因为随后工厂将爆发他们与法西斯分子之间的斗争,莉拉依然认为帕斯卡莱给她带来的只是麻烦。
而家中的另一个男人,也一改往日温驯,向她发出了诘难。
恩佐一直以卑微隐忍的守护姿态立身于莉拉的世界,但在这一幕中,他展示了自己男权的一面。
莉拉一进门,就经受了审视与质问。
在这一幕中,莉拉也流露出了自己通常隐蔽得很好的脆弱,在精神上,她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稍后在米凯莱出现的情节,我们还会看到,莉拉深深地畏惧男人。
我不知道我的这个小结论能否为人信服,从精神上,从人格上,莉拉还是需要依附男人/男权,她并非一个独立的人格主体。
从精神上,从人格上,莉拉也依然是被男人/男权所压服的,这并不是指外部世界的客观状态,而是指,莉拉尚未从个人内在的精神意志层面,克服男人,突破男权。
莉拉并非神灵,而且有着比常人更脆弱的一面,尽管这很隐蔽。
这种脆弱,莱农并不具备,我敢说,芸芸常人都不具备,因为这脆弱并非缺陷,而是一种天才的副产物,她的脆弱是由她天才的洞察力所致,没错,这里应该提到“界限消失”,“界限消失”是一种精神状态,一种认知结果,是一种肉躯无法承受的超然天赋——它是打破也是崩毁,它以崩毁导致重建——因此也是一种灾难。
莉拉的脆弱,是只有具备卓越认知能力的人,才会抵达的一种脆弱。
在莉拉对男人/男权难以克服的依附和畏惧之下,潜伏着莉拉巨大的精神危机,在本集的最后,它爆发了。
说回当前一幕,莉拉以讨好的姿态出现在恩佐的房间,恩佐知道她并非出于爱欲才提出同寝的请求,但恩佐做了一个男权的决定,可以说他利用了莉拉的脆弱,因为他的决定出于报复和泄愤,这是非常细微的地方,我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分析不会被当成是在胡说。
当时,恩佐说,我们去睡觉吧。
莉拉问,各回各的房间吗?
此时恩佐没有马上回答,存在一个非常明显的对白空隙,他在犹豫是否要释放内心男权的欲恶。
恩佐对莉拉的态度变得恶劣的线头出现在前面那场集会演讲之后,当时我指出了恩佐的自我蒙蔽和犬儒心理,他一直在避免想象莉拉在工厂的处境,但是当莉拉当众宣讲出来之后,鸵鸟政策失效了,恩佐需要处理想象与事实划上等号的焦虑。
每次当他看到莉拉下班回家,他的脑海就会浮现莉拉遭到老板性侵的画面,门卫和工头对莉拉动手动脚的画面,他知道这不是想象,而是会真实会发生的事。
恩佐没有能力改变莉拉的处境——或许这也是他努力学习编程的一个原因——但他将这种事视为深深的耻辱,在这犹豫的间隙,他眼中鼓起的是男性气质的可怕目光,带着屈辱,愤恨,和变异的欲望。
他一直对莉拉隐忍着自己的情欲,与她分房而睡,等待莉拉自己卸下心防,但在这晚,恩佐失去了自己的道德立场,“不,我的房间”,生硬的命令的口吻。
当他说出这句话来,此时,扣闩响动。
皮带扣发出的声响是非常关键的场景元素,这一声令我感到绝望的声响,意味着恩佐这个人物形象一直以来维持的完美表性还是被戳灭了,这一点做得非常地残忍。
恩佐坐在床上,开始松鞋带,莉拉立即上前蹲下,为他代劳,这一幕一定会令人想起莉拉嫁给斯特凡诺前,在鞋店帮斯特凡诺试鞋的情景,二者具有相似的性质,莉拉在通过屈服,侍奉的方式取媚男性,莉拉蹲在低位,目光由下向上逆视着。
恩佐躬着背开始解皮带,他被设定为一个驼背矮小的形象,有点类似钟楼怪人,在钟爱的女人面前自惭形秽。
两人并排躺下后,莉拉开始发抖。
她说,她感到冷,但身体的反应肇因于心理,她恐惧接近男人的身体,前面在布鲁诺逼近她时,她出乎意料地晕厥了,这不能仅仅解释为工作导致体力透支和一时受到惊吓。
莉拉的第一个男人斯特凡诺,在新婚之时就强奸了她,婚变之时,这样的事又发生了一次。
男人的身体,性,对她而言,从一开始就是噩梦。
后来她与尼诺好过一阵,但从尼诺的评价来看,莉拉在和他发生性关系时,也是“不正常”的,这也说明,很有可能当时莉拉也表现出了令他感到反常的排斥和恐惧。
为了不失去恩佐,莉拉遏制了这种恐惧,主动抚摸恩佐,但是恩佐拒绝了,在这种情况下碰莉拉令他无法产生愉悦,良知和底线也制止了他这样做,他背过身去。
莉拉在这段情节的表现,和如今对独立女性的期待相违,所以可以说,莉拉并不是一个独立女性。
现在不是,过去做斯特凡诺的太太时更不是。
但我喜欢这种与受众期待相违背的政治不正确的书写,不正确的书写映照的是冷冰冰的现实,这种现实无法令我们兴奋,使我们不得不谨慎地拒绝浪漫主义审美和凯歌式叙事。
布鲁诺的威胁生效了,工厂门口又来了一批发传单的人,这次是法西斯分子。
预见中的暴力斗争也发生了,帕斯卡莱方面的工会成员与法西斯分子之间爆发了一场殴斗。
透过这两集,我们能注意到从色彩上对不同场景所做的风格化处理。
例如第一集洗手间与爱欲关联的绿,浴室中与忧郁关联的深蓝,睡房中与焦虑相关的噪蓝,第二集晚餐时与温馨关联的暖黄,恩佐房中与性欲关联的冷蓝,又或是中产理想主义青年家中缥缈的白,索卡沃工厂门前暴力膨胀的黄。
工厂门口的暴力事件改变了莉拉的态度,事实上也已经没有余地退缩,她决定斗争,反抗。
她本想推那名男工头出面去找布鲁诺,因为她不想再面对布鲁诺,但只有她具备领导能力,不得不由她担任代表,于是应激性的创伤反应又产生了,她再度出现眩晕。
莉拉没想到的是,一个比布鲁诺可怕得多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莉拉远远地站着,显得瘦瘦小小,她袖住双手,为了抑止恐惧会引发的颤抖,米凯莱在前景中熊腰虎背,如在逡视着猎物。
同帕斯卡莱一样,米凯莱也带来了旧城区的新讯息,他的家族生意继续扩张,斯特凡诺已经在竞争中失败,莉拉的哥哥里诺已经在为马尔切洛打工。
近在身侧的米凯莱令莉拉觉得窒息,一连串糟糕的真相更令她焦躁不安,额上冒起涔涔冷汗。
她听出来了,斯特凡诺和布鲁诺,这两个当地的资本家,在这场二代资本家的残酷竞逐中,已经大败亏输,胜者是索拉拉兄弟。
布鲁诺和斯特凡诺一样,上了曼努埃拉·索拉拉的红色账簿,欠下了索拉拉家的高利贷,他们实际上已受索拉拉家控制,布鲁诺的食品厂,已经操控在米凯莱手中。
再向布鲁诺提起诉求已经没有意义,他已经决定不了什么,工厂也已经奄奄一息了,要他改善工人待遇,提薪减产,工厂只能立即死亡。
这就是布鲁诺从本集一开始就精神恍惚,后来又歇斯底里的原因。
眼前的布鲁诺已经毁掉了。
如果回看第一季,米凯莱少时望向莉拉的目光就暗藏着欲念,随着他逐渐超越哥哥马尔切洛,权势日盛,胸中欲火更不掩饰,在莉拉面前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莉拉是旧城区这些同辈男人心中共同的女神,她使他们从小就感到挫败,这些雄性的血液中都流淌着男权主义的因子,尼诺、恩佐也并不例外,证明男性气质/魅力/权力的机制是,征服他们眼中的魅力女性,这是这种男性自我确认的必经之路,自然也是他们自身的悲哀,如果得不到,他们就永远受挫,即便得到了,也还要继续猎逐,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餍足游戏,但餍足感只有片刻,空虚与挫败才是永恒。
莉拉就是米凯莱自我权力的参照物,在征服整个旧城区之后,在势力拓展到新城区乃至郊区之后,莉拉成了光秃秃的沙漠中唯一乜视傲立的旗帜,他别无选择,必须发起最终的征服。
但他不能动用身体的暴力,征服是精神性的,像斯特凡诺那样的身体暴力,反而是男性权力溃败的象征。
莉拉逃离了索卡沃工厂,但她的心却再次被魇住了。
从旧城区退避到圣约翰郊区,避开痛苦的过去,避开家人,避开索拉拉,与恩佐和詹纳罗重建一角倾颓、逼仄的家,情愿身居底层,出卖苦力,可她的生活,还是再度被摧毁了。
出走的场景一派灰败,高耸的烟囱如同望不到尽头的方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荒风如手,败壁残垣间,步伐仓乱处,似有鬼附魂从。
大幅全景,灰云漫过头顶,潮汐枯退,海岬赤裸,黑石嶙峋,白石尖锐,海水逆涌,荒草溃散,一切都仿佛失去边界,一切都仿佛正在扩张,淡出淡入中,隐喻莉拉内在的“界限消失”。
界限的消失与生活的崩解,是同步伴生的。
指甲脱落,心脏杂音和脑子像墙纸脱落的幻觉,是界限消失在身体上的征显,身体的裂变显征着精神世界的崩解,崩裂亦是革新。
界限是这个暴力世界对人的设限,也是人自身对自身的设限,它是顽固的父权制传统,它是一切压抑女性的体制和奴役人民的结构,它是被设限的人对界限的容忍与承认。
界限训诫我们:厌憎自由,爱欲囚禁。
界限训诫我们:谨遵训诫。
为了片瓦之全,为了寸身之立,那么多、那么多人都可以接受暴力的设限,但陨石无差别坠落,火山不定时喷发,寸身片瓦登时崩毁。
只有认知界限的真相,投身打破界限的历史行列,才能复活自由。
界限消失,万物膨胀,莉拉的精神也陷入崩溃,世界的真相却再次暴露在她眼前。
认知的革新,又会导引莉拉走向何方?
在莉拉的整个回忆中,许多人物、场景都对她造成精神的刺激,或创伤的重现,纳迪亚令她想起与尼诺失败的恋爱,加利亚尼的房子令她想起受辱的经历,布鲁诺在风干室的性侵犯令她想起斯特凡诺的性暴力,帕斯卡莱的工会行动摧毁了她现在的生活,恩佐唤起了她身体中潜伏的性恐惧,米凯莱的出现对她形成最后一击,令她重又沉沦过去的噩梦。
莉拉的世界崩塌了,暴露出她茕茕孑立,无依无靠的事实,她将拯救性命的稻草投向莱农,交给讲述。
语言如同那盏整夜未熄的路灯,带走圣约翰郊区的时间与黑夜。
天色泛白,讲述方才歇止,带着平静的疲倦,裹着友情的凝视,小屋之内,莉拉沉沉睡去。
叙镜却退,远离我们侵扰过久的注视,只留友谊的微温,抚慰这个残破的角落。
毛糙的绿帘,友情使之红热。
帘幕拢上,叙事闭合。
我会感谢所有花时间看我写的这些东西的人,如果有幸让他人从中得到一点什么,我会略为心安,因为写得愈多,愈觉自己肤浅,无知。
我也不是很勤奋很热爱知识的人,我只有一点点这样的倾向,所以恐怕我真的交不出宝石,只有粗砺的砂石。
我能做到的只是书写时的真诚。
影评是我对智识的练习和渺小的社会参与,它的宿命是一路颠沛流离,却永远不成定局。
原文刊于公众号“段雪生”
有人说尼诺是埃莱娜的精神鸦片,我想或许是这样。
从小爱到大的男人有一天终于走到一起,对埃莱娜而言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但埃莱娜已不是小女孩,她自己了解尼诺是什么样的人,他也知道尼诺的爱更多的是来自于性。
第三季最后一集莉拉对她说的那番话,我想她内心完全明白,但是对她来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和尼诺在一起了,这是她多年来无法释然的执念,所以就算是南墙她也要义无反顾地去撞。
说说我对尼诺的感受。
讲心里话尼诺这种男人对女人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包括我自己。
这种吸引力不只是外在,还有他对待女人的方式区别于当时大部分的意大利男人。
他会站在女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并为她们发声,他身上没有那种大男子主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他会让女人觉得自己是被尊重的。
单凭这一点,他就拥有对女人足够甚至强烈的吸引力,再加上还有那么一点知识分子的才华在身上,以及他在爱一个人时疯狂到想把彼此燃尽的状态,实在是令人无力抵挡,真的很难不迷糊...尼诺的“渣”和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的男主人公托马斯有点类似,对于他们来说,灵与肉、爱与性是分离的,尼诺可以为了他所谓的爱而不顾一切,但同时他又习惯于逃避责任的轻盈生活,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都无法完全忠诚于一个女人。
他穿梭于各种女人之中,乐此不疲地享受肉体欢愉的爱,却不能承担享受过后的生命之重。
这样的人终其一生是孤独的,他不会真正爱上谁,他的心是空虚空洞的。
所以这样的男人就像鸦片,明知道有害,却还是让你迷恋和不可自拔。
只能等到有一天彻底自我醒悟,看透一切后断舍离。
真心希望故事就结束在第三季,不再有后续就好了...埃莱娜和尼诺最后的结局留给观众自行想象。
第四季要换一批新演员了,有点舍不得...我要争取在第四季出来前把没看完的小说全看完。
制片水准明显下滑了,尤其是剪辑很乱。这部剧每一集的时间跨度都很大,表现起来确实容易缺乏连贯性,只有最后一集好一些。这一季主要在描绘七十年代的政治运动背景,女权主义,法西斯,共产主义兴起,阶级矛盾的纷争,革命的潮流。可惜与人物命运结合的不好,很突兀很琐碎,导致很多剪辑转场不流畅。摄影也缺失了前几季的美感,很平庸。剧情对莱农着墨更多,她变得更勇敢更反叛,更勇于面对与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终于实现了儿时以来的愿望得到了Nino。然而这也体现了她拜托不掉出生环境那不勒斯的影响,人到中年依旧放弃不掉对儿时仰慕对象的幻想。反观莉拉甚至选择面对过去回到社区。认清Nino的她也劝诫了她未来会面临的真相,莱农却好似胜利者的姿态在向莉拉炫耀会和Nino私奔。真是女权主义作家的迷惑现实行为。
看过原著后对电视剧就没那么着迷了
同性恋
接受不了lila会生出那种儿子…
那个年代…男性即牢笼,有的华丽,有的丑陋,有的凡庸…他们都默认女性如夏娃离开亚当什么都不是。尼诺与莱农借爱情之名离开,莱农终于拥有从小梦想、旁观和羡慕着的爱情,但当她和他在飞往法国的飞机上,把家庭和固有束缚都抛在脑后,我感受到如毕业生中婚礼后车上的虚无
终于看到第三季了,莱农开始觉醒自我,走出了那不勒斯,但她虽然离开了,却还是落入了所有女人所要面临的陷阱,家庭陷阱,子女陷阱,她婚后的7年几乎变成了丈夫的奴隶,直到渣男尼诺出现,给了她一个出逃的契机,即使她自己知道这个选择不够好,但那也许是她当时能抓住的唯一稻草了。片尾照镜子那里做的承上启下,实在很妙,年轻的莱农与中年莱农,都露出了笑容,她的生活是在变好的。
尼诺和莱弄真愚蠢
没有一个正常男性,除了恩佐吗?他说自己的妻子不重要,莉拉排第一。可是,那个时候他也是已婚状态啊。女性的解放,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扯上性、出轨。最大的成就是出版书本吗?并没有渲染那些实现自我的过程,好似一气呵成突然就成功。确实反映了女性生存的问题,可是,却好像不停地在抱怨这抱怨那……不懂,也不明白,觉得没有深度没有营养,甚至会让人觉得在灌毒鸡汤。有这个时间,不如踏踏实实花时间多学习提升自己?不懂,也许是我没看懂。
在朋友家看了前两集。我不太喜欢这种【只提出问题,不提供解决方法】的故事。对我来说情绪太重了,以后俺会尽量【避免】“坚持看完不太舒服的作品”这一行为。
比起索拉拉兄弟那种明着“坏”,尼诺这类型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外表知书达理,假装尊重女性,毫不吝啬地称赞夸奖,真实面目就是个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得手之后便开始榨干对方的灵魂,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就如莱农所说“这一切对我来说是全新的,但对他却只是在重复”,不幸的是大多数女性都会掉入他编织的情网,连莉拉也逃不过此劫。(第四季是真的要换演员了,祝两个妹子前程似锦!)2023年见。
尼诺也就是他爸的一个翻版,处处留情的种马,他的理解鼓励包容都是虚假,他是女人碎心机,靠压榨一段段感情填补空虚。和弗朗科的风流倜傥,怜香惜玉不是一回事。莉拉倔犟冲动,但对于老城区的人是心怀善心的,对于冷酷无情的家人也心怀期待,她被情义所累,却收到所有人的羡慕嫉妒恨。第二第三集眼泪都在打圈,不管在何种境地她都顽强抗争。莱农的亲和婉转,也是另外一种面具啊,起码她不会因为帮扶家里妥协,她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累赘和阻力。又重复了一遍莉拉婚内出轨的过程,但是能从她对尼诺的宣告中看出成长,走我自己的路。社会变更的巨大浪潮,女性觉醒平权的时代,深刻厚重而有力量,随后一定要把小说看了,真是优秀!人生不管是A面还是B面只要用心经营,总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在艾莉莎家聚餐那場戲拍的太差勁了!!看書的時候覺得這個片段演員們有很大的發揮空間,結果拍出來的效果就像以前聯歡會上同學們演的小品,就很gān
这剧原著党才追得下去吧😅拍的很碎片很魔幻
换了导演,整体而言影像平庸了点儿,其实俩19、20的女主角有些撑不起莉拉和莱农了,但有原著的文本在,一切还好。彼得罗和尼诺的仿佛两种甜蜜的毒药。另一方面有趣的是那个时代(60、70年代)意大利左翼思潮的涌动,大学生们还是政治运动的主力(其中一个细节是怀抱婴儿的女性参加红色浪潮)莱农身处的中高阶层的左翼共产和莉拉身处的中下层右翼法西斯的泛滥形成了一个对照,但二者都发现不论哪方,女性都避免不了边缘化,原著的这一部的背景就有种史诗气质,属于意大利的那个激烈动荡的生机勃勃却又暴力、恐怖袭击盛行。值得说叨的就是最后镜子演员的变换,也挺有趣。.Zhu
生活中最不幸的是,由于你身边缺乏积极进取的人,缺少远见卓识的人,使你的人生变得平平庸庸,黯然失色。
对我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故事。好故事的评判出于『它复现个体的理想路径,并与现实决裂』。这部剧并不热衷拓出新的路径,相反,在漠视女性育后伤痛的街区中心做旁观者审视,审视个别的身体与濒临疯去的源头。即便是lila和lenu,妥协,也是无往不利的女性利器。如果要我给出答案,那就只有死亡了。『过早地死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灵魂的熄灭,就像对一个天才说:你,江郎才尽了。』我不愿平静的生活,我早已选择:这就是我死去的原因,我从未停止过对自我的杀害。我很庆幸我还能清醒地抉择。我很清醒,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能洞察真相,并作出决定:我要过早地死去。
我想看莉拉啊 主要都在讲埃丽娜 哎~
弃剧,虽然看到第三季,但整体没什么共鸣
组团骂尼诺✔
真的烦ni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