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暴力

不是当生下孩子那一刻，你就自动变成了母亲。

出走的“娜拉”曲婷出生于四川省攀枝花市米易县，这个位于四川省最南部的城市盛产亚热带水果，虽身处内陆却颇具热带风情。

这也许正巧概括了女主角的某些特征，出场时那身明黄色的连衣裙，暗合了这个城市最丰产的水果——芒果，多汁、鲜美、甜腻，却也易染衣物。

她是漂亮惹眼的，且知道怎样利用这种漂亮。

身为剧团舞蹈演员，习惯了舞台上的耀眼光鲜，却始终无法适应生活中的困窘平淡。

于是在女儿水青不到一岁时，便悄然离开了这个普通工人家庭。

但她那时候太年轻，还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暗中标明了价格。

影片中女儿跟妈妈第二次见面后，想要一个她的随身物品作为留念，但曲婷翻遍包包也找不到一个。

于是她带水青来了自己这次回乡的临时居所，从一扇斑驳的铁门进入，一盏盏打开的灯照亮了黑暗的走廊，而尽头处就是她的客厅、她的卧室、她梦开始的地方——舞台。

导演的这个设置可谓是神来之笔，一下子点出了女主角最核心的身份认知——戏中人。

妈妈坐在舞台中央的卧榻上开始讲述自己第一次登台的经历，而台下就是青春期的女儿闪闪发光的眼睛。

她似乎从母亲的讲述中勾勒出了当年她年轻的样子，长长的羽毛尾饰勾勒出姣好的脸部线条，她在舞台中央的秋千上肆意摇荡，那是最最美好的青春。

女儿问：那时我出生了吗？

母亲的眼神忽然闪了一下，大概是你两三个月的时候吧，还好有这次机会，我又能重新开始跳舞了。

年轻生子的她并不明白这个孩子对于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同时也不明白自己对于孩子意味着什么。

她只想赶紧逃离，逃离家庭、逃离小城、逃离“母亲”身份。

娜拉为何出走？

是因为认识到了自己在家中的真实地位。

曲婷又为何离开？

也许她发现平淡的家庭生活最终将那个“我”彻底湮没，而她怀念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自己，以及想要探索那个大大的未知的世界。

“我愿意！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16岁的水青无论在班里还是家里都是毫不起眼的那个。

她沉默、寡言、不形于色，温顺的像只兔子。

继母不喜欢她，父亲没心思关心她。

她几乎是逆来顺受的，外界的风将她往哪里推她就往哪里走，她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除了母亲。

她留着母亲小时候的一个铁盒子，里面都是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时间久远到大部分的东西都失去了颜色。

她没地方去的时候总会去家附近的一处河边，在那个烂沙发上玩玩盒子，休息一下，做做梦，而梦里总有她幻想中的母亲。

梦中的妈妈是美丽的，温柔的，说着她马上就会回来，跟她一起住，再也不分开。

于是当她无意间得知妈妈真的要回来的那一刻，好似美梦成真。

她偷偷找来母亲的手机号，给她发短信，同时告诉她“别担心，我会乖乖听话，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缺失了十五年的亲情要如何实现？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进入她的领地，害怕因为不慎又再一次失去母亲。

曲婷像是一扇新打开的窗，为她带来了美妙的风景。

她果真如设想般美丽，身姿姣好，妆容精致。

开着明黄色的车，带她去了小城中她从未来过的角落。

而那个走入隧道的夜晚，则是全片的转折时刻。

在这里，影片完成了第一次的身份互换。

如果说之前她们的关系介乎母女与朋友之间，从这个雨夜后，则发生了质的变化。

在隧道中彼此吐露心迹之后，女儿开始渴求更多的母爱，她希望母亲能更多更久的陪伴在她身边，而曲婷也渐渐发现了亲情的可贵，这个当初她拼命要逃离的地方，竟然给了她久违的温暖。

而在得知妈妈欠了巨款，只剩三天时间的时候，女儿瞬间变身为保护者，她将颤抖、失神的母亲稳住，为了这份缺失了十五年的母爱，她好似可以交换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灵魂。

而扭曲的爱与欲望，带来的必定是苦果。

第二次的身份互换，则发生在那场意外杀人之后。

这次换曲婷搂住了惊慌、颤抖，甚至无法站立的女儿，她讲：“没事，妈妈来弄，妈妈来弄。

”也许就在此刻，母亲这一身份才真正在她身上生根，那份拥抱与安慰穿透冰冷的黑夜蔓延开来。

影片最后，两人一起乘车穿过了长长的隧道。

摄影机后退着闪过一盏盏昏暗的灯，远处那辆明黄色的车开来了，又让人想起了那个遥远的传说。

假如开过隧道尽头就可以时空穿越，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没有犯罪前？

没有回乡前？

没有出生前？

“过了黑黑的隧道就是太平洋，那里有自由的风和无忧无虑的云。

”

摄影机背后的人曾一同制作出《苹果》、《观音山》的李玉、方励，这次又再次合作新片，并且是一部新人处女作，是什么促成了这次契机呢？

本片是在青葱计划的扶持下推出的，在这里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青葱计划全称CFDG中国青年电影导演扶持计划，是由国家电影局指导、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主办的选拔、扶持青年电影导演的公益活动。

每年经过业内“选秀”一般的层层选拔机制，最终决出五强，每个项目可获得100万启动资金及后续一系列帮扶资源，为的是能让一批职业导演新鲜血液真正补充到中国电影行业中来。

而申瑜的《兔子暴力》就是在第一届青葱计划斩获五强名额获得启动资金，也是那届五强唯一一个女性。

该计划五年来推出了很多新导演及影片，备受好评的白雪的《过春天》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女性占绝大多数的制作班底，这次她们讲述了关于当代女性的困境与挣扎。

当一个女人生下孩子那一刻起，她就成为了一个母亲吗？

如果始终无法融入“母亲”这个新身份，那她的出走该被批判吗？

而对于一个成长过程中缺失母爱的女孩，她又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创伤，为何在面对可能失去的母爱时，她能走入那种极端？

这些女性议题的加入，由于有着女性视角的关照，而显得弥足珍贵。

由衷的希望这个行业能有更多更好的女性创作者，正如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首先让我们先记住她名字，而不仅仅是科恩嫂这个身份）在《三块广告牌》获奖之后的感言中所说：“我可否邀请所有被提名的女性站起来，女电影人、制片人、导演、编剧、摄影师、作曲人……请大家看看周围，我们每个人都有故事要讲有项目要谈，请邀请我们去你们的办公室，或者来我们的办公室，我们会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你们。

”请给女性以机会，请给女孩以未来。

科恩嫂凭借《三个广告牌》，再次斩获奥斯卡影后_哔哩哔哩_bilibili

看完电影后，总觉得这部电影中的案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古怪不适感，这种看完电影觉得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大概是来自很难以接受亲生母亲教唆自己的女儿去犯罪的剧情，更何况还是在刑法里算罪行非常严重的绑架案以及谋杀案，这种完全超乎常理的所作所为与我们印象中母亲都是为了儿女好的常识相去甚远，完全背离了所谓的人伦常理，所以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是这种不适感又让人不禁思考了更多。

没有爱浇灌的花朵，没有花季电影里的三个花季女孩水青、金熙和马悦悦，不过是十六七岁的花样年纪，本该是少女最青春的美丽花季，本该在父母的关爱之下无忧无虑地长大，偶尔有些生活中的小忧伤也不外乎是作业没做、成绩不好、暗恋隔壁班的男生被发现等等鸡毛蒜皮的小烦恼，然而电影里的三个女孩却没有办法拥有这种平凡人的琐碎幸福生活，因为她们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都深深陷在了泥沼之中，她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是快乐的，没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1）水青的一生就是被抛弃的一生在一岁多时，水青就被生母抛弃了。

她的亲生母亲曲婷为了光环blingbling的舞蹈演员职业前景，或许还为了更多与金钱有关、与虚荣有关的美丽泡泡，在她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时就狠心抛弃了她，一蹬脚就离开了这个破落的南方工业旧城，去了新兴的城市深圳，直到出事之前，母亲从来没有回来过，从来没有来看望过她。

母亲，对她来说可能只是想象中的一个名词，而没有任何意义。

父亲很快再婚，她跟着父亲和继母长大，父亲与继母婚后又生了弟弟，在继母眼里她就是家里见不得光的拖油瓶，无用且讨人嫌。

家里情况本来就不富裕，还多了她这张不停要吃饭的嘴，日子就更不容易了，家里住房也不宽裕，她只能安安静静地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免得惹人嫌弃。

继母的父母来家里不过是吃顿便饭而已，她都得回避，不得出现，不得回家，免得有碍观瞻，以免让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开心。

有家不能回，无法回家吃饭，她只能独自一个人在废墟里啃点冰冷的面食果腹。

而且她的这种回避在父亲看来，也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家里人人都嫌弃她。

2）金熙的生活早已千疮百孔。

水青羡慕家里非常有钱的金熙。

外人看来个性洒脱，没有父母在家约束的金熙生活得无拘无束，非常自由，喜欢一个人就敢大声说出来进行表白，真是自信又洒脱。

然而这只不过是金熙创造出来给外人的一种假象。

在校园广播里，水青执拗地念出来了那封给金熙的道歉信，字里行间充满了这些年来水青对金熙的满满羡慕，她羡慕金熙家里有钱，吃穿不愁，没有金钱上的困扰，虽然父母不在身边，但他们依然是对金熙爱护有加的双亲。

有钱，还有父母的宠爱，金熙生活中所有的幸福全都是水青万分渴望而又统统都没有办法拥有的。

可事实上金熙的真实生活却让人万分唏嘘，她的父母早已欠下了巨债，讨债人日夜疯狂来家里讨债，两个大人却连家都不敢回，只能让年幼的女儿金熙一个人去面对这些疯狂的讨债人。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房子里，门外是大声怒骂的讨债人，各种破烂恶臭的东西被扔进了窗户里，砸碎了玻璃，也砸碎了那些关于金熙美好生活的幻像，也砸碎了她的对生活的期盼。

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解释为什么没办法回家，耳旁是梆梆的讨债敲门声，她只能用滚烫的卷发棒按在手腕上，让肉体的疼痛来代替和减轻内心的哀痛。

她的痛，她的伤，又有谁知道？

只有滚烫的卷发棒烫过她青春的细嫩肌肤，发出皮肤烧灼的滋滋声响，留下黑色的烧焦疤痕。

这才是她最真实的青春印记。

3）三个女孩中，死去了的马悦悦是最可怜最无辜的。

马悦悦长得非常漂亮，漂亮得可以去做广告模特，在干妈干爸的溺爱之下，她穿上漂亮的衣裙，在镜头前收放自如，微风中衣袂飘飘的少女是那么美妙，青春的光芒让她显得那么美好，如果她没有在那场绑架案中死去，有一天她会不会成为一个星光耀眼的大明星？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马悦悦性情柔顺，从小被外出打工的父亲扔给了干爸干妈，幸运的是干爸干妈生活富裕，对她呵护有加，再加上他们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把她视为己出。

然而亲生父亲的回来却打破了这些美好生活的旧影。

即使在家里被性格古怪的父亲长期暴力相向，在大家一起聚餐时，她依然给父亲帮腔，给他加菜，当干妈干爸要求她过继时，她也没有主动选择对她更好的干妈干爸。

说明她骨子里真的很善良，也没有爱慕金钱和虚荣的那种心思。

电影里，马悦悦有暴力倾向的控制狂父亲看起来非常恐怖，除了平常追踪她的行迹，一直夺命连环call之外，没打通女儿电话就把气撒在要做的鱼身上，用菜刀大力砍向鱼时脸上那副狰狞的脸孔真的让人看着害怕。

在桥上等女儿回家，发现女儿出现之后就拼命地给自己脸上甩耳光，用自虐的方式来逼迫女儿同意他的各种控制欲行为，真的很吓人。

然而，马悦悦的善良最后却害死了她。

当金熙扔下了水青跑掉时，水青求她陪自己过生日，她因为心软善良答应了，这一答应就让无辜又美好的她从此踏上了不归的黄泉之路。

比谈恋爱都要疯狂的母子情漂亮得乍眼的亲生母亲从天而降，带着舞蹈演员的美丽光环翩然而至，无疑是给从小无人关爱的水青的内心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从一个没人要、被所有人嫌弃的女孩到拥有一个人人羡慕的耀眼母亲，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活在一种不真实的肥皂泡里，闪耀着巨大肥皂泡泡的母亲，就是她溺水般令人窒息的旧生活里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拥有母亲，拥有这个漂亮母亲的爱与呵护，她才能活下去。

曲婷很快就融入了水青的生活，与水青及其闺蜜们组成了“青春兔子帮”，四个姑娘一起度过了一段自由奔放的时光，她们一起舞蹈，一起疯狂，一起去废弃的隧道口追寻逝去的时光，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母亲的爱是那样的温暖与快乐，从未吮吸过这种甜蜜滋味的水青沉迷其中，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想永远都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然而老杜的出现去却打碎了她关于美好生活的种种幻想，揭开了曲婷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原来，曲婷回来并不是为了女儿水青，她只不过是想回来卖房子还赌债，她因为去澳门赌博借了高利贷，早已欠下了200万的巨债，然而市场不好，旧城福利房却没有人愿意买，卖不出去，即使卖出去这点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债主很快就找上门来。

为了捍卫失而复得的母爱，水青决定放手一搏保卫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

因为这种散发出耀眼光辉的母爱光环，对一个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的人来说，具有旁人无法理解的致命吸引力，水青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的。

就像她在隧道口对曲婷所表白的那样，为了母亲，她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哪怕是犯罪。

为了妈妈去犯罪，不惜绑架杀人，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地是突破了做人的底线和常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一丝丝能够理解一个小女孩迷恋母亲、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的那种感觉和心情，大概可能因为小时候很多人都曾经迷恋过自己的母亲。

然而水青对母亲的这种可怕迷恋，远远超出了一般小女孩对母亲的迷恋，甚至比谈恋爱还要来得疯狂，疯狂得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想用绑架有钱的金熙来勒索她父母拿钱，因为金熙躲开了她，她不得已选择了马悦悦作为下手目标。

迷恋母亲并不可怕，被漂亮的母亲捕获和蛊惑本身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母亲并没有对儿女的这种迷恋进行疏导和指引，反而是进行了别有用心的利用。

这种利用才是最可怕的。

这种利用违背了大众关于虎毒不食子的常识，单纯幼稚的孩子又怎么想到本该对自己有照顾之责的母亲在自己身上花这种心思呢？

一个利用自己孩子去绑架杀人的母亲，即使长得再漂亮，也只会让人觉得害怕。

马悦悦死了，被水青亲手掐死了，不知道在掐死自己的好朋友时，水青的脑子里是否也曾闪现过往日友情的某些片断？

抑或她只惦念着无法失去的母爱？

没有人知道。

在真实的世界里，曲婷被判了死刑，水青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她们曾经在废弃的轨道面前想许下一个回到过去的美好愿望。

然而，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时光隧道，水青、曲婷和马悦悦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留给世人的只剩下唏嘘。

基本的职业道德不需要？？

结尾的几行字是小学生写的？

那么多细节都和南京案一样样，这种片子上映我们的广电局又在哪里？？

被害者、案发细节那么真实，被害者的父亲还被丑化了，为什么？

刀口撒盐？

非常气愤，看完就觉得三观完全不对，看完才知道居然改编的真实案件，太气愤了！！！

建议封杀该片，封杀导演、编剧！！

“这是一个青春痘一样的城市。

”有人在青春痘城市的脓痂上，变成城市的青春痘。

攀枝花的山城对望首映日是七夕，天阴。

下午我出门看电影时，攀枝花正下着小雨。

电影以未成年人被绑架后，父母去报案的场景开场。

几分钟后，万茜饰演的角色曲婷说：外地的芒果就是不如家乡的芒果好吃。

然后影厅里小小一屋子攀枝花人，就笑了出来。

随后，半黄半青的两箱芒果被打翻在地。

一个明黄色的曲婷从故事里走出来，一个青绿色的水青也从故事里走出来。

到了家门口，水青却被继母以“我爸妈不想看到家里有外人”为理由，要求她暂时不要回家。

连进去上一个卫生间再出来的请求都被忽视之后，她无意间从堡坎上站着的父亲口中得知：她的妈妈回来了。

于是第二天，坐在嵌入攀钢厂区转角的羊肉米线铺子里，她既不犹豫，也不必提问确认，就知道，那个穿着明黄色裙子，摇摇晃晃地从楼梯上冒出来的女人，就是妈妈。

水青不抽烟，但却也要向妈妈借火。

正像她在废弃的隧道口所喊出的那句“遗言”：“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所以就算她不残忍、不暴力、不冷漠，她也可以为了妈妈去绑架自己的好友、去向好友赤贫的父亲勒索钱财。

正像她憋住眼泪，在广播室里念出的信上的句子：“如果承认这一切，那我悲惨的人生，不就更悲惨了吗？

”所以她用她在昏黄隧洞里满脸的眼泪、用好友的健康乃至生命、用边缘人的犯罪，作为赌注，尝试赎回一个不再悲惨的人生。

兔子的暴力，是弱者的武器。

人类学家詹姆斯·斯科特在对东南亚小农经济进行研究后，写作了《弱者的武器》一书。

在他看来，弱者的武器是弱者用以保护自己的一些日常的反抗形式。

从东南亚的小农到美国街角社会的黑人，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发掘着边缘人的同质。

他们旷课、旷工、暴力、酗酒或者物质滥用，他们沉默寡言、或者言辞混乱，他们消极、沉沦、放弃生活。

他们所表现的、利用的和武装的，都是弱者的武器。

在片中，水青的父亲水浩，沉默地跟在妻子背后，沉默地接受妻对他辩解的无视和反对。

他穿着攀钢的牛仔工作服躺在家的小卖店门口睡着，桌上摊着一本提高彩票中奖概率的指南。

好像他这一生，就是在徒劳地等待天降的幸运砸在他头上。

水青的母亲曲婷，为了追求梦想离开攀枝花，又为了躲债而回到故里，住在荒废剧场的舞台上。

她为了周转而投向了自己情人的敌人，为了求情对黄觉饰演的老杜柔情百转，为了钱甚至不惜去勾引女儿的同学。

她一生这明黄的艳丽，成了她最大的本钱和最大的悲哀。

水青的好友金熙，在学校从来不穿校服，而是套着宽大的黑色乐队文化衫。

她在空无一人的家中浴室里给自己纹身、自残，用叛逆来平复父母长期外出经商、对她不管不顾的愤怒。

温和美丽的马悦悦，为了逃离赤贫且身患疾病的父亲，对生活优渥的干爸干妈百依百顺。

而面对着父亲近乎于疯狂的保护，她只能一次次地在瞥见父亲的身影后逃往别处。

小城生活无疑是种煎熬，她尚在其中，只能以去往成都后的新生活作为唯一寄望。

而水青呢？

继母将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当作可为了维护自己生活而随意支使、改变的对象，父亲则跟在继母的叱责后头，一言不发。

她被这个她试图委身的家庭视为闯入者，被幸福的重组拒之门外。

她日复一日地逃离学校，在金沙江畔的破沙发上等待时间走过。

当母亲从遥远的财富之地败退，带她走上母亲安睡的舞台、任凭她想象一个羽毛之下的美丽的吉普赛人母亲、为她戴上母亲当年的戒指、向她授以捷克舞蹈家所授的课程、为她修剪草草建了几簇的乱发的时候，她就这样被那个失散多年的母亲自然地寻回。

母亲成为她逃离罗生门的最后一根救命蛛丝，她只渴望被母亲永远地收留。

而当曲婷对自己用鸡毛掸子创造的精美服装、对她当年的成功和喜悦大加渲染的同时，三个正咀嚼着沙拉的、兔子一般的、从来那么那么缺乏、又那么那么渴望母亲的少女，也一瞬间都向“母亲”归降。

可兔子也有最终极、最私密的暴力。

马悦悦沉默地转头，隔绝了父亲试图付出的所有亲密。

金熙认为自己暗恋的人被曲婷勾引，在愤怒之下选择了让水青在广播站念出道歉信，向全校人撕裂开水青的悲惨人生。

水青则选择欺骗朋友，策划“假”绑架和勒索，借以拯救母亲、拯救自我。

她们的暴力，是顺从、缄默、放弃，也是以弃绝自身为代价的抵抗。

也正因为如此，她们不得已地走向如此的暴力之时，也弃绝了剧中人相互依赖的可能性，从而导致了“兔子窝”最终无可避免的崩塌。

如此无奈、惨烈、又必然的悲剧结局，竟然能被部分评论者看作是对犯罪的美化。

尚且不论真实与艺术创作之间的固有张力，任何一个创作者看了，都会觉得啼笑皆非。

作为导演的处女作，《兔子暴力》的不足之处相当显见：剧情略微单薄、人物的彼此关系和核心特质急转直下……然而，不管讨论它的前提是疫情又起时可预见的成本回收压力，还是艺术电影逐渐走向吃力不讨好的创作窘境。

整个团队的共同协作，都呈现出一腔孤勇的精神气质。

我与友人无法认同一些评论者的指摘。

纵使现实新闻的底子已极具有戏剧性，但这并不妨碍任何夸张化的艺术处理及二度创作。

无数个被摄影机屏息凝视的时刻，都让我想起了《燃烧》里黯淡日光下的舞蹈：因为真实所以绝望，因为美好所以残酷——在时光隧道的尽头，是她们以爱之名堆垒砌成的失乐园。

若荧幕最后静止在昏黄隧洞中水青带着笑意、又泪流满面的回眸，电影本身，一定会变得不一样。

而最后黑底白字最苍白的结局陈述和警世宣言，也已经是难以趋近“主流”、“正常”、“阳光”的边缘人故事的最大让步。

过去几年，电影创作的视野框住南方自身陷于新进发展与陈旧边缘之间的两难。

黔东南的郁青之中诞生了《路边野餐》、《地球最后的夜晚》、《四个春天》、《无名之辈》。

江南的水系中拍出了《郊区的鸟》、《春江水暖》和《漫游》。

华中和川渝的“南方”形象，则以《南方车站的聚会》、《火锅英雄》的面貌走向荧幕。

《兔子暴力》上映后，平台影评中不乏对以南方边陲、潮湿城市为故事背景的电影的调侃，彷佛它们即将成为一种类型片的热病，或成为声称“先锋”电影叙事的通行证。

而我恕难认同这种质疑。

后现代的文化书写呈现出不可逆转的“去中心化”趋势，旧有的文化高地，总经受着持续的洗涤与置换。

古时长久以来被作为流放之地、蛮夷四野的南方，如今由于发展而获得瞩目。

所有那些隐秘的传统与规范、在地的困惑和失落，也终于，在长久的边缘过后慢慢走向电影的聚光灯。

而短短数年间，“南方电影”其实不过是作为一个外在类别而被观众认知。

其实，它们各自的题材、手法和核心千差万别，每一部南方电影实则都是一个独立的南方。

“南方电影”本身，正在出现，尚未定型。

过早地将其套上一些莫须有的风格判定，对其发展百害而无一利。

而在休旅途中，我曾路过云贵高原上绿野中龙骨一般的小山、乱世；望过成昆线之间的深涧与涸谷的时候；见证过重庆连日不败的雨雾。

作为外乡人，我模糊感觉每一寸土地上的人，都有每一寸截然不同的寂寞。

每一寸土地的人事，有每一寸截然不同的地理空间互文。

而我就算再走进他们，去看再多再多的他们的人事，也似乎永远、永远无法穿透他们的寂寞了。

但我想，我至少懂得一些，作为一个攀枝花人的寂寞。

我不懂得的，是带着对“在攀枝花取景的电影”的期待走入《兔子暴力》影厅的人，在出场之后只是在本地社群中写下“它凭什么说攀枝花不好”的指责之声。

言外之意，是要求一部犯罪电影主角积极生活、色调温暖阳光、歌颂英雄城市。

如此在地的地方主义，浸淫了极其浓厚的“英雄主义”色彩，使得我和一众好友费解不已。

我们从来怀疑英雄主义、怀疑唯发展论，怀疑是否如同《阳光普照》的片尾台词一样：在炽热的阳光之下，有人、有事物不知道可在何躲藏。

十八岁时我离开这里。

像所有边缘的人注定的一次逃亡。

然后我在成年后，不断、不断地，回望我在西南隅中穿越的整个童年，拼接起被我遗漏的人事。

我曾居住的城区里，在雨季中，街道上有近乎遮天蔽日的“飞蚂蚁”。

那些从来无人问津的流浪狗，吃进去完整的塑料袋、然后拉出来一条同样完整的塑料袋。

我曾经去过一个我如今忘记地址的煤矿附近的菜市场，下午六点，赤贫者们走动着收集被遗落的菜叶，带起地面上厚厚一层漂浮的煤灰。

我的一个同学父母都是井下作业的工人，他的家在步行一小时以外的煤矿附近，掌纹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煤黑。

后来某天，他的父亲因为事故在井下去世，母亲离开，给他留下一个没有人参加家长会的童年。

我对工业、城市、能源的所有信心都开始衰败。

那些黑色的煤斗悬停在金沙江上方，穿越城区的煤炭专线铁路开始荒芜。

我玩着长大的那个地质勘测筒子楼早已无人问津，杂草淹没了守夜人曾住的帐篷。

因为产能限制或产业升级被裁汰的工人们，在无所事事、酗酒和打骂中重新捡起更加边缘的人生。

我在成年后，不断、不断地，尝试追溯人在土地之上的根。

我问我自己，也问周遭的所有人，似乎每个人都有确切无疑的来处。

譬如C家本是由湖广填川去往重庆定居的移民，又在三线建设时因父辈随军行旅而居家迁往攀枝花；而X家则祖上是河南的农民，为躲避战乱饥荒一路南下，最终在60年代的大潮中择此而栖。

正因如此，攀枝花似乎从不隶属于统一的任何一种地方模式。

方言与普通话、天南海北的习俗与观念，都挤在攀枝花和其他地方两头，生长出很多变形了的日常习惯，铺在攀枝花人的生活里面。

在这个地域和社会进步重叠在一起的城市，我生活了十八年。

我的长辈、父辈、同辈，都在这里兜转又离开，去往更大更崭新的城市，然后又在某一天回来或者永不回来。

十八年之后我们暂时离开它，由边缘去往核心，才突觉许多人的生活并非如此充满流变性和戏剧感。

当我们反复、反复地尝试着，从儿童、小城人、边缘人，离心到社会和文化的中央的时候，我读了童伟格的《西北雨》。

他写：它像是真正生活的复象，又像是光天化日下，不该存在的影子。

就像一个国家过往所有战防之地、矿藏之地、收谷之地等耗尽自己的地方，在那里出生、成长的人，会觉得生活本身是一场漫长的瘟疫，熟识的人泰半不会留下；留下的人唯一的出路，是将伤逝洗练得单纯易解，像风景区一样适宜开放。

而我执意认为，他写的季风下来来去去的潮湿西北雨，同时也下在西南隅。

攀钢厂区一角丨巨大的烟囱这座依山得势的城市，因发展要求涌进天南海北人，并凭空搭建起一套工业和一套对应的生活。

在所有那些乌黑的浓烟、刺鼻的废水，被磨损、被裁汰、被否定时，南方健全的一片绿野，最终被作为这个城市健康的器官保留。

它开始走向康养、走向明媚透彻的阳光。

像是一具生物机体一般，它以社会发展的某种必然新陈代谢着，不断地排出“废物”、“毒素”，清理走这座城市煤烟燃烧、钢锈铁腐之后留下的疮。

不变的是，这里的人和事物，都堆叠在山河桥隧的纵横里面，主干道总是沿着山缘起伏转圜的那一条。

那些沿着主干道一直、一直走的人，不会发现，有人走着走着，就走上了再无人问津的岔路口；有人走着走着，就被漏在了“正常”、“发展”的外头。

或者，有人活着活着，就成了大大的青春痘上，一颗被代谢掉的小小青春痘。

此后的无数夜晚，我听见路桥上满载煤块的深灰色火车隆隆驶过。

它是费兰特笔下那不勒斯城区加之于我的一重隐喻，一种声音，许多具象、一种植物——攀枝花。

而攀枝花也绝不仅只是攀枝花。

它是一个南方，或许也可能是所有南方。

它是所有那些曾经充满了灯光和烟柱，以清洁换取发展、以阵痛为代价重新生长的青春痘城市。

小小一窝兔子的暴力，也是全部兔子的暴力。

是全部以爆裂、放弃、悲剧为无可奈何的最终解，并最终被滚滚而过的发展作为“青春痘”而代谢掉的弱者的暴力。

一种千百年来，不断被重写、被诉诸、又被泯灭的暴力。

它还会被继续写下去。

作者丨一条攀枝花小狗 和 一只攀枝花小鲸附图摄影丨一条攀枝花小狗

本片充满了文艺气息，聚焦在了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身心不健全的问题上。

全片的色调较为阴暗，给观众们一种压抑凄清的氛围。

本片采用了倒叙的叙事手法，所以刚开始那部分会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后面才看明白了整个故事。

影片将母女之间的亲情表现得非常出彩。

清水从小就没有亲生妈妈的陪伴，母亲的突然出现让她又惊喜又意外，非常珍惜突如其来的母爱。

母女俩的重逢让两人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一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道出了女儿的心声。

但片中的母亲终究是一位放荡不羁的女人，从最开始的抛下父女二人离开，到后来欠下巨额债务。

女儿为了救母亲想出了极端的方法。

最终还是母亲理性战胜了感性，没让母女二人迈入犯罪的深渊。

片中所有演员的演技都非常不错，尤其是万茜，把一个母亲的各种心理状态都演绎得非常出色。

真是一部典型的中国电影：故事胡编乱造，台词生编硬凑，表演胡乱出戏，剩下的只有博人眼球的话题。

中国的现实已经如此不堪了吗？

只有摘取出几个抽象的观念来空想故事。

单亲家庭、校园霸凌、堕落女性……一步步都在算计，让人物尽可能陷入困境，然后再抽取出一种教义。

任何打着女性主义旗号的中国电影都值得怀疑，怕是“挂羊皮卖狗肉”啊，本质上还是父权制那套观念的结果。

只不过，如今女性主义成为新的消费热点，资本在加速进入，当然得换一种新的面貌。

女性主义电影并不好拍；如今遍地横行的女性电影，其目怕还是为了收割作为最大消费群体的女性观众，资本毕竟牢牢掌控在男性手上。

2020年了，还在用假绑架的戏码，还在使用荡妇、离婚、堕落、卖身等导致女性贫困的手法，还在以看不见的黑暗势力遮盖真正的社会问题。

女性如何走向贫困的，不是更值得探讨吗？

与其把责任全数抛在男权社会上，不如从女性自身角度好好来探究这个问题。

批判男权社会，不是设置一个再婚家庭，整个恶势力老大就行了。

一个人的堕落既有外因，也有内因。

还有电影里的母亲，女儿及女儿同学，她们面临的不同困境，不是隔空喊几声心愿就被观众知道了。

没有一个人物立得住：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不像母亲，女儿也没有女儿的样，你说这个故事能让人信服？

割韭菜罢了，反正有一茬又一茬无知的观众在被割的同时，还情愿高声叫好。

这就是中国电影的现状，怪不得任何人，毕竟一个巴掌从来是拍不响的。

不见金沙江水浩，只见金沙江水青。

”登场人物的名字有着特殊的寓意：水浩、水青、金熙、曲婷。

曾经绚烂璀璨的攀枝花，被时代所抛弃，无奈地留在大裂谷中。

登场人物金熙，金色阳光，正是攀枝花的象征。

含泪念出影片传达的真意，她并非因前剧情而含泪如果说此刻全国的小城市都面临资源流失，发展凋敝的窘境。

攀枝花曾经的辉煌，让当初兴建起来的高楼百货、设施街道更显凄凉。

巨大的沿江乐园常年烂尾，市中心多是人去楼空的景象。

纪念馆里尘封攀枝花的起伏岁月，她也曾是共和国母亲的宝贝孩子。

“攀枝花”这个名字就是毛主席取的。

邓小平曾挥毫：“这里得天独厚。

”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要说中国西南地区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并非只有成都、昆明。

要到攀枝花的炳草岗上看看。

毕竟，这座钢城享有支撑国家前行的战略资源，攀枝花的一些人早就发了财。

整部影片的取景、镜头、人物塑造，都在暗中烘托一个事物：攀枝花。

角色的命运亦在影射这座城市的过去与现在。

因此，只谈论剧情三观什么，都偏题了。

三个高中女生都是弃儿。

攀枝花也是弃儿。

影片甚至都没有在刻意聚焦“原生家庭”，因为广播那段已经念出来了：“这是座弃儿城池。

”镜头一下子给在水青身上。

母女两人都是攀枝花的象征。

母亲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失魂落魄，住在舞台上。

她名叫曲婷。

没错，曲已停了。

（现在攀枝花的各大剧场多已荒废）女儿被母亲遗弃，说自己愿意做任何事。

失去了工业基础的攀枝花，为了发展旅游业，把金沙江的水都改造成了青色景观。

然而如今旅游业的发展也搁置多年。

在影片的最后，镜头穿越了隧道，主题曲《乐园》响起，歌声婉转、如梦似幻，仿佛将人拉回攀枝花最繁华的年代。

彼时，攀枝花人并没有吃着羊肉米线和大芒果——这两样现已成了新的城市名片。

炳草岗大桥上望攀枝花市中心：炳草岗

吃着大芒果，望着停工的攀钢工厂

羊肉米线加薄荷，是攀枝花当地融合四川和云南风俗的特殊吃法关于攀枝花的愁绪与无奈，多年间堵在我的心里。

制片人编剧也正是影片的幕后老板，方励先生，和我想的一样。

他用一种艺术的方式呈现了我们对攀枝花的情绪。

至于剧情，电影当然要有剧情，那就给他个剧情吧，说得过去就好。

人物是骨架，剧情是血肉，主题则是灵魂。

灵魂才是整部影片最感动我的地方，对一座城市、无数人的叹息与回忆的具象化。

说来有点自私：兔子暴力，是拍给认识攀枝花的人看的。

更是拍给为攀枝花流泪的人看的。

影片能上全国院线，当然也要尽量为全国观众奉上招待。

致感兴趣的人：你也不必废远来攀枝花一游。

这里没剩下什么。

你可以看一下攀枝花的历史，为那些三线建设者投以敬意。

为祖国的富强感到骄傲，攀枝花所作出的贡献也是不可替代的。

愿祖国越来越强盛，或许某年某月，在金色阳光下，木棉花会再次绽放。

我心里的今年华语之最吧，至少7.5以上不知道怎么就成现在这个分数，可能我比较不关注具体的剧情是否完整自洽，是否吸引人，在我看来这是类型片需要做好的事。

影片想要传达的情感体验是很明确的（至少我这么以为），是女性的禁锢与逃离。

故事发生的地方是一个老套的“即将废弃的南方重工业小城”，虽然老套但确实合适，观众所感受到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潮湿闷热的南方县城，那种粘腻、厚重、带一丝铁锈味的空气，营造了贯穿全片的“窒息感”，这种体验也是影片中几乎所有女性都面临的，妈妈受债务所困，水清在特殊的家庭中迷茫，悦悦迫切地想逃离父亲，看着很社会的金也遭遇着父亲的暴力。

中间水清做梦的片段很有艺术感，是一个女生困在袋子里，想挣脱而不得，这就是现实境况的窒息体验在梦中的表征。

甚至悦悦最后的死亡方式也是窒息而死。

面对着四面八方的压迫与囚禁，来自父权的，来自财权的，这些困在其中的女性们只能选择全力挣脱，试着冲出那条漆黑一片的隧道。

广播站那段念的两篇稿子是影片主旨的直接表露，前一个化名的稿子表现了这座城市内底的溃疮，环境的黑暗压抑让身处其中的人，尤其是女孩如坐针毡（可悲的是她们往往意识不到真正的问题是什么），水清自己的信更是如此，“从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开始”那句话简直直击人心，把社会与命运对个体的挤压，以及个体的无力反抗显露无疑。

这些构成了影片核心故事，水清绑架悦悦的一切动机。

水清想让妈妈成功逃脱，获得真正的自由，但妈妈却纠结着不想让水清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况。

鲁迅有“娜拉走后怎样”一问，这个影片表现的主题则更加残酷，娜拉逃离了家庭，却发现还有数万层比家庭更难以突破的屏障摆在眼前，这种绝望与压抑，配合着故事发生地的迷幻氛围，俨然塑造了一座镜城。

对，就是镜子，镜子代表着对自我的想象，而这种想象却受大他者的肆意玩弄。

妈妈的想象可以在剧院中被看到，影片中有一段对妈妈的特写镜头，在那个角度看去妈妈仿佛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慵懒地和水清对话，但一旦镜头拉远，不堪的真实境况就暴露了出来。

妈妈从一开头的富贵举止，到后面贫穷、无助的显现，这一反差，构成了她自我想象破裂的过程，也展现了个体女性在宏大面前的脆弱，或许是对“剧院异化症”的另一种解读。

水清三人的镜像更有意思，其实仔细观察这三人的形象是相当脸谱化的，甚至可以说是任何一个涉及女高中生的影视都有可能塑造的形象，叛逆的金，内向乖乖女悦悦，带着一丝忧郁似乎不太合群的主角水清。

但当这三个人摆在一起时，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一种“渐变”，悦悦就是那个温顺地贴合外部期待的小女孩，所以最后才成为了水清的牺牲品；金是面对着茫然的生活，想要突破围城的反抗者，因而也被那些顺从者不理解、孤立，虽然其实她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行为的意义；而水清是那个夹在中间的个体，既反应到了那种压抑感，又不愿意如金一般“标新立异”，在这种混沌状态下的水清，遭遇了那个早早就（至少她这么以为）逃脱这个无可救药的城市的女人，自然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迷上了她。

这时候涉及到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就是水清对她妈妈的情感。

隧道口表白那段一度让人以为水清和妈妈之间诞生了畸形的爱情。

是不是爱情这里我也说不准，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水清对妈妈存在着强烈的“恋母情结”，这是水清对自我异化的条件反射般的自救，妈妈在她心目中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形象，她迫切地想要从现实挣脱，回归黑暗但温暖可靠的子宫。

水清于是对妈妈产生了依恋心理，这种依恋，在妈妈受到伤害之后，就几乎必然的转化为了不择手段的护母心理。

于是，那个在两难状态里犹疑的水清，受到妈妈的悲惨遭遇的催化，终于不回头地奔向了类似“自毁式袭击”的道路，这是她对镜面围城的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怒吼。

影片当然也有不足之处，比如结尾太仓促，感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但我说了，这不是一部主打剧情完整自洽的类型片，作为一部文艺片，其所想要传递的情感和意义已经在影片中段用充分多的符号与象征来表述了。

至于最后的字幕，大概是为了过审所做的妥协，而字幕第一行，那个说影片主题是青少年教育问题的句子，更像是一种对审查制度的反讽，不会真有人认为这真的是影片主题吧。

最后，李庚希好可爱。

艺术是艺术，不是新闻报道。

哪怕它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艺术的职责之一是揭示现象，探索人性，而不是进行道德价值观的惩戒说教，以简单的观念来改造社会。

洗白是杀人者律师做的事，不是电影做的事。

电影只是揭示现象，甚至会引导观众思考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犯罪行为。

禁了电影，杀人案件就没了？

电影难不成会宣扬杀人？

一个国家战败了，国王该做的是思考为什么会战败，而不是去杀报信的使臣。

注: 电影本身含有大量改编与艺术烘托，与真实案件有较大差异，勿将剧情代入现实，遵纪守法，远离犯罪。

《兔子暴力》剧照故事发生在西南地区的一座重工业小城市，这里的天空中常年笼罩着厚厚的阴霾。

水青同父亲、继母一家住在老旧的楼里，极度渴望见到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而在十七年后的某一天，曲婷突然回来了。

她有着体面的外表，精致的妆容，优雅地抽着烟。

水青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她命中注定般的女人，去找她“借个火”，别扭的搭讪逗笑了曲婷。

水青在暗中搞到了曲婷的联系方式，给她发短信 “我就想请你吃个饭，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懂事又令人心疼。

令水青惊喜的是，一天放血后，曲婷的车停在学校门口，车里的曲婷微笑着看着她，让她上车。

俩人很快成为了亲密的朋友。

随着日渐熟识，水青发现曲婷体面的外表只是一层虚假的壳，她其实是一个靠出卖身体赚钱的中年女人，逃回家乡其实是为了躲债。

而这“烂透了”的生母并没有让水青失望放弃，水青义无反顾地陪在曲婷身边，保护她照顾她，最后为了让曲婷还上高利贷，设计了一场绑架案，并失手杀死了自己的朋友。

（原案件中朋友来自一个幸福的普通家庭并且无辜丧命）。

何谓悲剧？

这部电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恶有恶的源头。

曲婷或许蠢且坏，可命运也没有善待她，她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走上了犯法的不归路。

而水青则像个小大人。

从小缺失母爱，因而母亲对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策划犯罪时水青极度冷静，为了曲婷不顾一切。

其他角色的人物塑造也都比较丰满——金熙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但背后是源自原生家庭的漠不关心；马悦悦的父亲本身是爱女儿的，可痛苦忙碌的生活让他如同一个火药桶一样易燃易爆炸，对女儿的爱尽数成了伤害。

一切看似是巧合，实则又是一种必然，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难以磨灭，不负责任的父母或将酿成孩子一生的悲剧。

电影中存在大量描写暴力的镜头。

曲婷断裂的小手指、马悦悦的父亲发狂般地剁案板上的鱼、老杜用力打向曲婷的耳光、掐住马悦悦时水青的歇斯底里……每一幕都令人胆战心惊。

兔子暴力，弱者承受暴力，同时也作为施暴者，其背后的逻辑令人深思。

最后便是最吸引我的一部分，爱。

水青看向曲婷的眼神是复杂的。

母爱缺失的童年，躁动的青春期，还有如此美丽诱惑的女性……在同性与近亲双重的禁忌下，这种复杂的感情显得畸形又沉重。

水青的爱义无反顾，阴暗生活中唯一的一抹光亮，拼了命地要去抓住。

而在这段感情中，两人干涸的灵魂是双向救赎。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这部电影争议颇多，有人评判其三观不正，有人认为晦暗不明，有人认为烂尾。

在我看来，比起犯罪片，这更像是一部糅合着心理、剧情、爱情的悲剧，电影本身令我感到相当震撼，如果你爱这种虚幻感与矛盾冲突，本片相当值得一试。