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香港国际电影节上看到最赏心悦目的一部电影。
这种形式与内容兼顾,视听风格与表达主题俱佳的作品在九十年代比较盛行,近年来愈发少见。
我没看过这位以色列导演的处女作《黎巴嫩》,但是这部蛰伏多年创作而成的作品令我眼前一亮,导演透过独特的三幕剧反思战争的荒谬本质令我深感震撼。
第一幕在密闭家庭里的叙事令人啼笑皆非,开场有一种独裁政府高压统治下的意味,战场上牺牲的儿子对父母而言首先是悲痛的,而报丧人却用强制手段控制父母的悲伤情绪,还跳过见儿子遗体的程序直接安排葬礼,如此荒诞不经的情节设计在报丧人通知儿子没死时达到顶峰。
这种黑色幽默的方式抛出了悬念,无疑令观众对接下去的情节有所期待。
如果说这一幕是用轻松调侃的口吻来讽刺政府罔顾战士性命,那么第二幕描写四位年轻战士在边关守卫的叙事则显得无比尖锐,延续下来的荒诞感也逐渐增强。
士兵们颓废绝望百无聊赖的情绪与此起彼伏的超现实画面(狐步舞、骆驼、倾斜的房子)碰撞出强烈的荒诞幽默感,简约的对白设计与细节捕捉则不断渲染出末日般的压抑感,而突如其来的射杀场景更用反差极大的视听风格打破这种压抑感,令观众深陷于更为绝望晦暗的氛围里。
如果说这一幕算是直面揭露战争的荒诞与残酷本质,那么第三幕的设计又让人始料未及。
场景又回归到第一幕的家里,本以为儿子安然无恙的观众却对母亲控制不住的悲伤情绪深感错愕。
儿子究竟死没死这个巨大的悬念终于在父母的对话中泄露出来,但是这压轴一幕并非以此为主题。
这幕主要是描绘父母痛失至爱的情绪宣泄以及面对命运的无奈与坦然。
最大的亮点莫过于儿子生前的一本手绘漫画带出的讽刺幽默效果。
动画场景的出现令人惊叹,生动地将父亲与儿子的命运勾连在一起,顿时也令父亲的形象更为立体传神。
这段突然让我回想起多年前一部以色列动画《与巴什尔跳华尔兹》,记忆呈现与梦幻化的处理,以及同样残酷的战争背景,不仅让我感叹以色列电影人对人性及战争的思考。
乍看上去,三幕剧独自为政,人物情绪与空间处理不尽相同,细细品味下来却发现有一种荒诞的幽默感贯穿始终,除了第三幕较为弱化之外。
结构上更是契合了片名“狐步舞”的设计,回型结构增添了故事的宿命感,将战争给家庭带来的致命创伤阐述得较为深刻。
风格上来看,导演喜用俯视镜头,第一、二幕均有出现,无论是父亲听到报丧人消息后的心理刻画,还是士兵们在边防地区行动的画面,人物头顶上盘旋的摄影机犹如上帝之眼俯瞰众生,独特的视觉观感不仅跟故事的宿命感紧密相连,而且令观众对人物及故事有更为深刻的理解。
亚里士多德曾在《诗学》中试图揭示古希腊悲剧的含义,它在于引起观众对无常命运的唏嘘恐惧以及对剧中人物的怜悯同情。
过程往往是不受其掌控,难以调和,极具宿命论色彩。
《狐步舞》正是遵循这一法则,典型的古希腊三段式悲剧。
三个篇章自成一体,却又彼此关系牵连,就像是三枚摆放整齐的手榴弹,当一枚引信拉开时,其他两枚也会跟着爆炸。
第一段是表现父亲接到儿子阵亡消息的无言悲伤;第二段是儿子服兵役期间无聊空虚状态;第三段是母亲对于儿子死亡的情绪波动。
三个视角,三种情感,基调风格有所不同,第一段压抑窒息,第二段黑色幽默,第三段哀缓抒情,但它们无疑都是在表达着一种对外部环境乃至突然悲剧事件的情感反射。
作为导演塞缪尔·毛茨的第二部作品,《狐步舞》继拿下威尼斯金狮的《黎巴嫩》,足足隔了八年。
它同样也是涉及战争题材,只不过硝烟从战场转移到了人心。
相比前作的大胆惊艳,这部作品显得更为精致沉稳,尤其是教科书级别的视听语言让人大开眼界,堪称是“拍电影”的典范。
摄影多以固定镜头为主,有着一种冷静的克制和无助的疏离,在极富空间感和科技感的环境之下,见得画面的层次性。
室内布景刻意制造的线条美感,就像是在人与人之间建立无数的栅栏,扩宽了景深,强调客体环境的空旷和虚无。
人作为主体,就像是立于茫茫沙漠之中,而影片中出现的那副由点线面所构成的透视抽象画作,则是在证实着内心的慌乱,焦杂,无措,乃至面对突发灾难时,一步步陷入哀伤的漩涡。
父亲努力的在电影中保持冷静,面对一开始突如其来的丧子消息,他不像妻子一样昏厥倒地,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瘫了一样。
这是一个悲痛欲绝的父亲,绝望的眼神,迟缓的肢体动作,喉咙里滚动的嘶喊,麻木机械的自残,在极富想象力的声音画面之中,被逐步的定格,放大,然后像烙印一样刻在景框里。
甚至我们不禁发出疑问:一个人的痛苦怎么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而这种能量正是来源于内在的真实,这种真实得益于电影精湛到无以复加的视听,首先出色的声音效果无疑是立了头功:放大人物动作的音响,弱化背影音,有一种平地起惊雷的效果。
上一幕往往是无声,下一幕突然加上音量,猝不及防的反差,让观众始终跟随着主人公的内心波动。
偶尔点缀的俯视拍摄角度,凸显人物的渺小,脆弱,同时压缩人物的空间,制造一种无力的压抑感。
但这种压抑感很快就被乱舞的群鸟击破,从而陷入到一种无序的混乱之中,因为父亲得知儿子并没有阵亡,是部队里搞错了人。
这种失而复得,从大悲到大喜的情绪转变,让整个事件显得极为荒谬喜感,却又渗透着一种筋疲力尽的悲哀。
这种悲哀正是来源于父亲的秘密,而这一秘密则由第二段儿子从军生涯作为过渡,而这恰恰折射出两代人的某种传承:精神创伤的传承。
父亲因为年轻从军生涯的一段不堪经历,导致他一直活在巨大的心理阴影之中,所以他选择逃避,隐藏,就像是片中动画所展现的一样,在脸上贴上大大的“X”,来伪装自己。
只有在黑夜人静之时,真正的自己才会冒出头来,偷偷擦掉自己的眼泪。
这段简笔动画堪称是电影的神来之笔,它源于儿子的速写本,也承载着两代人的伤痛。
毛茨在第二段儿子的故事里加入了大量的黑色幽默元素,看上去更像是对第一段如此压抑的一种回击。
但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后面的悲剧显得更加刺痛人心。
所以我们会看到骆驼悠哉游哉地越过边界,会看到人们在失衡的货箱里玩起滚罐头的游戏,会看到有人跳起风骚夸张的狐步舞,会看到士兵儿子和路过女人的眉来眼去。
我们甚至以为会出现一段军中之恋,却还是狠狠的被毛茨打了一巴掌。
因为错把啤酒罐落地的声音听成了手榴弹,儿子把机枪扫向了车里的人们,包括那个他几乎一见钟情的女人。
这样的错误,这样的惨剧,让我们目瞪口呆,更让儿子不知所措。
仿佛就是一个轮回,父亲的精神创伤还没消散,从军的创伤又降临在儿子身上。
就像是狐步舞一样,不管你舞步变化万千,最终都是要回到原地,这似乎在暗合着主人公的命运:无论如何,他们终究都是回到了原点。
儿子的创伤凝聚在他的那幅画里:一个推土机举起小汽车,准备把它埋在土坑里。
父母都有着对这幅画各自的解释,却始终不知道儿子画这幅画的真正目的。
汽车里的人正是被儿子打死的男男女女,错杀事件被以色列当局压了下来,这件事成为了一个秘密,也注定成为儿子难以忘怀的经历,它和一直萦绕在父亲的阴影一样,都化作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两代人喘不过气来。
毛茨对战争的否定态度不言而喻,而那幅画里的推土机和小汽车也可以理解为以色列政府和无辜的年轻人。
年轻人被政府轻而易举的捏住,控制,肆意摧残,这是对政府胡乱征召年轻人从军的严厉批判,悲剧的一切都是来源于该死的战争。
比起战争带来的肉体痛苦,内心的心理创伤才是最可怕的,它也许会延伸到下一代,再下一代。
绵绵不绝的悲伤,不断轮回的悲剧会弥漫在现在乃至未来之中,这才是最致命的。
毛茨有勇气,也有魄力,直指这无可奈何的社会问题,而他只是提出了问题,问题的解决却打上了大大的问号。
就像是父亲靠人际关系尽力地让儿子遣返到家中,以保他安全,他试图让事件变得圆满,试图把事件解决的漂亮。
可最后呢?
他只能是痛苦的回忆儿子的点点滴滴,他想起和儿子一起去车站,却没能好好珍惜父子的独处时光。
当第三段丈夫妻子在各自分享对儿子的回忆时,我们这才发现毛茨隐藏在电影的一个主题,或者说这个主题其实一直在涵盖全片,那就是父母与子女的情感关系。
这很大源于毛茨本人的一次真实经历:有一天自己没有开车送女儿,女儿便自己坐公交去上学,恰巧那辆公交被恐怖分子劫持了,但幸运的是女儿因为司机没有等她而错过了那辆公交。
这件事给毛茨带来了很大影响,他自己在采访中也说,《狐步舞》的诞生正是来源于这件事。
除去对无常命运的唏嘘之外,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也随时随地的在发生变化,死亡,伤病,都会突然袭来,但不变的是父母对子女的那份爱。
这种爱也许会伴随着惨重的代价,就像是片中的父亲无论如何也让儿子回到家里,可儿子却在回家的途中发生了车祸。
从假死到真死,一波三折,剧本早已被写好。
你根本无法预知一切,也根本无力扭转命运,因为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而荒诞。
首发:看电影看到死
有关「宿命」这一主题的电影有很多,且多从叙事结构入手。
最常见的,是「多线平行叙事」的结构。
比如:《两杆大烟枪》《11:14》《疯狂的石头》,以及近些年的几部国产片《情况不妙》《心迷宫》《追凶者也》……此类电影通常有几条并行的支线,相当于用不同人物的视角,来讲述同一个故事。
而宿命的主题,是通过制造各支线人物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来实现的。
等于是把观众置于「全知」的上帝视角,来静观与玩味剧中人的「无知」,最后生出一种“唉,这就是命”的感慨。
还有一种结构也很常见,即「重复穿越结构」。
代表影片有:《土拨鼠之日》《死神来了》《恐怖游轮》《蝴蝶效应》《时空恋旅人》……这类电影的主人公,往往具备「穿越回过去」的超能力。
他们寄希望于改变过去,进而解决当下的困境。
可结局往往是:他们发现命运很难改变,甚至会越改越糟,于是放弃超能力,坦然接受命运。
今天我们要聊的这部电影《狐步舞》,同样是通过「结构设计」来表达宿命的主题,却不同于上述两种类型。
先用一句话来概括它的剧情:一个年轻的士兵乔纳森,有传言说他已经战死,实际上他还活着,可最终,他还是死了。
整部影片,就讲了这么一个荒谬的故事。
假死、真活、假活、真死……乔纳森滑出优雅的舞步,以「真的死亡」回应了「死的传闻」。
于是,本已取消的葬礼,又如期举行;本已转忧为喜的父母,重又坠入深渊。
故事的结局,只是故事开始的重演,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是的,这个「重回原点」的结构,正是《狐步舞》的核心。
正如影片中主角们不断重复的舞蹈:向前、向左、向后、向右;向前、向左、向后、向右……无论他们怎样舞动,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
他们只是在不停地画圆,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实际却被一双无形的手牵引,完成着既定的动作。
这双无形的手,还有另一个名字——宿命。
导演塞缪尔·毛茨,实际就是在用整部电影,跳一场宿命之舞。
这一「重回原点」的圆形结构,在影片中无处不在。
最显而易见的,是影片中充斥着大量的「圆形道具」,以最直观的形态,印证着这一结构的主题性。
比如:圆桌、咖啡杯、客厅的圆形镜子、拱形的长廊、望远镜及境内的圆形视野、群鸟飞行的轨迹、罐头、啤酒易拉罐、亡者的蛋糕……这些道具,要么在颜色上十分醒目,直戳眼球;要么在叙事上承担着重要作用,成为宿命的帮凶……
其次,导演用影片空间的转换,也完成了这段宿命的舞步。
影片一共五个段落,前后两小段,加主体三大段,分别是五个空间。
整个空间转换,从「汽车行驶在沙漠中的镜头」开始,随后进入主体段落,先是「迈克夫妇的家」,然后来到儿子乔纳森所在的「沙漠中的哨所」,再回到「迈克夫妇的家」,最后又回到「沙漠行车的段落」。
五步,五个空间,最终回到影片开始的那条宿命之路,并揭晓故事的结局。
且在空间造型上,迈克夫妇家的逼仄、压抑,与沙漠的辽阔、未知,刚好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位。
象征着主人公无法冲破困境,终将回到宿命的窠臼,等待命运的审判。
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整部影片在叙事逻辑上,也遵循着「重回原点」的结构。
仔细看, 你就会发现:影片中的每个人物,其实都在跳舞。
父亲迈克,跳的是「失控」之舞。
导致他失控的,是儿子的死而复生。
军官们带来儿子的死讯,迈克从克制到绝望,渐渐接受现实。
可突然间,事情逆转:儿子并没有死,死的是另一个同名的士兵。
从悲痛到狂喜的巨大落差,使得迈克彻底失控。
他不顾劝阻,执意要儿子马上回家。
不想儿子却在回家途中发生意外,车祸身亡。
这实在是所有悲剧中,最宿命的一种。
一个人,为避免一场灾难做出努力,最后恰恰是他所做的努力,导致了灾难的发生。
迈克从绝望中走出,又回到绝望,只得再一次接受儿子的死亡。
儿子乔纳森,跳的是「失衡」之舞。
他所在沙漠里的兵营,由于深陷泥沙,向一侧倾斜。
预示着士兵们的生活,正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随时可能崩盘。
这些士兵的日常,极为无聊,整日看守路障,检查过往车辆,还要为骆驼放行。
可越是静默的空气,越是危机四伏。
战士们紧绷的神经,伺机寻找着一切爆发的出口。
终于,因为一次无端的误会,乔纳森失手射杀了数位平民。
事情被军方很快地掩盖下去,一切恢复平静。
最终,乔纳森在回家路上,死于意外。
多么诡异的舞步:先是被误认为死亡,结果不但没死,还杀了人,虽然没有因此偿命,但还是在极其偶然的意外中,丧了命。
乔纳森的遭遇,是战场的荒谬,更是人生的荒谬。
母亲达芙娜,跳的是「失去」之舞。
当军官们带来儿子的死讯,这位母亲当即昏倒在地。
醒来时,她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了丧子之痛,可是宿命难逃,她最后还是失去了儿子。
其实,达芙娜的舞蹈,早在20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那时,达芙娜刚刚怀孕,还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若不是迈克的一再坚持,她甚至不会生下乔纳森。
最终,命运留下了这个婴儿,却夺走了一个20岁的青年。
迟到了20年,达芙娜的舞步才终于完成。
达芙娜说:“生孩子的喜悦是一时的,可失去他的痛苦却永远不会消失。
”
至此,三位主角的独舞,都已完成。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当然没有。
悲剧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
这段宿命之舞,绝不止一个八拍,而是会一直跳下去,一圈又一圈。
正如父亲迈克,他在儿时偷了家里珍贵的希伯来圣经,换回了一本色情杂志,导致母亲的崩溃发疯。
这成了他一生的伤疤。
长大后,他做了军官。
在一次行军中,鬼使神差地,他让后面的兄弟们先走,结果没多远,就遭遇了地雷,伤亡惨重。
这是他故意为之的吗?
还是命运的玩笑?
没有人能说清。
不久后,妻子怀孕,迈克的人生又重燃起了希望。
他觉得这个新生儿,是上帝赐予他的救赎机会。
于是他说服妻子,生下了孩子。
结局怎么样呢?
兜兜转转二十年,他还是间接地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看到了吧。
命运就是这样无情。
无论他是有意地做了坏事,还是无意地做了坏事,甚至是积极做出努力,都没有跳出那吊诡的圆圈。
狐步舞的宗旨,就是无休止地跳下去。
一次次迈步,一次次回到原地,再一次次奔赴新的宿命。
这段宿命之舞,还会继续传承下去,被一代又一代人跳起。
就像那本用希伯来圣经换回的色情杂志,仍要作为儿子参军的纪念,流传下去;就像乔纳森在漫画中记录的那一页真相,已被不知情的母亲撕下,贴在客厅的冰箱上,成为这个家庭永久的伤痕;就像迈克和达芙娜因丧子之痛而自残,在手背上留下伤疤。
一次是儿子假死时留下的,一次是儿子真死后留下的,它们就像一对烙印,铭刻着人世的荒谬。
生生不息,宿命之轮从未停止。
影片最后,迈克在镜头前跳起哀伤的舞步:向前、向左、向后、向右;向前、向左、向后、向右……达芙娜站起身来,加入了他的舞蹈。
两个人相拥而舞,带着伤痕的手,叠在一起。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悬在他们头顶上的那根隐形的丝线。
那不是救他们逃出地狱的绳索,而只是操纵他们命运的牵引线。
被谁操纵?
不知道,或不存在,那只是一种完全随机又无法预知的力量。
而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抱紧你能够抱紧的,然后,尽情舞蹈吧。
尼采说,上帝死了。
萨特说,人的存在先于本质,人有选择的自由,你的选择决定你的本质。
《狐步舞》的故事发生在在上帝诞生的之地以色列,天生拥有哲学基因的犹太人导演却提出了另一种看法——人是否真正拥有自由,宿命是否存在?
狐步舞如同狐步舞一样,就算可以把它跳得花样百出,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地,影片中的人物的命运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选择而改变。
士兵死亡的结局没有因为误会的消解而改变;母亲放弃堕胎选择生下孩子,可她最终还是失去了他;儿子误杀了人,没有因此受到制裁,却在回家的路上因为车祸而死;夫妻二人选择戒烟,却又重新复吸;被射杀的游客什么也没有选择,可他们却死于他人的选择之下,他们的存在被悄无声息地埋藏。
导演在片中多次设置场景与构图来表现人物的宿命感。
开头和结尾出现的笔直的公路,透视原理让路的尽头消失于远方的一点,寓意着人生的命运就如同没有岔道的路,目的地无法改变,人别无选择;男主家中的走廊同样是笔直的,走廊的尽头是模糊的毛玻璃,导演多次设置父亲站在这条走廊上的对称纵深构图,颇有探寻哲学问题“人到何处去”的意味;家中进门处挂着的抽象画,旋转着的矩形的中心是唯一的中点,暗示着宿命;货箱里有罩在玻璃罩中的飞蛾一次次徒劳地冲击着玻璃试图飞向火焰,意味着飞蛾扑火般的宿命的吸引。
片中多使用对称构图,严谨的对称将人物禁锢在画面中心,削弱了人的自由能动性;导演在特殊情节处使用全俯镜头,从上帝视角观看人物,突出了人的渺小与无助,增强了人的宿命感;几次框架构图中的群鸟纷飞的镜头,即是使用框架表示限制之意,也在暗示圣经中“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意味着如同人拥有山一样不可改变的归宿,就算生活的表象如冗杂的鸟群一样变化莫测,可人依然要像鸟儿飞回山林一样,回到早已注定的宿命中来。
骆驼:生命无法承受之轻的焦虑存在主义认为,人可以自由地选择,选择影响命运,因此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选择焦虑症是焦虑的根源。
可当宿命感侵蚀人的自由时,责任感便会消失,因此会感到生命无法承受之轻。
夹杂在自由与宿命之间,人物承受着另一种焦虑,便是迷茫。
骆驼在圣经中被描述为已被驯化的家禽,可最新研究证明,骆驼的驯化远在圣经之后,这是否可以成为上帝死了的一个证据?
在士兵工作的哨岗,骆驼多次出现,意味着对上帝以及宿命的怀疑,可骆驼出现的地点是一条同样笔直的公路,没有选择,就如同宿命的存在。
当儿子跳起花样百出的狐步舞时,一只骆驼出现在画面的深处,暗示着对狐步舞回到原地的宿命的怀疑。
骆驼从黑夜里缓缓走来,却又消失在黑夜里,而儿子的死亡,也是因为笔直道路上出现的一匹骆驼。
父亲是影片中担负起选择的焦虑的人物,他的选择真正改变过命运。
父亲用圣经交换色情杂志,是对上帝的挑衅,这一选择导致了他母亲的精神失常;父亲当兵时选择让战友先行,免于被炸死的命运,负罪感和焦虑让他无法忍受战友的惨叫,希望挣扎着的战友死去;父亲选择召回儿子,可这一选择导致了儿子真正的死亡。
这样的焦虑导致了他们对存在主义和宿命论的双重怀疑,因此父亲才会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来消除心中的怀疑。
在动画中,他渴望着画报女郎的乳房——乳房代表着母亲与生命的来源,既是对认知世界本源的渴望,他的选择让他的脸上带着罪恶感的黑色的叉蒙蔽了他的双眼,使他相信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相信别人看不到他身上的叉,相信幻想所代表的意识才是本源。
他踢踹狗,因为狗所展现的怜悯与理解的对象正是他试图隐藏的罪恶与伤痛,这样的伤痛只能由他自己纯真的那一面来抚慰。
但他的本质依然被人所发现,他的掩饰终于被戳穿。
这一焦虑同样体现在影片中哨岗的情节里。
缺少对白的沉闷日常、士兵们用测量的方式以确定货箱是真的在倾斜;士兵们玩着虚拟的战争电子游戏,疑惑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打仗,到底在对抗什么;玩具小人在泥地上前进,却摔倒在地陷于泥潭中原地踏步;一位士兵选择戴上耳机逃避现实,一位士兵变成了阴谋论和虚无主义者;查证的士兵无法通过照片确认本人,无法验证意识与存在的焦虑与紧张让他误以为啤酒瓶是手榴弹;士兵们每日看着来来往往经过哨岗的车子,自己却被困在原地,只能用望远镜试图看见困境外的世界,可即时他们汗流浃背,看到到也只是另一片荒原。
他们的焦虑也体现在性压抑上,面包车上画着的性感女郎,对路过的美女目不转睛,对着屏幕里显示的证件照面露微笑导演用视听语言展现了这一压抑与焦虑。
在影片的大部分场景里,较长的镜头、缓慢的剪辑、缓慢稳定的镜头移动、克制的演员调度带给影片缓慢的节奏;偏灰的低饱和色调传达压抑的情绪;低沉舒缓的配乐渲染了凝固的气氛;多使用人物的近景和特写来表现人物心理,通过狭窄的空间和演员忧伤的表演使观众感受到这一情绪;家中场景,单向打光使人物处于半明半暗中,体现了人物的悲剧形象;哨岗场景,对水中倒影的使用和雨夜的设置带来寒冷的压抑与伤感。
自由与宿命拉开热战儿子的车祸死亡无疑是这场焦虑由冷战变为热战的导火索。
当场景再次回到家中时,导演颠倒了叙事顺序,将儿子的真正死亡放于最后,对前情并无交代,使观众产生了迷惑的感觉,产生了暧昧性,其本质是想表达自由与宿命之间真正的暧昧性,谁为真理导演并未明确给出答案,只采取了中庸的态度。
在此场景里,镜头第一次出现了晃动,镜头的移动和摄像机的移动变快,剪切的节奏也加快,暗示了矛盾的爆发。
这一爆发的暗示为抽象画的倾斜,意味着平静与既有模式的被打破。
妻子在丧子之痛前采取了和丈夫一样的自残的方式来宣泄,也是因为疼痛能让人感到存在,以此摆脱压抑的宿命感。
但这场热战的最终结局是和解。
当夫妻二人终于坦诚相待时,在丈夫视角的妻子手部的伤口特写之后,出现了人物正面不动,背景快速旋转的镜头,伴随着抒情的音乐,演员的眼神彼此交汇却又若即若离,仿佛是两颗宇宙中的行星,存在于万有引力之中。
引力是宿命,可引力的存在是因为质量的存在。
在夫妻与女儿的对话中,夫妻的正面与女儿的正面始终不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这样的隔离是释然者与世界的隔离。
上帝死了的世界,命运的主宰便是个人意志,而意识的不可控性导致了宿命感的产生。
尼采说,世界是荒谬的,正如《狐步舞》讲述的故事,夹在宿命与自由之间,本质是哲学根本问题——物质与意识何为本源,可知论与不可知论孰为真理,是一个不断追寻的探求答案的过程。
第一次看以色列电影,以为是战争片,结果很失望。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士兵和他的父母。
讲的是某一天以色列军方的俩人突然造访费德曼,告诉他,他们夫妇的儿子乔纳森在值勤中遇难。
噩耗传来,一家人悲痛欲绝。
过了几小时,军方又来,告诉他。
死掉的是另一个乔纳森,现在他的儿子平安无事。
乔纳森在边境的一个执勤点上,和三个战友一起,设置路障,检查过往车辆。
余下的大量时间,则穷极无聊。
他的父亲利用关系将他调回,不料回家路上,却遭遇车祸。
真的死了。
将近两个小时,就这么个简单的故事。
影片中的几乎所有人都是慢性子,听到外面的信息或是看到外人,都是痴痴的盯上半天,然后再默默的思考半天,结果仍然是一言不发。
充分阐释着”后好莱坞主义“的精髓。
那么编导向通过这个电影告诉我们什么呢?
如果说是影片中间接描述了隐含的政治主题,那么以色列这个国家确实有一个特殊的政治环境。
二战之后,为了让漂泊多年的犹太人有个自己的家园,列强们强行在中东给犹太人划了个地盘,以色列建国,却始终没有安定的生活,纷争不断,四面受敌,生灵涂炭。
战争与不安就是以色列人生活中的常态。
曾经看过一篇龙应台的游记,对以色列和瑞士这两个国家做了比较。
在瑞士,人们似乎在人间天堂里生活,风光壮丽的山水,平静悠闲的生活。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是冷漠的,人们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的事情,外界的纷扰,只要与自己无关就好。
在以色列,人们最关心的是土地还是和平。
邻里关系紧密,国家的认同感也很强。
大街小巷满是背枪的人,警惕的目光中也饱含热情。
如果你是游客问路,会有许多人为你解答。
影片中乔纳森的小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无聊的生活着。
一个荒无人烟的边境执勤点,他们住宿的货柜在慢慢倾斜,检查站旁的破旧大巴上涂着美女明星的过时海报,除了偶尔的过往车辆,只有孤独的骆驼在漫步。
四个人寡言少语,偶尔间才有气无力的聊聊自己的生活。
通过的每一辆车,都会使他们的精神紧张,都可能是潜在的敌人。
因此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四个年轻男女的车辆经过,乔纳森和里面一个美女四目相对,刚刚准备送上秋天的菠菜,一个啤酒罐掉出,士兵们误认为是手榴弹,立刻拔枪扫射。
顿时车内烟尘四起,硝烟散尽时,无声。
下一个镜头里,挖掘机缓缓的将千疮百孔的汽车推入坑中,一切归于平静。
留下的只有乔纳森对汽车和挖掘机的速写。
此时又联想到前几天看到的新闻。
几位以色列士兵面对远处示威的巴勒斯坦群众,在商量着如何用有趣的方式射杀他们。
这样的事情在以色列在巴勒斯坦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人们会责怪谁呢?
是以色列的凶残,还是巴勒斯坦的极端?
两边的人们难道不都是追求着美好平静的生活吗?
只是由于命运之手,才将这些原本是善良的人们带入了无休止的杀戮中。
纵观整个影片,我觉得政治的背景远远不是编导想要表达的。
这部影片所要反映的是命运的无常和人们面对这命运的无奈。
影片一开始,当费德曼得知儿子的不幸后,他的神情显得很茫然。
摄像机从俯拍的角度慢慢追随着他的失措的脚步,从客厅到走廊到卧室,像是在展示上天对他的无比压力。
这时他感受到的首先不是悲痛而是这种压力。
在他得知儿子真的死亡后,这种压力就更大了。
画面用中央特写的近景,看到了费德曼的那眼神,无助、悲哀、忏悔。
看到他留在眼眶中的泪水。
儿子的死甚至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
尽管在外人眼里,费德曼是个标准的成功人士,一个出色的建筑师,有自己的公司,无忧的物质生活。
然而在此时,他和妻子之间没有物质的纷扰,只有感情的折磨。
最了解他的妻子说:“为什么他不能在第一次通知时就死去?
正常、合理的死去,为什么成了一种惩罚?
或是复仇?
是神要向我们报复。
抱歉,是向你报复,我不想抢你功劳。
你曾经那么坚持带他回家,就算你无意杀死他,也于事无补。
我还是无法和你共同生活。
我曾经可以陪着你的伤口过日子,假装看不见,不让你窘迫。
我过去靠着你,让你觉得自己强壮。
所以你不晓得我早已明白,你很脆弱。
你不齿于你自己。
你的一生:公司、我们、名车,以及你努力展示的可靠形象,一切都只为了掩饰你的软弱。
”我倒是觉得说费德曼性格上的软弱是对的,但是他在此时此地想的更多的是:命运的捉弄。
因为自己的错误造成了儿子的死。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造物主在对费德曼的错误实施报复?
影片中向我们传达了人们经常所犯的错误,一是军方弄错了乔纳森的死,二是乔纳森误杀了人,三是费德曼托人让儿子回家。
如果这些错误没有造成后来的结果,那么也就不成其为错误了。
如同一个驾驶员操作失误,没出车祸,最多也就是自己私下反省一下;而如果因为这错误撞死了人,那么要承担的后果也许会影响许多人许多家庭。
进一步的问题是:谁又能够预测这些错误所产生的后果?
谁又能保证以后永远不犯错?
接下来引申到的是:谁能够预测命运?
长期以来,无数的人求助于祭司、神汉、算命先生,更多的人祈祷上帝佛祖的安排。
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提前预知自己的命运,以便尽早趋利避害。
可实际上,你信与不信,命运都在那里。
似乎在挖了个坑等你去跳。
平凡的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坑在哪里。
面对命运,人们有几种态度。
不信邪的人屡屡向命运挑战。
例如贝多芬要“扼住命运的喉咙”。
这种勇气确实令人钦佩!
结果是,他为人类留下了许多伟大的作品,而他自己,一生未婚,饱受耳聋的折磨,晚年贫困潦倒;无为的我只能“但做好事,莫念前程”,好好去生活,管它天塌地陷,坦然接受和面对任何不可知的命运;而理性的人们更专注于那种大概率事件。
所谓大概率,就是人要向上。
可是什么才是向上的标准呢?
一些人追求真理,追求知识。
也有一些人追求权力,追求财富。
只要不影响别人,这些都不能说是错的。
向上的结果,也许会使自己的命运变得好一些。
但仍然不能排除小概率事件,即那些偶发因素的纷扰。
而这追求这些无为这些抗争,不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吗?
影片用“狐步舞”的规则,借助费德曼的口告诉我们:“人不论走到哪里,永远会回到同样的起点”。
这似乎是说,人尽管时时刻刻都在生活中挣扎、快乐、痛苦、享乐,人可以有不同的信念和理想,最终仍然逃脱不了命运的摆布,还是要回到人原本的思维中。
面对命运,人仍然是个瞎子,如这个电影海报中所描绘的那样,无奈的在看不见的世界中爬行。
这样的解读不知道对不对?
本人评分:6.5。
《狐步舞》在以色列本土遭到政府的大力指责,说它危险国家形象,大量增加以色列的敌人。
原因自然是因为它的故事涉及到了以色列与巴勒斯坦的问题,更在第二段故事中明晃晃的表现现役军人对于现状的不满,也暗戳戳的指摘了政府对于冲突的草率处理。
环境造就现实,《狐步舞》的存在就是导演对于愤慨的表达,纵观全片,它的结构清晰、表达明确、共情动人,绝对是一部优秀的电影,推荐给你们。
贴在眼睛上的X (几乎可以做成另一个独立故事)影片结束后是观众问答环节,末了有个女观众问了个我以为非常愚蠢的问题:说你这戏这样严肃沉重深刻的主题,为什么加那么些喜剧元素,看得老娘我直跳戏。
导演和男主角你看我我看你,小心赔笑道还好吧,稍有几个comic relief,也不是刻意追求的喜剧效果啦——我们在以色列送审和威尼斯影展的时候,骆驼踱过来时观众里也会有一些嗤嗤暗笑的,但没像你们这样全场哄堂大笑的。
话音刚落观众又哈哈大笑。
茂兹在答这话的时候我疑心他英文不够溜,或许辞不达意。
影片里这些冷幽默于我看并不是卡通色彩的喜剧元素,而是absurdity,是ridiculousness。
这些荒谬与滑稽正好彰显创作者对战争与国家主义的看法,无关喜剧色彩。
和大多那个年代的男孩子一样,我小时候的游戏喜欢舞枪弄棒,大些后的成长过程中也看了不少描述战争的电影。
我们在中国战争片里学会了国家主义和民族情结;在苏联战争片里见证了恢宏、浪漫、甚至诗意;在美国战争片里我们享受到了无懈可击的视效音场以及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当然我指的是主流院线和一般电视台愿意做的片子。
虽然我从没有参加过战争,也永远不想参加战争,但我总疑心真正的战争是和看过的那些电影里的那些不一样的。
真正的战争大约并不会让所有参与者都热血沸腾,而且绝不会那么——怎么形容来着?
——那么“好看”。
≪狐步舞≫一上来就给了我们一个荒谬的设定:军部的人来到父母家,门才打开就老老实实通报:你儿子死了,“为国捐躯”,现在作烈士等论,军衔照例加两级,丧礼明天下午,你想的话可以帮忙去抬棺材,不过我们建议你还是扶着你老婆...... 当娘的往后一仰开始要抽搐了,这些人二话不说把她放平了衣服撩起来就打了一针镇定剂。
看着不是报丧,简直是预备劫持了后撕票。
当爹的脸上表情都还没有全部就位,这些人在他开始发作前早替他计划好了下一步适当的反应:来喝口水。
按着脑袋再喝一口。
我们替你把手机校好了闹铃,接下来半天里一小时闹一次,闹铃响了你要记得喝水,渴不渴都要记得喝,待会会有计划丧礼的军方人员来做心理辅导...看到这第一节时,我只当它是导演玩弄什么意像的什么的魔幻主义先锋主义之类,因为荒谬得瘆人,看着只可能是寓言而不是现实。
谁知最后的问答里茂兹那些人说以色列的军方报丧就是那样的,有一套严格而完善的程序可走,负责镇定的心理疏导的各类人职真的都现场侯在那里。
那么这就成了非常严重的问题:战争的阴翳虽然可能随时降临,但至少此刻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 在这种状态下军人的身体已经属于国家了,那没去从军响应号召保家卫国的人们呢?
他们的身体、应激反应、表情、甚至情感、难道都也都一切属于国家?
接下来——咦艹弄错了,死球的不是你儿子,闹重名了。
要不要再来杯水?
再打一针?
这场发了疯原地打转的狐步舞跳到第二步的时候,我们见到了他家的公子——原来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娃娃兵。
还以为驻守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危机四伏的关卡天堑,原来却是戈壁滩上孤零零的一条破路。
不要说什么哇啦哇啦嚎着的恐怖份子圣战士,除却4个年轻美丽的娃娃兵外,连个他妈的人影都难得见到。
一匹野骆驼比他们还百无聊赖,无精打采地踱过来踱过去。
身体。
思想。
感情。
一切的荣誉归于国家这四个小兵哥要放在美国片里,估计满嘴妈妈叉叉的扎姘头段子和大麻烟。
放在苏联片里他们保不齐突然很专业地合唱一段俄罗斯民谣。
放在中国片里他们随便哪个一张嘴都能说出许多保家卫国的崇高道理。
但他们是以色列兵,格局小了很多,顿时看上去呆滞了:他们并没有怨言,但相互间交流也不频繁,俊俏的大眼睛里是as-matter-of-factly的空洞。
除此之外他们在做着一些大约沙漠里的文艺兵才会做的很文青的事情:修复古笨的军用电台,雨夜里放老歌,将父亲和自己的黑暗秘密画成漫画,就着老歌跳艳舞,等等。
只有那些时候他们看上去身体和思想才不再属于国家,看上去不再呆滞,开始有了灵性和人格。
但这群年轻的,美丽的,有灵性的娃娃兵不管多么纯真和文青,那个时候到来的时候,他们下一秒就会变作杀人机器。
眼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就可以把一车同样年轻美丽的男女扫射成马蜂窝,而且理由可以简单淳朴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些人看到这里或许会以他们国民的焦虑感替这几个小兵做解释——天天生活在恐惧与警惕里不容易,毕竟是居住在抢掠来的土地上。
可他们一旦发觉闯了祸,很快地又脑子情感统统上缴国库,因为知道会有国家爸爸来擦屁股,脸上复又呆滞的表情。
他们自小受的系统训练大约如此。
这出戏里并非都是这类任由国家安排的木头人。
饰演父亲的国宝级演员阿什肯纳齐演技奇好,他做的Michael是全片最有反骨的角色。
小时候偷了老娘从集中营里带出来的希伯来古董圣经去换了黄色画报,长大成人后又将威严的满口德语的母亲送入精神病院。
虽然也服过兵役,但他基本的人生走向都是自己的设定。
这样的不服管束放在国家民族利益的宏大前提下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死而复生的乖乖宝贝儿子,最终还是等于间接死在了他自己手上。
自古红颜多薄命:水嫩如斯,莫明其妙就死球了狐步舞最后跳回原地时,那军车在破败的野路上驶着。
我屏着气息等着地雷爆炸。
一颗火箭弹呼啸着飞过来。
一个捆满炸药包的黑衣阿拉伯婆娘啦啦啦啦啦地锐叫着朝车子冲上去。
结果都不是。
钟灵毓秀的Jonathan死的是最无聊没有意义的死法。
看上去简直是最愚蠢的牺牲。
这说出去了居然也是冠冕的为国捐躯。
这戏在威尼斯得了评审团银狮后,据说在以色列国内被文化部暨军方点名批评了。
观众问答时茂兹说那儿骂什么的都有,似乎叛徒卖国贼之类的话居多。
那你为什么想到的是这个题材、这个切入点?
观众席上一个大胡子的男青年接着问。
“因为我是以色列人。
因为我会为这个国家忧虑。
因为我care。
” 茂兹缓缓回答道。
我忽然一下子想起来另外一个国家。
想起了过去现在的许多事情。
导演和男主角
TIFF 2017 Wed Sep 13th. Elgin Wintergarden
实在太爱此片,分三点陈述它的好1. 结构精巧 “悼亡电影”最令人害怕的,是平铺直叙编排主人翁一直垄罩于低气压中,任凭演员演技再细腻,观众在两小时内迟早会麻木。
此时“设置悬念”就是好用的招数,本片用了两次悬念,第一是“被告知儿子死了->怎么死的?
->死的不是你儿子”的悬念,第二是“第三幕开始气氛异常->儿子死了->怎么被老爸害死?
”的悬念,前年《海边的曼彻斯特》同样也是利用“设置悬念”的高级悼亡电影。
这两处加上很飞的第二幕都极具魅力的引领观众继续看下去,加上“第一幕-家庭、第二幕-战场、第三幕-家庭”本身就是个踏回原地的狐步舞!
结构精巧、错落有致。
2. 摄影精心 全片出现两次“垂直俯视旋转镜头”,首先是老爸在军人告知噩耗完离去后,独自坐在椅子后出现,再来是儿子误以为被手榴弹攻击,枪杀全车无辜四人后伴随着烟硝与震惊。
呼应着中段出现的故事“老爸被色情书刊迷惑,情不自禁“看着自己”做傻事,像殭尸般把家传经典卖掉换取色情书刊。
”这组镜头太令我讶异,如此精准的传达当重大事件降临,不希望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抽离、晕眩。
Bravo!
搭配主观、客观镜头的交叉使用加强“看着自己”的抽离感,倾斜的货柜和画象征人心的失落。
摄影诗意,却有精心的骨干撑起。
3.对“宿命论”的有力论述 在看此片前,笔者对于“宿命论”是毫不相信的。
假设没有铺陈,或者最后一幕“战车为了闪避骆驼,打滑冲到悬崖下”是顺叙的接在第二、三幕间,笔者肯定会噗嗤笑出声(是的,又是此片结构上的胜利。
)但导演用第一幕的离谱误会、第二幕战争的荒谬虚无、第三幕父母的追悔自责,母亲以前就想堕胎,不想让生小孩的快乐如此理所当然,失去孩子又更加痛苦;父亲想要小孩,觉得是上天对于害死同侪所赐予的原谅,却又残忍的收回这种天启,并且是自己酿成的果,如此细节如此层层铺垫完全说服了我对于结尾的宿命论。
此片灵感来自以色列导演Samuel Maoz的生命体验:女儿坐公车上学,电视新闻却传来此公车被袭击,电话也打不通,最终女儿出现在家门口,原来没赶上那辆车!
虽然根据访谈,导演本人也不相信命运,从女儿的遭遇觉得没有可汲取的教训,但我很感谢导演,说服我另一种看世界的宿命角度,相见恨晚,莫过于此。
我是被电影海报吸引而来的。
在海报上,一位年轻士兵胸前端枪双手作环抱状将枪口指向天空,双腿微屈双脚呈八字型向外跨立,脖颈向后头颅朝天空扬起,上身穿着黑色作战衣,下身着卡其深灰色裤子,脚上蹬着一双沾满污泥的半高帮沙漠靴,身形定格在片名《狐步舞》的一个舞姿动作上,上面是清澈的蓝天白云,下面却是泥泞的土路洼坑,旁边停着辆浅绿色印有一副风姿绰约的女子肖像在上头的面包车,背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土黄色沙地,初看似互有冲突、荒诞惊奇,但细细看来却相互融合、一份奇异的美感,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才点开第一次观看了那个时不时登上国际新闻头条国家的影片,也才没错过这部片子。
影片共分为三段,在叙事上并非完全的平铺直叙,按时间先后来讲述故事,而是有诸多引子埋伏,时间上也是间有重合和跳跃。
影片开头与结尾时间叠合构成闭环,第一段中父亲麦可听到儿子乔纳森平安消息后透过圆窗看到候鸟成群结队飞过与第二段中儿子乔纳森在狐步舞结束后的某天执勤傍晚透过望远镜看到鸟群出现在视野里的场景相同,构成时间上的重叠,而在跳跃性上,我们不难发现第三段并非承接第二段发生,而是有所略过,所以我们会产生不明所以的感觉,但通过本在军营儿子乔纳森手中的画册到了父亲麦可这与麦可与妻子的对话了解到时间的跨度多少。
叙事上更是埋下诸多引子,在第三段其中爆发,悬念营造十分出色,如第一段的生死反转、父亲的种种奇怪举动(卧室埋头强忍不去抽泣、卫生间打开热水龙头冲手、踢伤无辜的狗)和过激情绪反应、麦可母亲只记得孙子乔纳森却认错儿子麦可、抽屉的杂志封面女郎、不断强调“士兵只有倒下”这一意象,都在第二段有所补充在第三段集中引爆所有冲突,最终让我们明白了人物的动机和心理。
在色调及氛围上,全片充斥冰冷肃杀和压抑孤寂。
家里逼仄的过道门廊、狭窄的人物活动空间、触目皆是的黑白色彩(白墙黑架、黑白相间的菱形地板)、军营里杂乱的狭小营房、凄清阴冷的雾气清晨、苍茫空旷的无人洼地、大雨磅礴的寂寞夜晚无时无刻不给人压力,进入导演营造的氛围中去,看着角色缓慢一步一步走向结局。
而对于主题而言,除了我们能相对较容易理解和感受到父母失去子女那种锥心之痛外,我觉得在更广义面向来看,或许我们能从士兵阿米坎的话得到些启发。
他说:我们是在和未知作战,但我并不知道未知是什么。
”未知的极大不确定性,使得人人往往很难即时准确的反应和行动,因而乌云无时无刻不笼罩在那个国家上,无论你在战场或是战场外,两者并非孤立开来,而是互相紧密联系。
儿子乔纳森在雨夜因长期作战训练反应杀死了一个他颇有好感的姑娘,本以为未知是炸弹没想到一罐啤酒;父亲麦可因惧怕儿子乔纳森阵亡而匆忙找关系将其调离边境导致儿子乔纳森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去,本以为未知是敌国枪炮威胁却不料只是头骆驼;儿子乔纳森在边境执勤端着枪防备未知,父亲麦可在战场外为儿子乔纳森担忧为儿子防备未知,每个人都身处这样的巨大不确定性里,随时防备着未知,最终改变了每个人的轨迹。
第一段的绝大部分的场景都在Michael和Dafna的公寓中发生,简约现代的装饰风格、精心布置的空间、不真实的窗外景物和受限的镜头位移触发了一种舞台式的情景,创造出置身其中的剧场式幻觉。
而在这幽闭空间之内,压迫性的镜头特写,将Michael围困于逼仄之中,无限放大他暴露在巨大悲伤之下的狂躁不安,由情绪推进而升温的张力,如同尖锐的噪音刮擦着观者的神经。
向旁电影的第二段则转移至荒芜人烟的北部边境关卡,那里驻守着包括Jonathan在内的四个士兵——他们的主要任务除了例行检查往来的车辆和人员之外,还得对怡然自得缓慢路过的骆驼予以放行。
第一段中几欲崩塌的情绪张力和幽闭受限的物理空间,突然在开阔无垠的沙漠中得到缓释。
一时间,由死讯所诱发的悲伤突然转换成超现实的荒诞无稽。
天空如同被颜料染蓝一般不真实,废弃过时的手绘广告牌前,寂寞的士兵抓起来福枪作为舞伴,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踩踏起孤独的狐步舞;在潮湿泥泞的集装箱中,他们一遍遍地用滚落的午餐肉罐头测试其倾斜的程度,用咸腥的“最后一个睡前故事”调剂枯燥无味的重复生活。
当然,别忘了他们所身处的战争泥沼和背负的军人职责,以及这一职责所附带的那一点点高于巴勒斯坦平民的权利:经过关卡的阿拉伯旅客总是被迫要接受士兵们漫长乃至羞辱的检查。
而这一权利使得这群与普通青年无异的士兵过早地被推上杀伐决断的位置之上,于是酿成一场误杀的惨剧。
父子“抛弃”了教义,“继承”了美国文化,然后逼疯了母亲;骆驼以及军事公路上的每一个来往的单位都有含义;镜头没必要给出死因的;司机为什么躲骆驼?
导演自恋了
人物刻画得不够深,节奏也不太好
去当兵-03/07/18 at Cinemas 1, 2 & 3
摄影艺术。
四星半。骆驼不愧是沙漠之舟啊,陆上行舟难怪会出交通事故…喜忧参半,那一支战地狐步舞和最后一个睡前故事,透出的生命活力令人动容
本片真是部影视院校教授艺术技法的好教材!“三幕剧”,编得奇妙;演摄美,样样精强。连只露几面的家中狗、路上骆驼,也是绝不可缺。虽有些刻意,但导演的才气已经让人咋舌!这只是他的第二部作品,八年前其处女作《黎巴嫩》获金狮奖,本片去年又获得评委会大奖。送上好久没有给过的满分!
第一段惊艳,第二段尚可,第三段平庸,不光段落的断裂感严重,镜头与镜头间也仿佛不在一个画风。帕特神曲《镜中镜》再次响起,而就在十分钟前才在手机上听了一次,这种极夸张的巧合,就是传说中的平凡生活中的神圣时刻吧。
呆头呆脑的概念电影,和希腊新浪潮的那批人一样一根筋地编故事。
通过构筑空间感造成情绪压迫是本片的独到之处,接近尾声处漫画式的回溯更是神来之笔,对比看起来,对白则有些冗长。宿命论主题和诗化摄影之间的整合未能调试到最佳,因此,但许多看似是闲笔(实际上并不是)的镜头已然足够惊艳的时候,电影在剧作上过于工整的处理未免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
导演应该是那种恨不得把每个符号都物尽其用生怕掐不到观众点的人,演员基本不说人话,操持着精心设计的台词,总觉得这个故事被拍的弥漫着一股做作的味道。抱枪跳狐步舞真的好基,以及以色列军中美男简直了,戴眼镜那位也太sexy了吧。
不是太喜欢,个人认为太形式化了,但是摄影真的是漂亮,细节也很充盈,主要还是内容不是我喜欢的点。充满荒诞和反讽也有温情和幽默,总觉得还是哪里欠缺什么让整个电影有些散。三幕戏串联起的一个家庭,一次意外的事件,一次未在电影中出现的重逢,原本充满悲剧的开头也被慢慢的瓦解从而变为亲情的解构
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因为我想当,所以要当。我下决心要当海贼王,就算因此而战死,那也无所谓。
没有硝烟,但拍出了战争的压抑。故事结构非常精巧,构图更是没得说,但可能细节太工整了,反而显得匠气。两支狐步舞很喜欢:一支很释放,一支很含蓄......
风格混杂得太繁乱,剧作有好多过于刻意的东西,这个片长臃肿了,编导功力还是不够,三星是鼓励了
又一个无爱可诉
Alpha-male的悲剧。强硬的姿态下是对温柔对sentimentality的完全否认,肆意践踏他人尊严,以征服以站在巅峰为己任,最后的结果是无谓到荒谬的牺牲。(最喜欢的是中间沙漠那段,梦幻得毫不廉价,而后来又拍回父母,有点硬为了构成这个环形结构而拍的感觉,反而cliche)
摄像机是飞在天上的吗,各种俯拍,各种炫技,很多镜头看上去冗长且无意义就是因为导演在毫无底线的炫技。说回故事,特别是第二段,虽然4个士兵少言寡语到多少有些装逼,特别是那个眼镜男,但是本身有一个非常不错的立意,单独拎出来是可以成像的。然而一三段的加入完全打破了这个概念,不仅影像风格迥异,实际意义也只是制造悬念,增加狐步舞终究回到原点这一宿命论题。且这个悬念看上去很傻,第一段的乌龙就过于刻意,意义仅在于引发父亲召回儿子,第三段故意和第一段反着来,又引发观众对士兵生死的猜测,最后谜题揭晓,就感觉被耍了一样,让人无聊
喜歡。結構上頗為大膽,雖是傳統三段式卻基本上斷裂了上段的敘事氣氛,每段都是重新建立,而且能兼顧深情與荒誕而不分裂,是高手所為。最喜歡的鏡頭是兩只受傷的手握在一起,絕望中的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